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兄弟們,殺啊。”
“不好,敵襲,官兵來了。”
“快,抄家伙。”
起旱摸黑跑了三天,老回回累得不輕,確認后面并沒有追兵后,終于可以長長松了一口氣,人在高壓下一放松,整個人的警惕性也就相對放松不少,就是晚上也睡得格外香甜,吃過簡單的晚飯,又和幾個心腹商議了很久,然后一倒頭就呼呼大睡,大有想一覺把前面沒睡的補回來,這一覺睡得非常香甜,香甜到好像發夢了。
夢里好像回到被官兵偷襲、火光沖天的那一刻,不過老回回心里暗想:這夢很真實啊,搏斗聲、喊殺聲、慘叫聲、兵器撞擊聲、甚至馬匹的嘶叫聲都顯得特別真實,真實得就像身處其景一樣。
“大哥,大哥,快,官兵來了。”老回回眼皮都沒張,心里想著這事,突然聽到有人叫自己,朦朧中好像還有人推自己,這夢真是太真實了。
現在那些官兵,早就被自己遠遠拋在身后,說不定押著那些棄子和繳獲的金銀財貨回去交差、領賞了,哪里還有什么官兵?
“啪”一聲,老回回感覺到有人在自己的大腿大力打了一下,一吃痛,猛地睜開眼,一張眼,就看到一張大黑臉在自己面前,活脫脫像故事里的鐘馗一樣,把老回回嚇了一大跳,不過他很快就鎮實下來:這張臉太熟悉了,正是自己的心腹手下豁牙子。
一看到老回回終于醒了,豁牙子面上一喜,然后急急忙忙地說:“大哥,你終于醒了,快,官兵偷襲我們,我們護你殺出去。”
什么?官兵?
老回回愕了一下,扭頭一望,只見四周陷于一片火海之中,一隊隊官兵如狼似虎地沖過來,自己的手下正殊死搏斗,不時響起羽箭破空的聲音和火藥擊發的聲音,滿耳都是自己手下的慘叫聲,老回回親眼看到,一名手下舉刀想沖過去,沒走二步“砰”的一聲,整個人好像滯了一下,明顯是被火槍擊中,還沒待他反應過來,二支勁箭呼嘯破空而來,一支正中胸口、一支射中腹部,那名手下一臉不甘的倒了下去,倒下時那眼還是睜得大大的,倒地時雙眼正好看著老回回所在的位置。
在火光的倒映下,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在黑夜中顯得那么詭異,饒是殺人無數的老回回也嚇了一跳。
一聲聲慘叫,一具具倒在地上的尸體,雖說是炎熱的夏季,不過仍給人一種心寒的感覺,老回回一時都有點反應不過了。
不好,這不是夢,這是真實的,這些官兵就像冤魂一樣,纏著自己不放,就在自己松懈的時候再次偷襲自己,從那些人奮勇爭先、殺聲沖天的情況看,自己這次危險了。
“怎么會這樣的?怎么會這樣的?”老回回有些失態地說:“我們跑了這么些天,也一直留意有沒有追兵,這些官兵是哪里冒出來的?不可能,不可能。”
豁牙子一臉憤怒地說:“聽口音,還是那些川兵,這些人簡直就是冤魂不散,剛才我問了,這幾天太累了,負責守夜的兄弟大意,以為沒有追軍,放松了警戒,不知不沉睡著,就被這些狗官兵摸上來了。”
說完,不由分說把老回回拖起來,一臉決然地說:“大哥,我們的人擋不住了,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不用豁牙說,老回回也看到了,官兵有戰馬有火槍,又是計劃周密,自己的手下是敗軍之師,早就沒有了士氣,那官兵來勢洶洶、士氣如虹,精備又精良,哪里是他們的對手?現在不過占了地勢的優勢,霧風嶺山高且陡,官兵的優勢兵力一時沒展現出來,這才給自己留下一絲喘息之機。
看著地上那些倒下的尸體,就知事不可為了。
“兄弟們,我們被包圍了,他們不會放過我們的,一個個就等拿我們的腦袋去升官發財呢”老回回大聲吼道:“跟他們拼了,殺一個夠本、殺二個賺一個,頭掉了不過碗大的一個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條......”
話還沒說完,“砰”的一聲,一顆鉛彈在破空而來,準確地擊中老回回的右腳,那薄薄的綢褲擋不住這顆由火藥爆發出來的鉛彈,老回回慘叫一聲,一下子抱著腿就在地上打滾起來,而一旁的豁牙子連忙去扶攙他。
“不錯,槍法越來越準了。”大約二百步外,陸皓山輕輕拍了趙功常的肩膀,一臉贊賞地說。
明末的火器,威力不怎么樣,射程不怎么樣,就是準度也不怎么樣,趙勞常用一桿鳥銃依照陸皓山的指示在近二百步外準確地擊中老回回的大腿,在這年頭,可以用“神槍手”來形容了。
趙勞常嘿嘿一笑,很是瀟灑地吹了一下有些發燙的槍管,一臉自豪地說:“被包圍還這樣蹦達,就該他吃鉛彈。”
“大人,你看,那個豁牙子背著老回回想跑。”唐強突然指著前面說。
陸皓山往前一看,沒看,只見豁牙子背上老回回,吃力地往前走,在火光下,看到他左腿中了一箭,走得很蹣跚.......
