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全有踹門的時候,林麒看見他那個小徒弟悄悄溜出人群,這一幕幕的完全是師徒兩個演的一處好戲,吳全有時機掌握的卻是好,追到后院,飛刀斬妖,謊稱自己受了傷,這時候你陳嶺東總不能不讓他去療傷吧?既然辦了事,銀子總是要給的,等吳全有走了,他爹再犯病,又上那里去找吳全有去?
不得不說,吳全有也算是本事,眾目睽睽之下任你如何不信,總也不好意思不給錢。陳嶺東很是疑惑,也不知道父親的病好了沒有,吩咐下人去看看,等下人回來,說老爺還在沉睡,這下陳嶺東就只能掏銀子了。
陳嶺東無奈,只得大聲對下人道:“去賬房支五十兩銀子給吳道長。”下人應了一聲剛要走,年輕道士卻突然上前一步,冷冷道:“且慢,等縣丞大人真好起來在給銀子不遲。”
吳全有見他拆臺,那里肯干,指著他鼻子罵道:“好你個賊道,看不到本真人已經受傷了嗎?如何還能待下去,損了道行算誰的?”
那道士哼的一聲,滿臉不屑道:“你有什么道行好損,不過是損了點豬血罷了。”
年輕士竟也將吳全有的手段看了個透徹,吳全有有些慌亂,生怕被他拆穿了,也不顧及什么了,上前去抓住年輕道士衣衫,大聲道:“你給道爺說清楚了,否則定不與你干休…”說是讓人說清楚了,卻是拉拉扯扯,推推搡搡,他那小徒弟也從人群中鉆出來,上前幫著師傅跟年輕道士拉扯。
圍觀的人群看到吳全有飛刀斬妖,本以為今天就到這了,準備散去,卻沒想到后面還有大戲,頓時又圍聚了上來,鬧哄哄一片,頓時后院就如燒開了鍋的水一般,吵嚷聲,質疑聲,起哄聲…聲聲不息,熱鬧非凡,全然將陳縣丞都忘到了腦后。
看到這林麒無奈嘆了口氣,覺得陳家的銀子不是那么好掙的,剛想離開,卻見不遠處刮了兩陣陰沉旋風,陰冷冰寒,輕飄飄奔著陳縣丞住的屋子去了,風起的甚是蹊蹺,旁人都感覺不到,林麒卻是心中一動,輕輕念誦開眼決,眨巴了下眼睛,開了眼朝前院而去。
開陰眼的辦法是鬼巫教給他的,全然不似以前周興教的那般麻煩,只要捏決,暗中念誦咒語,就可開眼,林麒不是周顛那樣天生的陰陽眼,想要見鬼,每次都得開眼。[]
到了前院就見兩個戴著尖尖帽子的小鬼扛著招魂幡,飄進了陳縣丞住的屋子里,林麒剛想進去看了究竟,陰風環繞中,兩個小鬼牽著陳縣丞陰魂出來,徑直出了陳家,也不知道兩個小鬼用了什么辦法,陳縣丞眼睛竟是緊閉的,小鬼明顯是鬼差的打扮,難道是陳縣丞命數了終了?
林麒閃身進了屋子就見里面雜亂一片,地下還有摔碎的瓷碗茶杯,想必是先前吳全有裝神弄鬼時候摔碎的,屋子里擺設倒也簡單,就一張床,一張桌子,燈火全無,陳縣丞躺在床上昏昏沉沉,林麒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氣息不絕,昏睡不醒,并沒有死。
既然不是命數終了,那這兩個小鬼要做什么?林麒知道這才是陳縣丞怪病所在,急忙跟了出去,出了陳家,月光下就見兩個小鬼牽著癡癡愣愣的陳縣丞朝東面胡同而行。
林麒怕兩個小鬼看見自己,不敢靠的太近,遠遠跟著,兩個小鬼押著陳縣丞的陰魂,飄飄忽忽的,忽隱忽現,林麒瞪大眼睛瞧著,生怕一個不注意就跟丟了。如此過了會,到了一處人家,這戶人家很是普通,小院子,一間屋子,屋子里面一燈如豆,幽幽亮著。院子里栓著一頭青驢,身上鞭痕累累,垂頭耷拉著耳朵,很是瘦弱,此外還有一個磨盤,左邊堆著一垛干草,也是個貧寒的人家。
兩個小鬼到了院子,驅趕著陳縣丞魂魄到那頭并不強壯的青驢面前,青驢雙眼露出恐怖目光,驚惶無比,咯噶咯噶…大聲叫喚,四蹄亂踢,已是驚了。驢叫聲在這寂靜夜晚,分外響亮,亂踢亂蹦的躲著兩個鬼差,但驢被拴在院子里的木柱子上面,又能躲到那去,只是圍著轉圈,撒蹄,其中一個小鬼甚是不耐煩,追了上去,舉起招魂幡朝著驢屁股打了一下。
招魂幡帶著絲絲寒氣,打中驢身,青驢全身一顫,立刻就老實下來,另一個小鬼舉起招魂幡,對準陳縣丞的陰魂,嘴里念叨著林麒聽不懂的話語,招魂幡散發出絲絲如長線樣的霧氣,霧氣凝而不散,一半鉆進驢身,一半纏繞住陳縣丞的陰魂,然后一點點的拽著陳縣丞的陰神朝驢身里面拽動。
眼見著陳縣丞的陰身被一點點的拽入青驢身體里面,完全隱入不見,青驢突然全身打了個哆嗦,顫抖不已,低低的叫喚“嗚嗷…嗚嗷…”甚是凄慘。
林麒看得驚訝無比,就覺得事情有些荒謬,要知道鬼差雖然有陰職,但也是鬼,并無多大法力,只是奉陰司之命勾魂索命而已,手中的招魂幡是法器,有這招魂幡才能招魂索命,沒招魂幡就是一普通小鬼。何況就算是正牌子陰差,也不能做些出格的事來,陰司的刑罰最是酷烈,這兩個鬼差就不害怕嗎?還是這是陰司對陳縣丞的懲罰?可陰司絕對做不出這種事來,就算陳縣丞罪惡滔天,不管是下油鍋還是上刀山火海,報應那也是死后的事,又怎么會這么不痛不癢的?可如果不是陰司的懲罰,這兩個小鬼依仗的又是什么?
