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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十七章 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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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鐘馗走的干脆,留下林麒懷里抱著個孩子發呆,眼見著鐘馗消失在夜色中,林麒才緩過神來,拍了拍賴在他懷中的陰童道:“鐘馗可是天師,跟著他多好,真不知道你怎么就賴上我了,我這個人居無定所,就是個奔波勞碌的命…也罷,也罷,你就當我的徒兒吧,給你起個什么名字好呢?總也不能陰童陰童的叫…”

  林麒心情復雜的抱著陰童往回走,不停的說著話,仿佛這樣才能掩蓋住心中的慌亂,鐘馗臨走時說的那些,他在心中琢磨了幾個回合,還是有些糊涂,不明白陰童怎么就只認他了?就因為陰童咬了他,他也咬了陰童?

  林麒不由得苦笑,就覺得又是一件挺莫名其妙的事,不過他這輩子莫名其妙的事太多,倒也不差這一樁,又一想陰童這輩子永遠都是三四歲孩童的模樣,再也長不大,也有些別扭,倒也不是別的,他一個男子,還沒成親,整日里帶著這么個娃娃算是怎么回事?

  何況這孩子還不是一般的娃娃,是個永遠長不大的娃娃,是個能吃鬼的陰童,該如何帶著委實令他頭疼,事已至此,再說什么也是無用,好在陰童只要不張嘴露出他那鋸齒般的小牙,粉雕玉琢的甚是可愛,跟普通的孩子那也沒什么差別。

  林麒抱著陰童回到鎮子,鎮子上竟然不在那么熱鬧了,也在沒有那么多的人出來哭天喊地,偶爾有幾個人也是臉帶迷茫。癡癡愣愣的往自己家走,真就像鐘馗說的,鎮子已慢慢的恢復正常,這也算是好事,楚韻終于能跟著自己出山了。

  到了楚韻家門口,周顛正在門邊探頭探腦的東張西望,眼見他抱著陰童回來,楞了一下問道:“你咋把這玩意弄回來了?”

  林麒笑道:“你長了一輩,這是我新收的徒兒,就是你的師侄了。他管你叫師伯!”

  周顛向后一縮。道:“你收了這么個玩意當徒弟?”見林麒點頭,周顛扭頭朝楚韻喊:“楚家小子快出來,你林大哥將那鬼娃娃收了當徒弟了!”楚韻聽到喊聲,從側屋掀開簾子。眼見林麒懷中的陰童。楞了一下道:“林大哥。這是誰家的娃娃?”

  林麒道:“這就是趙玲生的那個孩子,還沒有名字,如今只聽我一個人的話。我已收了他做徒弟。”楚韻驚訝道:“我見過趙家姐姐生的那個怪物,頭白身黑,完全不似人形,跟你懷中的可不一樣。”

  林麒笑道:“生出來的時候丑,現在長得俊了!”

  周顛呸的一聲道:“我爹說我生出來就丑,這么多年也沒長俊了,這小子咋就比我強?”

  林麒懶得跟周顛胡攪蠻纏下去,對楚韻道:“小楚大夫,此間事已了,你何時能跟我出山?”

  楚韻道:“且待上兩日,村子無事了,我就隨兩位大哥下山。”說著嘆息一聲道:“我在此長大,此地是我的故鄉,要離開還有些舍不得,總要看著鎮子上的父老沒事了再走,也算是我為鎮子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林麒明白楚韻的心境,也不催促他,在鎮子上又多待了兩天,這兩天陰童驟然又換了個模樣,楚韻拿出自己小時候穿的肚兜給了陰童,說來也怪這孩子別的衣衫不穿,偏對紅肚兜情有獨鐘,穿在身上呀呀的開始學說話,翻來覆去的卻也只有那么一句,師父,師父…

  孩子開口不叫媽媽,而是叫師父,林麒也不知道是該欣慰還是該覺得黯然,陰童對林麒真如孩子對自己的父母一般,每日纏著他,也聽話,讓干什么就干什么,如此一個可愛的娃娃,不在陰森,楚韻看他這個模樣,總能想起趙玲來,心中覺得愧疚,便將父親小時候打給他的長命鎖,兩個銀鐲子都給了陰童,陰童如此一裝扮,真如個金童一般,若是在給他找桿長槍,怕比哪吒也不差什么。

  這兩日里,楚韻盡心幫著鎮子上的人看病,林麒和周顛待在家中換著法給陰童起名字,周顛更是起了不下一百來個,但起的名字之粗俗,讓人不忍直視,盡是些個,鐵蛋,狗剩,屁溜,驢球球…之類的,林麒愈發的覺得周顛沒個正事,好好一孩子,真叫這些個名字,你個師伯臉上就光彩了?

  最后林麒看這孩子虎頭虎腦的,給陰童起了個名字叫虎頭,虎乃山君,這孩子大山中出生,倒也合適,周顛卻愣頭楞腦的來了句,三國時候顏良也叫虎頭,被關老爺一刀斬了,這名字不吉利吧?

