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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半緣修道半緣君

  顧菁回到自己父母家,顧爸不在,顧媽跟著顧菁一會兒到衛生間,一會兒到臥室照例一番盤問,什么工作怎么樣,為什么好幾天沒回這邊,李嫂給介紹了個公務員,各方面條件都很好,要不要見見…

  顧菁被問得實在不耐煩:“誒呀,媽,我上了一天班累死了,你給我做點兒好吃的嘛…”

  顧媽被戳中軟肋,好像自己的姑娘一下子回到了抓著自己衣角,怯怯地走哪兒跟哪兒的時候:“真拿你沒辦法,我給你做好吃的去,看以后誰能這么疼你。”說著點了顧菁額頭一下。

  “媽,你最好了。”顧菁被媽媽觸動了,抱著媽媽眼睛有點兒濕,是啊,楊平會一直那么疼我嗎?可我想要全部啊。

  收拾好心情,顧菁來到顧長海的書房,環顧了一下,把宣紙和油煙墨放在爸爸寫字的長案邊上。長案上有幅寫了一半的長卷,顧菁看了看露出來的部分: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半緣修道半緣君…”顧菁喃喃得竟然癡了。

  “小菁,小菁,米飯里要不要香腸了?你現在還減肥不?”顧媽的喊話把顧菁拉回了現實。

  “哦,不要了,那么油膩的,會長胖的。”顧菁回話。

  接下來,顧菁把盒子里的文房一一取出,把顧長海壓長卷的鎮紙換掉,在長案靠墻的一邊,挨個兒整齊地擺好墨床,青蛙筆洗,白玉筆洗,白玉書撥,白玉印盒,兩只白玉筆桿掛在筆架上。喃喃道:“楊平啊楊平,你也不把這筆桿的筆頭給做好,哼哼,半緣修道半緣君,都是因為你…”

  顧菁想想楊平的好,又覺得很值,自我催眠了一下,樂淘淘地開始擺弄。給兩個筆洗里盛好清水,把顧長海原來的印盒里的印泥倒在白玉印盒里。取出一塊油煙墨擺在白玉墨床上。又把老東西全放回錦盒里。看著原本簡樸的長案一下子變得雍容華貴,顧菁樂,不知道老爸還習慣不。

  來到廚房,顧媽已經做好了幾樣菜:“端出去就行了,這里沒你事兒。”

  顧菁哦了一聲,把菜端上桌。顧長海回來了,一進門看見女兒在家很奇怪:“小菁,你怎么今天回來了?有事兒?”

  顧菁跑過去幫老爸拿出拖鞋換上:“沒事兒,就是想你們唄,我媽給我做好吃的呢。”

  顧長海慈祥地笑笑,把包掛在衣架上:“你這多久沒幫爸爸拿拖鞋了?有好多年了吧。”

  顧菁給說羞了:“唉呀,爸~你說這干什么。我給你準備了禮物哦。”

  “哦,女兒的禮物啊,上次去日本已經給我們買了很多東西了,看來現在報社效益很好啊。”顧長海快慰。

  看著爸爸洗完手,顧菁拉著顧長海來到書房小得意:“當當當當~看,發現什么變化沒?”

  顧長海第一眼就看到長案上的紅星宣紙,幾步過去打開包裝撫摸著光潔如玉,質地綿韌的宣紙,贊嘆:“好,好,宜書宜畫啊。”

  顧菁笑瞇瞇地坐在長案邊,雙手支著下巴:“爸,這宣紙里面還有好多種,各種紋路的。要不是有電梯我還拿不動呢。你也別光看宣紙,看看油煙墨。”

  顧長海視線上移,驚了:“這,這…”

  “別這了,爸,你看看這墨好不好。”顧菁眼睛彎彎的,閃著自豪的光。

  顧長海拿起油煙墨,只見正面金漆四字:醉墨淋漓,下面是一朵盛開的牡丹,墨錠背面是隸書曹素功三字,取下塑料包裝,一陣墨香傳來,顧長海深吸一口氣:“醉墨淋漓,不愧是醉墨淋漓。”

  “爸,這是二九年SH徽歙曹素功墨廠出品的。”顧菁小得意,忙不迭地炫耀。

  顧長海哈哈一笑:“好啊,小菁知道投其所好了。不錯,就是這二九年的磨和紅星宣紙哪是給我用的啊,這簡直就是收藏品。”

  “爸,真的有這么好?那你再看看別的。”顧菁還以為只有文房那幾樣才是好東西,宣紙和墨都是現代產的,隨便拿錢就能買呢。

  顧長海揉揉眼睛,從書架上取下花鏡帶上。拿起白玉墨床,看了許久,搖頭放下:“這墨床不是我這個級別用的吧?”又拿起鎮紙,贊嘆了句:“雕工精美,好。”看看螭虎筆洗,和青蛙筆洗,嘴角直抽抽:“你拿這個給我當筆洗?這我還敢用嗎?”說著又拿起白玉書撥,到底是文人,顧長海一眼就看出這件玉器的作用:“呵呵,這個是書撥啊,現在已經用不上了,現在的書籍和清代以前的不一樣了,不是蝴蝶裝,只能看古籍善本用,不錯,有意思。”

  顧長海接過顧菁端來的茶喝了一口,意猶未盡地拿起白玉印泥盒打開:“哎呀,你怎么已經把印泥放進去了,這我怎么舍得用?”