林麒百思不得其解,躲在遠處看著,兩個小鬼將陳縣丞的陰魂趕緊驢身,也不走,湊在一起尖著嗓子聊天,耳聽得其中一個道:“自打常二姐守寡,唱鬼戲的可是一天不如一天了,這都大半年了,咱們兄弟一場好戲都沒看到,這也就不說了,昨日里還找了個傻子在戲臺上嘰嘰呀呀…的唱,唱的那叫一個難聽,恰好馬爺昨日不守值,帶我們兄弟幾個出來辦差,順便出來聽戲,卻見了這么一處,當時就搖頭走了。”
傻子唱戲?林麒愣了一下,想起昨天晚上的情形來,那兩個唱戲的走了,自己跳到臺上學唱,看見幾個小鬼勾魂,說的可不就是自己嗎?
另一個小鬼道:“可說是,說起來這陳斌也真是個缺德帶冒煙的,竟然做出這等事來,害得常二姐守寡,讓咱們聽到不鬼戲,馬爺能不生氣嗎?馬爺生氣,也該著他倒霉,讓咱們教訓他九十天,替常二姐出口氣,這才一個月,還有六十天,哼,等這老小子壽終,可還有他的好看…”
林麒聽得懵懂,也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內情,想來那馬爺是個了不得的人物,陳縣丞不知如何得罪了他,才有小鬼驅趕他的陰魂到驢身。
接下來小鬼并沒有什么動作,像是兩人趕著陳縣丞的陰身進了驢身就算完活,其他的卻是不管,但要不是這兩個小鬼懲罰陳縣丞,那哀嚎著驢叫,身上出現鞭痕又是怎么回事?
疑惑間,屋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屋里面走出一個女子來,這女子穿著一身白孝服,腰間扎了條黑布帶,像是在給什么人守孝,月光下就見她二十來歲的年紀,比林麒大不了多少,頭是盤起來的,說明已經嫁為人婦,臉色白皙細嫩,身材窈窕,細眉杏眼,當真是個美人。
美人快步走到驢身邊,拔了拔驢屁股后面的毛,林麒情不自禁跟著她動作看去,就見驢屁股后面有一快地方沒毛,卻清晰的顯出兩個字來,陳斌![]
美人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轉身進了屋子,取出三支長香出來,恭敬著點燃,嘴里念叨:“天可憐見,小女子大仇得報,多謝神靈庇佑…”跪地上磕了三個頭,也不知道敬的什么神,給誰磕的頭,神情間卻甚是虔誠。
兩個小鬼得了香火,一口口吃了,陰沉的臉上也露出笑容,上完香,美女立刻杏眼倒豎,臉色帶著憤恨,從屋外的墻上摘下一根鞭子來,又取下一快黑布,徑直走到驢跟前,蒙住驢眼,又將磨桿子套在驢身上,取出些豆子撒在磨盤上,做完了,貝齒輕咬,吐出兩個字:“奸賊!你也有今天。”說著揚起鞭子朝驢身上狠狠抽去,啪!一聲響,那驢嗚嗷!一聲慘叫,奮踢向前,拉動磨盤。
美女猶如瘋癲了一般,一鞭一鞭,朝著青驢身上不斷狠打,隨著青驢慘叫不停,她一張臉上帶著奇異的潮紅,神情扭曲,不知道是激動所致,還是怨恨難平,如此一來,顯得妖異嫵媚。
林麒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這委實也太狠了些,不知道陳縣丞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竟然有陰差驅魂入驢身,受此鞭打?要知道如此做,最是兇險,若是驢死了,陳縣丞也就真的死了,這因果,又豈是兩個小鬼能擔當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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