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麒擔了心思,怎么也睡不著,倒不是因為屋里有個小鬼害怕,那小鬼自從被林麒追趕著砍殺之后,就縮到墻角那碗水跟前,動也不敢動。林麒看他一眼,就抖得跟個鵪鶉一樣,林麒也沒了興致再欺負它,抱著符刀躺在床上總擔心關婆子會沖進屋來害他,這會也知道自己與關婆子相差實在太大,真要斗起來,死的只能是他。
就這樣提心吊膽的躺了大半夜,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一聲雞叫,驚得林麒翻身而起,頭上冷汗直冒,扭頭去看那小鬼,還縮在墻角哆嗦,他哼了一聲想要舉起符刀嚇唬嚇唬那小鬼,拎起來轉眼間成了紙刀。
眼瞅著天色一點點亮了起來,外面沒有一點動靜,林麒卻是再也不敢多待,收拾了一下縮頭縮腦出了后院直奔周興住的地方,到了門口就聽見周顛呼嚕打得那叫一個驚天動地,他拍了拍門,屋里傳出周興的聲音:“進來。”
推門進去,就見周興身上衣衫齊全,坐在椅子上喝茶,臉色蠟黃,滿臉的困倦之色,瞧得出來疲憊,可如此一來,那張臉顯得更長,真跟個驢臉一樣。林麒愣了下,就問:“師傅,沒睡好?”
“睡什么睡,你小子朝窗戶蘸吐沫的時候我就離你不遠。”
林麒嚇了一跳,說道:“我怎么不知道師傅也在?”
“讓你看見了,還是你師傅嗎?”周興嘆了口氣,端起茶碗喝了口茶,道:“為師又怎么真放心讓你去那危險之地,不過玉不琢不成器,師傅也不能一輩子都在你們身邊,你做的為師都看在眼里,著實欣慰,你師兄是個混的,以后我老了,還得要你多照顧他,…”
原來師傅昨天晚上一直照看著自己,林麒心中不由得就是一暖,覺得師傅雖然有些貪財,對自己確是極好的,這天下雖大,他卻沒什么親人了,也就只有師傅和那個不著調的師兄還關心自己,他心中感動,卻總覺得大男人動不動動感情有點丟人,嘿嘿一笑,摸摸頭,掩飾了過去,問道:“師傅都看到了?那妖婆子使的是什么妖法?”
周興沉聲道:“關婆子使的是移魂之術,用民間的話說,就是找替身。”
找替身林麒知道,鄉下這種傳說最多,無非是橫死之人,死后怨氣不散,出來作祟,一般的都是自殺的冤魂找替身,因為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希望人們自殺。像忠臣殉國、烈女殉夫,雖都是橫死,但與壽終正寢是一樣的,不必要找替身。但那些受環境逼迫到窮途末路,已無求生之路者,上天也會念其情非得已,于是量其平生善惡,讓他去投胎,也不用找替身。倘若還有一線生機,或因一點不平之事就忍受不了,或是想藉此拖累別人,就輕率地投繯自盡,這就違背天地生養萬物之心,所以必定會懲罰他等候替身。這種囚禁幽暗之處的時間,往往要到上百年或上千年。
林麒好奇問道:“那就是說,關婆子和小六子是鬼?”
周興搖搖頭:“不是鬼,兩個人都是童子命,童子就是神靈身邊的小孩,他們或是身負使命下來的或是被罰下來的,一生多災多難,他們壽命比較短,夭折的比較多,三六九是坎,一般的都過不去。你別看小六子六七歲的模樣,不知道活了多長時間呢,他過不了六歲這個坎,就一直保持這個模樣,關婆子學了邪術妖法,想要逆天改命。你不覺得關婆子和馮夫人越來越像,小六子與馮家小少爺越來越像了嗎?”
“是啊師父,真是越來越像了,看上去跟雙生的差不多少了。”
周興嘆息道:“是啊,再有這么兩三天,關婆子法事做完,也就變得跟馮夫人,馮家小少爺一模一樣了,真正的馮夫人和馮家小少爺就成了行尸走肉。那時候在暗中下手把馮提司害死,馮家就成了關婆子和小六子的了,外人決計半點也看不出來。”
林麒聽得膽戰心驚,不由得道:“這妖婆子當真厲害,若不是當rì馮夫人不那么好心收留她,也就沒這些個事情了,可見好人是做不得的。”
周興聽他這般歪論,笑道:“你懂什么,既然關婆子盯上了馮家,就算馮夫人不收留,她還是有辦法混進來,不過就是時間長短罷了。”
林麒很是不以為然,開口問道:“師傅,那妖婆子甚是厲害,你有辦法勝了她嗎?”
