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就是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和天下人為敵,多爾袞深明白這個道理,再說代善執掌正紅旗和鑲紅旗,是實權人物、又是皇兄大貝勒,在族中威望很高,就是再不滿也不能當眾斥責他。
不能斥責,那就好好談談吧。
于是,多爾袞把遠道而來的一行人帶到漢中府衙大堂,讓下人奉上糕品茶點,把下人都屏退后,作為多爾袞的兄弟兼忠實擁泵,阿濟格有些語氣不善地說:“現在是我們大清的多事之秋,諸位不好好打理朝政、巡查軍務,一個個跑到漢中來干什么?”
肅親王豪格一臉憤憤狀:“原來皇叔也知現在是多事之秋,這么長的時間,土地沒有多攻下一寸,但是我們的族人卻是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損失,就過去一個月就有二千多人喪命,那些賊子都把手伸到我們建州老家了,不知多少孤兒寡母被割了首級你們知道嗎?”
對于多爾袞兄弟,豪格有太多的怨言了,老爹皇太極死得太突然,連遺詔都沒有留下,作為長子、又屢立戰功的豪格本來最有希望坐上龍椅,偏偏遇上一個本領大野心也大的皇叔,簡直倒霉透了,要不是一幫老臣以死相逼,說不定多爾袞已經做了皇帝,自己早就棄尸荒野了。
和大明不同,滿清并沒有傳長不傳幼的傳統,像皇太極就不是長子,可他還是做了皇帝,多爾袞雖說是十四子,自然也有“能者上”的想法,拉鋸之下,反而是還在吃奶的弟弟順治撿了便宜。
豪格把多爾袞兄弟視作仇人,仇人相見自然格外眼紅,有機會出言數落一下 “什么,怪我們?”阿濟格聞言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起來,指著豪格的鼻子罵道:“你這個小兔崽子,我們兄弟在前面浴血奮戰,我們騎馬拼命殺敵的時候你們在干什么,你們在數銀子玩女人,你們過得這么安逸,倉庫里堆滿糧食、箱子里滿是金銀,可以呼奴喝婢,也不想想是哪個打下來的,這里輪到你說話嗎?”
“哼,要是讓我打先鋒,肯定不止這點江山。”
“好好,長翅膀了不成,好啊,有本事你就打上四川去,要是你拿下四川,你不用叫我皇叔,我叫你叔。”
“你…”
“啪”的一聲,代善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吼道:“夠了,都坐下,還嫌不夠亂不成。”
手權二紅旗,身上大貝勒,代善的威望很大,看到二人就像要打架的公雞,代善馬上出聲喝止。
代善是豪格的倚仗和靠山,聞言憤憤瞪了阿濟格一眼,這才有些不甘心坐下,阿濟格雖說不再出言,但還是一臉氣憤地站著,豪格怕代善,不代表阿濟格怕,在阿濟格眼里,就自己的胞弟多爾袞值得尊敬。
“皇兄,先坐下來,都是自己人,有話好好說,莫要讓人看著笑話。”看到代善說話,多爾袞這才出言叫住暴怒的阿濟格。
聽到是多爾袞開口,阿濟格這才出依言坐下。
這多爾袞兄弟果然齊心,代善心里暗暗說道,待阿濟格坐下后,這才笑著對多爾袞說:“十四弟,寧羌州一仗大獲全勝,全殲城內的川軍,可以說給我們狠狠出了一口惡氣,消息傳回,普天同慶,就是皇太后和皇上也非常高興,著令禮部重賞,十四弟真不愧是我大清的定海神針。”
好話人人愛聽,若是這些話出自哪個馬屁精嘴里,多爾袞還可以不在乎,但是這話出自代善嘴里,含金量可是高多了,再說說出了這話,多爾袞也不能不客氣地說:“些須小功,何足掛齒,皇兄這是抬愛了。”
代善有心搞好氣氛,多爾袞也樂意配合,因為二人都知道,現在大敵當前,二人合則利,不合則損,就是爭權奪利,也要應付眼前這個難關再說,再說了,現在順治還太小,到他成人執政還遠著,時間還很充裕。
客套完,代善則開門見山道:“十四弟,在場的都是自己人,開門見山吧,此次勞師動眾來找你,實在是被迫之舉,因為你遠在漢中,溝通多有不便,情況危急,我等只好前來打擾了。”
多爾袞是攝政王,總攬滿清大權,他不在,很多大事都不能順利決斷,眼看族內的情緒見漲、矛盾也越發增多,以代善為首的權貴不得不主動前來協調。
多爾袞連忙說道:“不敢,皇兄也是以大局為重,這一路奔波勞碌,辛苦了。”
“都是為了大清啊”代善苦笑著:“最近我族人屢屢受襲,傷亡越來越大,就是建州也不能幸免,族人的意見很大,皇弟,就沒有妥善的解決之法嗎?”
