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臉男子正是那只丞相玉帶的黑狐,當年林老實摔死了他一只崽子,為了報仇在林麒出生的時候率領群狐鬧事,卻沒想到有群鬼護佑,黑狐是個明白的,知道這些惡鬼都是鬼侍,林麒怎么也是個鬼仙轉世,上輩子肯定是道法高深之輩,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鬼侍被消滅干凈,他一顆內丹卻也被逼出了體內,恰巧被林麒吃了,后來又被王十八吞下,這才救了林麒。
獸類修道,修的就是內丹,黑狐五百年道行,有四百年都在那顆內丹上,損失了內丹令他道行大損,更加恨林老實一家,但王十八是個有本事的,諦聽神獸玉件掛在林麒脖子上,黑狐就奈何不得,想要害林老實和李氏,他家槐樹上住著仙家,若是以前自然是不在意,可沒了四百年的道行,黑狐自知不是對手,也就不去討那個沒趣。
報仇的事就這么一直拖了下來,但獸類修成rén形的野仙,最是記仇,誰若是得罪了它們,絕對是至死不休,甚至綿延后代,更何況林老實一家得罪他得罪的太狠了,摔死了它家的崽子不說,還害得他丟了四百年道行,林老實那一斧頭,差點就沒把黑狐一張臉當中砍開,至今陰天下雨,就疼痛的難以忍耐。
這仇恨說是血海深仇也不為過,黑狐暗中隱忍,一直等了十三年,槐樹村里鬧了瘟疫,剩下林麒一個,就耐不住性子出來,想要害了林麒性命,卻沒有想到,林麒在那亂葬崗子非但沒事,竟然因禍得福,遇到了正一教的周興父子。
黑狐真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周興雖然稱不上除魔的天師,但抓鬼畫符的不在話下,失去四百年道行的黑狐絕對不是對手,它也不放棄,這仇咱們就世世代代的報吧,只要耐心等待,總會有機會。
果然,機會來了,林麒跟著周興來到濟陰縣,碰上了這些事,黑狐雖然失去了四百年的道行,但眼力價沒丟,知道周興這是陰神出竅,剩下林麒個半大小子,正好從中取事,只要先除去了周興,剩下一個林麒,自然就不難對付。
這才從暗中走了出來,吹滅了燭火。
且說周興陰神出竅,順著土路朝江邊走,這土路其實就是身后蠟燭定魂火映照出來的一條光路,也只有在這條土路上,才不會被四周的陰風吹動。他到了河邊,見到了漩渦,也見到了青臉大漢,少不了又是苦苦哀求,但周興怎么能被他說動。朝著漩渦就要扔銅簪,這時就覺得身子一冷,四周陰風宛如億萬把尖刀,驟然就壓迫了過來。沒有了定魂火,周興立刻就被陰風刮成碎片,魂飛魄散。
林麒不曉得其中變故,仍是傻傻守著床頭的燭火,心中僥幸的想:師傅道法高深,不管什么事總是難不住他,只要安心等待師傅就能回來。
林麒守在床邊,將滿天神佛的名號只要是知道的都求了個遍,只求師傅平平安安的回來,這一等就是半天,蠟燭燃到最后,眼見著最后一絲火光消散,師傅還是靜靜躺著沒有半點動靜,林麒小心伸出手去試探了一下師傅的鼻息,早就沒了半點氣息。
林麒懵了,整個人猶如被天雷劈中,呆呆傻傻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他跟師傅才不過兩個多月,怎么也沒想到,緣分竟然這般短暫,就如此的去了,這世間可就再也沒有親人了。
林麒嚎啕大哭,哭的凄凄慘慘,只恨不得自己替師傅去了,心中又是慚愧,又是懊悔,卻不知道自己與那黑臉男子有什么仇,竟然這般對待自己,真要有仇朝自己來也就是了,怎么就害了師傅的性命,他又該如何跟周顛交待?
想到周顛,林麒心中一凜,師傅已然去了,再哭,再懊悔,也是沒有辦法了,事到如今只能是先救出周顛再說,那黑狐既然說跟自己有仇,怎么也能查出來,師傅這仇,也還要他來報,可不能就此喪失了心智。
想到這里,林麒猛然跪在周興床邊,朝著周興磕了三個頭,哽咽著道:“師傅,徒兒對不起你,是我惹的仇家來尋仇,才害了你性命,徒兒不孝,如今也顧不得你了,先去救師兄出來,其他的只能以后再想,師傅你放心,徒兒今天在你身前立誓,不管那黑臉躲到那里去,就算是天涯海角,徒兒都要找到他,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將它的骨頭熬成油,到那時候徒兒再來拜祭師傅…”
林麒咬牙切齒發完誓,小臉變得猙獰無比,又朝著師傅尸身磕了三個頭,站起來拎起符刀就要去劫牢,那想到剛拉開門,就見馮提司帶著十幾個衙役趁著夜色狂奔而來,眼見林麒還在,馮提司臉色神色才松了一松,大聲吩咐道:“快,快,快把那小子抓住綁起來,千萬不能讓他跑了…”
林麒不知道馮提司怎么就來了,但看他氣勢洶洶的模樣,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又聽他呼喊,知道壞了,這廝是個忘恩負義的,若是知道師傅死了,可就要過河拆橋,但他為何就來的這么快?
