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平扭頭一看,一位六十多歲的精瘦老人,看上去像是港澳同胞,身后是一個旅行團嘛。他點點頭:“嗯,老先生很有眼光,這是珊瑚玉。”
“我看您這全系路路通啊,”老先生看來也是文玩愛好者,“這樣子玩很糟蹋東西的啦,這都系配飾。”
楊平眼尖,一下子看見老先生手腕上的一串珊瑚手串,珊瑚手串不稀奇,稀奇的是這串珊瑚手串的佛塔,是和田白玉的。楊平也是玩和田玉出身的,各種和田玉玩得多了,和田玉的三通還真沒見過,這還真是個新玩法。
老先生看楊平盯著自己的手串看個不停,就取下來遞給楊平,楊平把珊瑚玉手串交給老先生,換著看唄。
這串珊瑚品質不錯,楊平不在乎,他只在乎這件雕工精美的三通佛塔,這個和田白玉的三通是正四方體,每面都雕著蓮花,佛塔雕的是蓮花壇城,真是極妙,這套三通怎么說也得一兩千才能拿下。
老先生也對珊瑚玉的路路通特感興趣,不住贊嘆:“好漂亮,呃,這位先森,冒昧了,能不能轉讓給我一對路路通?”
楊平還琢磨怎么開口買下這套和田白玉三通呢,這不瞌睡遇到枕頭了嗎?
“老先生,轉讓的話沒意思,您看能不能這樣,”楊平商量,“我很喜歡你這和田玉的三通,我那一對路路通和這珊瑚玉的三通和您換怎么樣?”
老先生猶豫,楊平加把火:“要不我再加一對路路通。兩對路路通一套三通,怎么樣?”
老先生還是猶豫:“換,我也系愿yì的啦,問題系我系參加旅行團的,現在拆開這串手串,我沒辦法戴啦。”
楊平哈哈笑:“這個小意思,老先生,你等等我,我去對面博物館給要些繩子來,立馬就給你穿好。”
“對面博物館?我們馬上就要去參觀那里啦。”老先生晃晃手里的小旗子笑了。
“哦。那就一起一起。”楊平樂呵。有福之人不用忙啊。
等著港澳旅行團拍完照片,大家呼呼怏怏去了歷史博物館。楊平拿著工作證直接進qù上樓找到蔣館長:“蔣館長,呵呵,我來了。”
蔣館長合上《紫檀》。取下花鏡指指楊平:“你小子終于露面兒了。還想你得等成立儀式那天才到呢。老李快等不及了。”
楊平呵呵笑:“早來兩天,那個,您這兒有沒有穿手串的繩子。急用,人家在下面等著呢。”
“有啊,你要什么樣的?”蔣館長俯身拉開書桌下層的抽屜,取出一個紙盒,里面全是各種各樣的文玩配線,小工具什么的。
楊平也懶得挑,直接全拿上:“我拿下去讓人家挑一下,您先忙您的,我馬上就會來。”
來到大廳,找到老先生,楊平把紙盒打開讓他挑繩子:“老先生,您看你要什么樣的繩子?這種透明的彈力繩特結實,我給你穿四股,幾年都斷不了。”
老先生點頭:“好的啦,你是這里的工作人員?”
楊平呵呵笑:“算是吧,來,咱們在休息區穿。”
坐在大廳的長椅上,楊平很利索地給老先生換上了珊瑚玉的三通,又把挑好的兩對珊瑚玉路路通裝進密封袋遞給他:“好了,老先生看看滿意不?”
老先生把珊瑚手串戴在手腕上,比劃一下:“松緊很合適,謝謝啦。這算系我沾你便宜咯。”
“呵呵,各花入各眼,”楊平搓搓手里的和田白玉三通:“我還是喜歡和田玉,您老這次是給我開了條新路,我也得謝謝您呢。”
告別了老先生,楊平回到蔣館長的辦公室,顯擺:“蔣館長,您看我這次淘換到的三通,保管您沒見過。”
蔣館長接過三通看看,點頭:“嗯,這種雕工的一般都是蘇州工,不錯,多少錢?”
楊平得yì:“沒花錢,我那珊瑚玉換的,就這,兩對路路通,一套三通。”他把珊瑚玉手串盤成兩圈遞給蔣館長。
蔣館長搖頭:“你這次可是吃虧了,這三通是和田山料的,千把塊的東西。這珊瑚玉路路通一對兒就得五百左右,三通也得五百。”
楊平不在意:“有錢難買心頭好嘛,這還得找一套頂珠,隔珠去。配什么東西呢?”
蔣館長從抽屜里取出來一串盤龍紋六瓣小金剛:“算你來著了,這串小金剛你拿去配著玩吧,也是別人送的。”
“嘿嘿,那我就不客氣了,有啥別人送的不要的我都收了。”楊平貪得無厭,這蔣館長的東西就沒差的,肉紋,紅皮,六瓣108。
蔣館長哈哈笑:“哎呀,東西倒是有,就怕你不敢要啊。那邊有水,你自己倒。”
楊平點頭,轉身去接水:“也是,您這兒的東西都是好吃難消化。對了,李老師呢?”