  林麒恨得直咬牙,想了兩天才想出這么個順溜的名字來,周顛一張嘴將他的辛苦說的晦氣不已,林麒也惱怒起來,道:“就叫虎頭了,此虎頭非彼虎頭,怎么就不能叫了?你這張烏鴉嘴,無端的招禍,快快閉上!”

  周顛果然不在說話,到了晚上,實在忍耐不住,對林麒道:“我可是一天都沒說話了,日后虎頭被成了神的關老爺當鬼斬了,你可別賴我!”

  林麒…

  鎮子恢復如初,再也沒有怪事發生,楚韻放下心來,這兩日里,鎮子上有病的他家家去看,無事的時候就收拾東西,倒也沒什么好收拾,除了幾本醫書,一些銀針之外,家徒四壁,終于是再沒了什么事,這天一傍晚,帶著林麒到了趙玲的墳頭。之所以傍晚才走,也是不想驚動鎮子上的任何人。

  不過就是月余的時間,趙玲墳頭上已經有些野草生長出來,楚韻給她除了草,上了香,道:“趙家姐姐,我帶著虎頭看你來了,當初都怪我沒醫好了你,才會有此劫難,如今你的兒子已經長大,還拜了林大哥為師,林大哥是個有本事的,有他在,虎頭也不會虧著,趙姐姐,我們這就要離開鎮子了,一去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你在天之靈保佑虎頭平平安安的吧。”

  楚韻的心善,林麒看在眼中,聽他說到這里,抱著虎頭到墳頭,對他道:“虎頭,這是你娘,你跪下給她磕幾個頭,也算是盡一下孝道,讓她一路走好吧。”

  林麒說著話,將虎頭放在地上,虎頭瞧了瞧墳頭,身體微微顫抖,一雙黑眼睛中不斷有眼淚滴落下來,林麒見它悲切,心中也覺不忍,虎頭竟似聽明白了林麒的話語,跪在墳前,奶聲奶氣的叫了一聲娘親,撲在地上磕了三個頭。

  秋草凄凄,秋風乍亮,不知為何林麒的鼻子竟然有些酸酸的,扭頭過去不看這一幕,但見白云飄渺,向遠方而去,深山中的鎮子生機盎然,陽光普照大地,所有的陰霾都已隨風而去,他沉思了一下,微微笑了笑。

  周顛見他這模樣,好奇問道:“小林子,你一會難過,一會笑的,是在做什么?”

  林麒伸手指著鎮子,道:“師兄你看,鎮子上的人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日子仍舊是跟往常一樣,若是你我不來這里,時日一長,鎮子必然不會是這般平靜模樣,或許就成鬼蜮,你我憑著學到的本事救了這許多人,也不枉了。”

  周顛咧嘴道:“有什么好?還不是誰也不知道你做的這些事,又無人替你著書立傳的,別說著書立傳了,就是連個謝字,咱們也聽不到,你高興個什么勁?”

  林麒笑道:“一身所學,最怕沒個用處,如今你我不敢說學成,卻也護住這一方百姓不受陰邪侵襲,難道不值得高興嗎?不管別人,我卻是覺得開心。”

  周顛混沌,有些個道理想不那么太明白,但見林麒許多日子只有今天才算是露出點真心笑模樣,心中也覺得欣喜,嘿嘿笑道:“我不懂得那許多的道理,但見你高興,我卻也是高興的。你小子這些日子心思沉沉的,我看著也鬧心…”

  林麒知道周顛憨直,是個有什么說什么的性子,笑笑道:“讓師兄掛心了,前路漫漫,你我兄弟一起向前吧,雖然咱們兄弟不是什么爛好人,但做人做事,只求問心無愧,這天地也不會薄待了你我!”

  林麒有感而發,與道心上又上了一層,悟道悟道,天下處處是道,人與人的道也不盡相同,此一番感悟,雖然還入不得道門,卻也差不多摸著邊了。

  林麒回過頭去,楚韻和虎頭已經祭拜完趙玲,林麒伸手朝虎頭一招,虎頭蹦跳著過來拉著他的手,一雙小手白嫩白嫩的,卻是有些冰寒,林麒也不在意,對楚韻道:“小楚大夫,不必過于傷感,此地雖遠,卻也不是天涯海角,日后你想回來,回來就是。”

  楚韻點點頭,朝著鎮子方向瞧了瞧,拜了三拜,轉過身來再不回頭。

  這個時候夕陽已經落山,天邊的那抹火燒云,看起來是那樣的熾烈,那樣的艷麗,一陣強烈的山風掠過樹梢,似乎帶著天邊的那一片片血紅的云朵也跟著一起搖擺。在這樣一個黃昏,林麒牽著虎頭的小手,帶著周顛,楚韻,大步朝山外走去。

  遠方天際,幾顆寒星悄然閃現,又是一個清亮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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