林麒那里知道,黑狐害死了周興,轉身就去了馮提司家,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正在熟睡的馮提司床頭,將他拍醒,沉聲告訴他:“你找來的道士是個不濟事的,惹怒了蛟神老爺,已經將他除去了,但老道的兒子徒弟還在,若是不將這兩個人沉江,祭了蛟神老爺,平息了怒氣,明rì必定大浪滔天,更會吃了你一家老少。”
說完黑狐就消失不見,嚇得馮提司連滾帶爬的跌下了床,腦子里亂成一團,可那黑臉男子說的太過嚇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何不就帶人去看看?若真像黑臉男子說的,周興已經死了,為了保住自己一家老小,沉了他兒子和徒弟,那也就說不得了。
馮提司慌忙穿衣,喊來下人去水道衙門叫人,巧的是,陳友諒這么晚了還在水道衙門,聽下人說了,就帶著十幾個衙役過來,馮提司等了會,等來了陳友諒,帶著人朝周興所在的屋子疾走,剛到屋門就見林麒慌張出來,知道不好,立刻叫人去拿下林麒。
林麒見這些人來勢洶洶,知道走不了,心頭一片凄涼,舉起符刀跟撲上來跟衙役拼命,可這符刀對付惡鬼有用,對付起活人來卻絲毫不管用,符刀砍在最前面的衙役身上,竟然就又變回了紙刀。
林麒弱小,自然不是這些粗壯衙役的對手,被打了個鼻青臉腫,但他猶自不服,伸手亂抓亂撓,惹惱了班頭,一棍敲在他后腦上,將他敲暈,馮提司進了門,看見周興穿戴整齊,上前探視了一下,早就沒了氣息,已經死得透了。
倒是陳友諒仔細看了看周興尸體,沉默了下,偷偷將他手掌心的銅簪拿出來藏到袖子里面。
馮提司想起那黑臉男子的話,全身冰涼,心道:若是讓惡蛟是自己出的主意請來的老道,還不得罪狠了?如今也只有將周興的兒子和徒弟沉了江,或許就能讓那惡蛟消了氣。
這么一想,更加狠下心來,對陳友諒道:“你帶幾個人去縣衙大牢把周顛綁出來,到河邊與我匯合,這事宜早不宜遲,沉了這兩個小子,我才能睡得安穩…”
陳友諒答應下來,帶著幾個衙役去縣衙大牢去綁周顛,馮提司帶著剩下的綁緊了林麒,帶到了黃河邊,這么一折騰,天色已經微微發亮。
林麒昏昏沉沉間,聽見有人叫他:“小林子,小林子,你咋了,是不是這幫王八犢子欺負你了,我爹那,咋沒跟你一塊?…”
這聲音好熟,林麒隱約聽到喊聲,漸漸清醒,知道剛才被人打昏過去,不由得就是苦笑,這兩rì昏過去的次數也太多了些。
“你們這幫賊男女,把小林子怎么了?老子就知道你們這些玩意都不是好東西,有能耐將老子放開,咱們好好廝打一場,這般綁著爺爺,算什么本事了?…”
林麒扭頭朝聲音傳來方向看去,就見身在一條大船上面,身側周顛被綁在一根木樁上,正在瞪著環眼大聲叫罵,臉還是那張陰陽臉,人也仍然是瘋瘋癲癲的,林麒此時看到,竟是感覺那么的親切溫暖。
忍不住就凄涼喊了一聲:“師兄,我對不住你,師傅不在了!”
林麒話出口周顛就愣了,再也說不出話來,眼睛瞪得大大,像是能瞪出眼眶來,只是看著林麒。林麒心中如刀絞般疼痛,不敢與周顛對視,轉頭看見陳友諒陰沉個臉,哀求道:“陳大哥,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求你放了我師兄,那惡蛟是我跟師傅得罪的,你們將我沉了河就是,放了我師兄吧…”
這會天已放亮,馮提司不管林麒如何哀求,絲毫不為所動,大聲道:“將這兩個小子沉了。”
林麒知道再無幸理,也不在哀求,死死盯著馮提司,冷聲問道:“你忘恩負義,就不怕報應嗎?”
林麒個半大小子,到了生死的境界,卻是冷靜的可怕,不知怎地,看到林麒如此冷靜看著自己,馮提司心中有些發冷,更是不敢與他對視,扭過頭去,冷笑一聲:“那就等你做了鬼來找我吧。”隨機對眾衙役喝道:“還等什么,沉了。”
幾個衙役上來抓住周顛高舉起來朝河里扔了下去,林麒聽得噗通一聲水響,肝膽俱裂,這時陳友諒悄悄將銅簪遞到林麒手中,輕聲道:“繩子沒綁緊,你自求多福吧。”說完嘿的一聲將林麒整個舉起來,高過頭頂,大步走到船頭,猛然將他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