“馬上就到,他們兄弟倆等你等得眼睛都綠了。”難得蔣館長幽默一把。
楊平喝口水,邊和蔣館長聊天邊用魚線把和田白玉三通穿在盤龍小金剛上,佛塔下面打幾個金剛結,留了一節繩子到時候串背云,弟子珠什么的。
手串穿好,他戴在右手腕上,用左手感觸這和田玉的細膩溫潤,感慨:“唉,玩來玩去還是和田玉的感覺好,回去好好找幾塊籽料雕些三通,佩珠。”
正感慨呢,李文哲,李虎哲還有董啟瑞,鄔煥慶幾位鑒定高手進來了。
李文哲對那塊極品田黃凍石章料期盼已久,一進門就握著楊平的手使勁兒搖:“小楊,可把你給盼來了,東西呢,快拿出來我們看看,這幾位你都認識就不客套了。”
蔣館長呵呵笑著敲敲桌子:“穩重。穩重,老李,你也一大把年紀了,慌什么。”
李文哲有些尷尬,李虎哲幫腔:“你是不知道我哥有多望眼欲穿啊,小楊,你就別抻著了,東西拿出來我們開開眼。”
楊平笑:“就在包里,這就取,李老師。這次你可不能藏私。得好好教教我拋光手藝。”
田黃凍石,藍水大土豆,南紅H1就在弓箭手背包里一直放著,楊平打開背包一樣一樣全取出來擺在桌上。他讓開位置讓大家看。自己坐在后面沙發上滑著根火柴。點根煙。悠閑得很。
李文哲拿著田黃凍石不肯撒手,生怕別人橫插一杠子:“太好了,我從來沒見過這么好的田黃石啊。”
董啟瑞和鄔煥慶就對藍水翡翠大土豆簡直要膜拜了。鄔老師激動:“老董,你見過玻璃種的藍水沒?這,這…”
董啟瑞皺眉:“嘖嘖,這不叫藍水了,這不科學啊,怎么會這么藍,藍水也是基于綠色調上折射的藍,這塊翡翠就是徹徹底底的天空藍了,極品極品。”
李虎哲把玩著還沒拋光的南紅H1,脖子伸的老長觀摩大洋芋藍翡翠:“這小楊要逆天了,這么極品的翡翠他是雕呢還是就這么當標本?”
鄔老師思考得很痛苦:“哎呀,這要是雕,簡直就是暴殄天物了,還是標本的好。”
蔣館長搖頭直笑,他只對文物感興趣,對這些身外之物淡然得很:“你們呀,都一把年紀了,還不淡定,你看人家小楊,這雕不雕還不是人家一句話的事兒。來來,小楊,我看你手里玩的什么。”
楊平走過去把手里的華中銀質火柴盒放在蔣館長辦公桌上:“蔣館長,這估計也就是四十年代的,算不得文物吧。毛爺爺就用火柴,我也學習學習。”
蔣館長蹙著眉點頭:“嗯,我得看看。”
李文哲把楊平喊過去商量:“小楊,我看了一下這料子,真不錯,我打算從側面的一角切下來一塊兒章料,這樣廢料不多,估計得小兩百克。我按市價走,廢料也算我的。”
楊平搓搓下巴,斟酌一下:“來來,李老師咱們坐下商量。李老師,廢料算我的,您就只按您的章料算,這廢料我想做幾顆珠子。”
“珠子?”李文哲奇怪:“什么珠子?”
楊平把手腕上的盤龍小金剛取下來,拿著和田白玉三通給李文哲看:“李老師,你看這和田玉的三通,漂亮吧,油性十足,好玩得很。我想用邊角料可以取出顆頂珠,倆圓珠,幾顆小弟子珠,小隔片什么的。這次我去您工作室學習拋光的時候,順便給珠子上雕些祥云紋飾,配這小金剛怎么樣?”
李文哲臉直抽抽:“你這些配飾能買幾噸金剛菩提了吧?這不本末倒置么?”
“嘿嘿,那不一樣,我這是文玩,是有傳承,有文化底蘊的,”楊平忽悠,“這廢料切下來一點兒用都沒有,浪fèi了可惜,您看這田黃石頂部您可以隨型留著,三個側面只能切片,我看還能切出一片祥云當背云兒呢。”
李文哲嘆口氣,點頭:“唉,你的東西你說了算,這套配飾要是做出來,嘿,可京城你找去…”
楊平趕緊攔住:“哎呦喂,李老師,我現在就聽不得這句話,什么可京北你找去,這就是文玩,又不是柴窯,全世界就日本一件。這玩意兒,只要有錢,拿帝王綠做套配飾不也就那么回事兒么,我是被一京北頑主給惡心著了,您就別寒摻我了。”
這邊田黃章料的事兒算是說定了,楊平剛準備繼續商量藍水翡翠的事兒,蔣館長說話了:“小楊,來來,你知道你玩的這火柴盒是什么嗎?”