李定國在一旁說道:“幾千人的隊伍,老回回只帶了三百多人出來,說明這些都是他的絕對心腹,你們沒注意到嗎,被偷襲還要面對這么強大火力,可是這些人還沒有潰敗,也沒人投降,這些都是老回回的死忠,亡命之徒。”
都處于這個境地了,這些人對老回回依然不離不棄,說明老回回在收買人心方面的確很有一手。
陸皓山也注意到了,換作別的義軍,早就四散潰敗了,可是這股人卻選擇了抵抗,他們聚在一起,一邊抵抗一邊護著受傷的老回回離開,在火光的映照下,甚至看到他們那發紅的眼睛。
的確是一伙亡命之徒。
“注意傷亡,盡量遠距離攻擊,除了老回回,其它人反抗的,格殺勿論!”陸皓山森然下令道。
“是,大人。”眾人齊聲應道。
一個命令,老回回等人的命運已經被決定了。
陸皓山點點頭,揉了揉因為睡眠不足而有些發澀的眼睛,打了一個呵欠說:“行動吧,等你們的好消息。”
趁著老回回等人放松警惕后悄然包圍這里,在陸皓山的指揮下,幾百人已經把這座不大的霧風嶺重重包圍了起來,在關鍵小道上都設了埋伏,老回回等人還在熟睡時,他們帶來的馬也讓陸皓山等人放走,人員、武器占盡了上風,不夸張地說,那老回回已是煮熟的鴨子,飛不了。
眾人眼前一亮,這可是一個總攻的信號,聞言異口同聲說:“是,大人。”
“殺”
“捉住老回回,大人重重有賞。”
“兄弟們,給我沖。”
想立功的人那么多,但是老回回才一個,顯得有些僧多粥少,哪能不積極進取呢,在軍中,那可是用功勞來論資排輩的,唐強和趙功常是陸皓山的侍衛,跟在陸皓山身邊保護,而立功心切的李定國、孫熊和大山翻身上馬,領著自己的手下徑直往前面沖去,李定國手持一條大鐵槍,那槍法有如白蛇吐信,一個照面就挑破兩個暴民的喉嚨、孫熊揮著那把特制的大鐵錘,揮動間虎虎生風,只要被這大鐵錘砸中,不死也重傷、而大山善使雙刀,那雪亮的雙刀在火花下猶如蝴蝶一樣飛舞,可是優雅間卻挾著致命的寒光。
三個人猶如三頭出籠的猛虎,飛了似的撲向士氣低落的老回回的親兵,他們士氣如虹,他們殺氣沖天,他們戰意飛揚,他們勇不可擋,剛才還勉強抵抗的親兵一下子就被擊潰,他們所走過的地方,尸橫遍野,血流成河........
這就是冷兵器時代的特色,戰爭的場面非常血腥、慘烈,這些士兵大多不知什么叫做大義,也不知到底是為了什么而戰斗,但是他們卻拼命上性命去贏取尊嚴、自信,或者說是生存的權力和希望。
陸皓山閉上眼睛,有點不忍看這悲壯的場面:都說人之初,性本善,這些人并不是天生的惡徒,他們不是餓著肚子守邊的將士就是安份守己的百姓,可是生活所迫,他們不得不走上這條不歸路。
天時地利人和,陸皓山已占盡優勢,勝負沒有半分懸念,陸皓山自然不擔心,現在唯一有懸念的,就是能否活捉賊首老回回。
狡兔三窟,那不沾泥也會建多個秘密據點收藏錢糧,像老回回這號人肯定也會給自己留有后路,這個老回回人強馬壯,又造反了這么長的時間,縱橫三省之地,肯定建立不少秘密據點,陸皓山對這些垂涎三尺,這就是交代手下能活捉老回回就活捉的用意。
這年頭,養那么多手下,還真是一個不小的負擔,因為陸皓山每天一睜眼,就有幾千張嘴等著他開飯,而在這幾千張嘴的后面,還有數以千計的家庭,責任可不輕。
陸皓山僅僅是等了小半個時辰,傳令兵飛快跑過來報告:“大人,賊首老回回被擒,現在押送回的途中。”
活捉了?
陸皓山一下子站起來,用力揮了一下拳,高興地說:“這三個小家伙干得不賴,老回回,你還是落到我手上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