周興沉吟一下道:“關婆子的來歷,我摸得也差不多了,可要說就降服了她,那也不好說。這事不能再拖了,咱們今天晚上就動手。”
林麒見周興表情凝重,有心說兩句好話,寬寬他心,就道:“師傅出手,必定是手到擒來,到時候我看一場好戲就是了。”
周興一樂:“少拍馬屁。”隨即看了看林麒,沉吟了一下,對他道:“你來,我有事讓你去做。”林麒附耳過去,就聽周興對他小聲道:“你去找陳友諒,如此這般,這般…”林麒聽得兩眼放光,對周興豎起大拇指:“師傅果然妙計。”
周興見他孩子模樣,笑笑道:“快去。”
林麒應了一聲,精神十足,大步走了出去,來到南街胡同的民房,打聽到陳友住處,拍門進去,就見陳友諒眼睛中也有血絲,精神有些不濟,心中奇怪,怎地昨晚上所有人都沒睡好?
陳友諒見了他,也不欺他年少,很是親熱,林麒將師父吩咐的話對陳友諒說了,陳友諒聽完,也不推辭,拍著胸膛說一切在他,又拉著林麒的手說了會話,帶著他吃了頓早餐,林麒這才反轉回馮府。
到了馮府,他也不回那間小屋,直接去找師父,到了屋子一看,馮提司已經在了,正陪著周興,周顛吃早飯,林麒回來對師父說準備好了。周興點點頭,正色對馮提司道:“提司,這些rì子睡得可好?”
馮提司不明白周興是什么意思,愣了一下,還是答道:“說來也怪,往rì臨睡前總要看會書才睡的著,這些rì子倒是天黑下來就覺得困倦難耐,睡的也沉,沾到枕頭邊就能睡著。”
林麒暗道:馮提司還真是個糊涂鬼,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卻聽周興沉聲對馮提司道:“你睡的沉,是因為關婆子對你施了妖法。”接著就將昨晚看到的從頭到尾對馮提司說了一遍。馮提司聽得大汗淋淋,魂不附體,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朝周興求道:“道長,道長,可要救我一家上下的性命啊。”
周興伸手去扶,卻聽周顛道:“你這小官好不曉事,既然俺爹答應了你,自然給你辦好,你卻是個小氣的,昨天說的一百兩銀子到現在俺也沒看著,莫不是你想留給關婆子花銷?真是個舍命不舍財的…”
馮提司家大業大的又怎么會在乎這一百兩銀子,實在是忙活得忘記了,聽周顛這么一說,還以為周興在等銀子,急忙轉身出去,過了會拎著個包裹回來,打開,里面有二百兩銀子,馮提司誠意對周興道:“道長,這些俗物只是一點心意,等道長除了那妖人,自然還有盤纏奉上,道長,要早早動手啊…”
周興見了銀子兩眼發光,拍著胸膛道:“提司放心,今夜我就動手,但還要提司準備些東西。”說著到桌子上拿起紙筆,寫了個單子,馮提司急忙找來心腹,讓他悄悄去買這些東西。
馮提司吩咐完,衙門口也不去了,又擔心妻兒,心里跟著了螞蟻似的,坐立不安,問周興:“道長還有什么吩咐。”
周興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道:“吩咐下人燒兩桶好水,我要沐浴更衣。”
馮提司不敢怠慢,忙吩咐下人搬來澡盆,燒好了水一桶桶倒進來,周興泡在水里,洗了兩澡盆的黑水,這才洗出點人模樣來,洗完換上馮提司準備的新道袍,整個人煥然一新,那張驢臉看上去也順眼了多,還真有那么點仙風道骨的模樣。
周顛也來湊趣道:“爹,俺這輩子都沒見你這么干凈過。”
“胡說,俺跟你娘成親那天就比今天干凈。”周興隨口說了一句,突然覺得不對,急忙閉上了嘴,周顛卻不依不饒道:“你成親那天又沒請俺,俺那知道你那天干凈不干凈?”
周興…
馮提司見周興精精神神的模樣,就有些按耐不住問道:“道長,你看是不是現在就去除掉那妖婆子?”
“不可!”周顛正色道:“關婆子也是個有道行的,就這么硬闖過去,不見的就能討了好,不如在她做法的時候動手,打她個措手不及才是取勝之道。”
馮提司聽了也覺得是這么個道理,扭頭去看窗外,這會才到中午,離天黑還是太早,無奈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