“都是那該死的殺清令,那些川狗實在太可惡,不敢正前和我們決戰,最可恨的是,我們前面購買火器的銀子,現在都讓他拿來作賞金,偏偏這些火器所需的彈藥只能向他購買,他一斷絕供應,我們手里花重金購買的新式火銃就是連燒火棍都比不上。”
多爾袞還真想吐血,買火器的時候,那是四川漫天開價,自己根本就沒有還價的余地,為了買火器,簡直做孫子了,四川要滿清的美女,也咬著牙送去了,沒想到說斷就斷,在斷絕供應前,還狠狠誆了自己一大筆,每每想到這件事,多爾袞就有一種想吐血的沖動。
那種恨,簡直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斷,要是四川總督陸皓山放在多爾袞面前,多爾袞還真有會有沖上去把他咬死的沖動。
感到自己有些說偏了,多爾袞馬上解釋道:“對于族人被襲的事,本王也極為痛心,現在已做不少預仿措施,一是嚴令族人不能單獨外出,二是加強各地的巡邏,推出路引和連坐制度,目前看來效果還不錯,那些人獵頭主要是為了得到賞金,我們加強四川邊境的巡邏,斷絕他們的交易,套現不了賞金,自然打擊他們的積極性”
“中原有句話叫解鈴還須系鈴人,這次源頭是在四川,現在四川為報寧羌州之仇,傾巢而出,他們勞師遠征,我們以逸待勞,又有地勢的優勢,只要把他們徹底擊潰,那么族人被襲之危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聽到多爾袞的話,在場的人面面相覷,鄭親王濟爾哈朗干咳一聲,有些無奈地說:“四川人數雖少,但是戰斗力極為強悍,從他輕松擊潰百萬大西軍就看得出,現在又新出一個神秘武器手榴彈,對我們滿清鐵騎造成極大的克制,十四弟,對此強敵,你可有信心?”
“是啊”議政大臣勞薩在一旁道:“寧羌州兩次戰斗,川軍都表現出極大的戰斗力,我們滿清一族入主中原,戰線拉得太長,兵力可以說捉襟見肘,此戰一定要慎之又慎,再說還有南明在一旁虎視眈眈,不可輕視啊。”
多爾袞面色一凝,掃視了眾人一眼,冷冷地說:“說這些話,簡直就是長他人威風,滅自己志氣,四川不過區區十數萬人,我大清現在軍民過百萬之眾,何懼之有。”
說罷,繼續追問道:“你們究竟是什么意思?”
眾人都沒有說話,而是把目光投向代善,很明顯這話要由代善來說。
看到這情景,代善無奈地說:“十四弟,是這樣的,族中不少兄弟都覺得這戰線太長,而中原又太大,我們滿清人口不多,很難咽得下,最好是乘勝之威,與四川商談,分而治之,化干戈為玉帛,就是談不攏,也得加強建州的防衛,不以丟棄,最好把我們搜集來的財貨分批運回去,用作建設之用,等我們緩過氣來,再圖大計。”
多爾袞明白這些人來的目的,前面說的話,代善也說了這么多,不外透露一個信息,那就是滿清現在撈夠了,沒必要再拼命,能講和就講和,要是不能講和,那就留好后路,退出中原,跑到關外做大富翁風流快活去,惹不起咱不惹了,免得到時想跑都跑不了。
沒錢的時候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爛命一條,現在不同了,占了這么多地方,搶了那么多財貨,可以快快樂樂地做大富翁了,錢多身子弱,何必拼命呢。
多爾袞都想笑了,這些人,還真是天真得可愛。
“哈哈哈”多爾袞突然大聲地笑了起來,笑得有些豪放,甚至有些肆無忌憚。
“十四弟,你笑什么?”鄭親王濟爾哈朗有些不滿地皺著眉頭道。
多爾袞笑畢,冷冷地說:“沒什么,笑你們太天真。”
“皇叔,你這什么意思,大伙不勞千里來找你商議,你可不要出口傷人。”豪格面色一紅,一臉不憤地說。
代善看到兩人想要吵,連忙站起來說明:“好,既然說我等天真,十四弟,你說說你的意見。”
多爾袞環視了眾人一眼,然后一臉正色地說:“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們既然踏出了第一步,自然要堅定走下去,要是我們退卻,為了大義,他們可以拿我們開刀,用我們滿清八旗的鮮血和首級為他們建立威名,就是不為大義,我們從中原洗劫這么多金銀財貨回建州,那些人能不眼紅嗎,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到時我們就要面臨無窮無盡的麻煩,不怕賊偷就怕賊掂記,這話古話估計你們也聽過。”
嘆了一口氣,看到眾人沒有出聲,多爾袞繼續說:“還有,寧羌州一城,我們殺死約一萬五的川軍,那四川總督不顧大雪封山馬上就傾巢而出,聽說四川人極為護短,還說什么犯四川者雖說必誅,就是我等逃到關外,只怕這姓陸的也不肯善罷干休,最重要一點,現在我們占據中原地區最繁華之地,麾下又有那么多精兵強將,蒙古八旗、漢八旗都處在顛峰時期,可以說兵將廣糧草足,而四川僅有一省之地,這樣都打不過四川,到時它占幾省之地,運用更多的資源,到時它變得更難對付,你們還想說走嗎?”
多爾袞一番話,讓在場不少打著回建州老家享受榮華富貴的人臉色一下子變得復雜起來,眾人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深陷其中,不能隨意脫身了。
代善楞了一下,很快說道:“聽到沒有,就你們這小家小氣的,早晚成不了大事,還是十四弟想得周到,你們得多學著點。”
說罷,代善又扭頭對多爾袞說:“十四皇弟,你說得太對了,你放心,我二紅旗絕不拖后腿,全力支持皇弟和川軍作戰,振我大清之軍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