楊平過去接過華中銀質火柴盒看看,這就是做工比較精致的銀質火柴盒啊,沒什么特別的,要真是什么極品空間也會有提示的,奇怪:“蔣館長,這不就是中國早期火柴廠的紀念版火柴盒嗎?沒什么特別的地方。”
蔣館長搖搖頭,恨鐵不成鋼:“你呀,按說你入行這么久,也應該是行家了,怎么還是一副不學無術的樣子。”
大家安靜下來。蔣館長這么嚴肅那肯定是有事兒了。
蔣館長勾勾食指,示意楊平把火柴盒遞過去:“這是火柴盒沒錯,但這也是日本人侵華的鐵證。你還拿著這東西顯擺?丟人不丟人?”
楊平傻了,囁喏:“沒這么夸張吧?”
蔣館長語重心長:“不是批評你啊,這東西你沒見過,不了解,但是拿到手就應該去查查資料,這是文物工作者的基本素質。這火柴盒是“華中火柴公司”開幕紀念盒,包含民族心酸屈辱啊。”
蔣館長敲敲桌子,加重語氣:“劉先生當年建立火柴廠。發展擴大。這是擠走日本反傾銷為數不多的民族企業。37年日本侵華后,日軍對大中華火柴公司宣bù軍管,大肆騷擾,并揚言要解除“敵產”嫌疑和取消軍管。中方必須和日方合作。以達到他們經濟侵略的目的。大中華火柴公司被迫停產。43年初,劉先生被迫接受日軍的“合作”條件,由日本中支那振興會社。聯營社和大中華三方面成立“華中火柴股份有限公司”,經營大全完全由日方操縱。43年4月,包含民族屈辱的華中火柴公司掛牌成立,你這銀質火柴盒就是當時華中火柴公司的開幕紀念。盒面上印有公司名稱,四周花卉圍繞,盒內還有建廠日期,成立儀式上,日方還恬不知恥地將這銀質火柴盒四下分發。所以說它是日本帝國主義打擊我國民族工業的見證,包含了中華民族的心酸屈辱。你拿著這個學毛主席?呵呵。”
楊平臉紅了,撓撓頭:“這個…我真不知道,唉,知識量太少了,慚愧的很。要知道我早給扔柳河了。”郁悶啊,人家都是打別人的臉,輪到自己總是被別人打,還打得piapia的。
蔣館長端著紫砂杯喝口茶:“嗯,也不怪你,你對那段歷史了解不多,這要是顯擺到國外就丟人丟大發了。”
楊平認真:“是啊,幸虧今天您給我上了一課,玩可以,玩到丟人就劃不來了。那個…蔣館長,這東西夠不夠檔次進博物館?就當愛國主義教育的文物?我是不打算玩了,您這兒要是不要我就找把榔頭給砸了去。”
李虎哲豎個大拇哥:“小楊覺悟還真不是蓋的,腦子轉的也快,這東西當愛國主義教育的文物很好。”
蔣館長也點頭笑:“嗯,可以,這個你是打算有償?捐贈?”
“還要什么自行車啊,”楊平不怕吃虧,怕丟人,“就是白給,不要都不行。對了蔣館長,我這兒還有一個火材盒,在手機里有照片,您幫忙看看,要是一回事兒我下次來也給您撂這兒。”說著他掏出電huà,翻出那幾張銀質浮雕佛像火柴盒的照片遞過去。
蔣館長戴上花鏡仔細看看:“這火柴盒的歷史價值比華中火柴盒的高多了,這東西是個玩意兒,你拿著可以好好顯擺了。你看,這是中國最早的火柴廠的開幕紀念,珍guì得很,光緒五年啊,1879年比華中早了整整64年。你留著可以傳世了。”
楊平高興了,這也算是傳承有序:“咦,蔣館長,您不是見到文物就恨不得全部收回來,這個怎么不感興趣?”
蔣館長哈哈笑:“要你東西太多了,不好意思下手,你留著玩吧,不想玩了記得給我拿過來。”
楊平翻白眼:“那還是算了,我也得留幾樣能顯擺的物件兒啊。”
董啟瑞開口了:“小楊,你這藍翡翠打算怎么辦?是雕還是就這樣當標本?”
楊平無名指撓撓眉毛,咂嘴:“我還是傾向于雕出來,看這大土豆的造型,我也不打算大動,就是把露出來一半肉,按形狀巧雕一下。您看這里像不像只松鼠?這邊兒是全是葡萄,基本不廢料,松鼠絲毛,葡萄拋光,估計一天就搞定了。”
李文哲一手抱肘,一手支著下巴,點頭:“嗯,這個創意好,就是你手藝能不能保證?可別糟蹋東西,那我們殺人的心都有了。”
楊平拍拍胸口,得yì:“您又不是沒見過那只墨翠轉輪,我的手藝杠杠的,就是不會拋光,這還得靠您了。”
事情完美解決,楊平把幾樣東西留下,約好晚上去李文哲工作室,現在還得趕去李氏兄弟的京北紅木家具廠,jc的院子還等著家具入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