  顧菁翻翻白眼,皺著鼻子:“爸,這都算我從日本買回來的,是很貴,三萬多呢,但是再貴也是文房用具,就是給你用的,別心疼了。爸你看看這兩支白玉筆桿怎么樣?”

  顧長海從筆架上取下白玉筆桿,掂了掂分量點頭:“份量很適合,全是上好的玉料做的,這得配多好的狼豪?”

  “爸,你喜歡不喜歡嘛?”顧菁撒嬌。

  “喜歡,當然喜歡。”顧長海欣慰地拍拍女兒的手:“這就是太貴了,怎么舍得用啊,這油煙墨得留著,宣紙也得留著收藏。文房用具已經裝好了,那就用著吧。”顧長海覺得女兒花三萬給自己買的這套文房用具真是物超所值,但壓根兒就沒往年代上想,任誰也不會覺得三萬能買來清三代的御供文房用具的。女兒真是長大了,懂得體貼父母,唉,就是終身大事讓人煩心啊。

  顧菁看老爸是真心喜歡,也很高興。真想告訴老爸這是楊平孝敬你的,害怕老爸知道直接從窗戶扔下去就忍著沒說。顧菁拿起竹黃紙刀,抽出象牙刀刃:“爸,這紙刀怎么樣?以后你裁紙就用這個了。”

  顧長海又被驚了:“這,這個我好像見過,書協黃主席珍藏了一把和這個類似的紙刀,但是絕對沒有這個做工精美,只是素素的象牙紙刀沒有紋飾,拿來我看看。”

  顧菁遞過紙刀,笑瞇瞇地等著答案。顧長海仔細看著竹黃雕刻,疑惑:“這也是日本買的?”

  顧菁肯定:“是啊,一共三萬。”

  “不對啊,”顧長海奇怪:“這要是在咱們這兒,這樣的象牙紙刀都不止三萬,更何況還是竹黃雕刻的,和象牙貼合的這么完美的。你這是撿漏了吧?”

  “快出來吃飯,什么東西讓你們這么著迷?快出來。”顧媽在外面左等右等不見人出來吃飯,有點兒急眼。

  顧菁丟下疑惑中顧長海,答應著出了書房:“來了,來了,媽,真香啊。”

  顧長海也是怕老婆的,擺好文房用具跟著出來坐下。顧媽沒好氣:“我辛辛苦苦做了半天飯,放涼了都沒人出來吃。”

  顧長海訕訕笑:“你是沒見顧菁給我買的那套文房用具,唉,正色浮端硯,精光動蜀箋。到底是我女兒,呵呵。”

  顧媽白了一眼:“別拽文了,筆墨紙硯能當飯的話你就別吃了。”

  顧長海苦著臉:“好好,吃飯吃飯,來小菁,這都是你喜歡吃的。一會兒吃完我寫幅字給你。”

  顧菁笑瞇瞇的看著爸媽斗嘴,很幸福:“好,就要那首半緣修道半緣君。”

  顧媽也是高級知識分子,聽了顧菁要的字,臉直抽抽:“呃,小菁啊,這首詩不太適合你吧。這兩句是表達詩人心失所愛、悲傷無法解脫的一種感情寄托的意思。你不會還想著那個…”

  “沒有啦,媽,吃飯吃飯。”顧菁的心事被老媽看穿,心里酸澀,低頭數著碗里的米粒。

  顧媽和顧長海互視一眼,搖搖頭。顧媽狠狠給顧長海一個眼色,意思該你說話了。

  顧長海咳了兩聲,正正聲色:“咳咳,這個,小菁,我們一直想你回來和我們一起住,你說你長大了需要自己的空間,我們也理解。”實在不好措辭,顧長海索性直說:“嗯…那你現在還和小楊有聯系嗎?”

  顧菁搖搖頭:“沒啦,但是我現在不想談對象,我…還是先好好工作…”這話實在沒底氣說,顧菁一陣氣苦,都是你害的。

  顧媽給顧菁夾了些木耳:“這個你最愛吃了,小菁,你要是還小我們也不說什么。但是你現在馬上就二十九虛歲三十了。這在我們那個年代孩子都應該小學畢業了。”

  顧菁避實就虛:“媽~你們那是什么年代啊,十八歲就生孩子?”

  果然成功岔開話題,顧媽低頭算了算,笑了:“哦,那是早了點兒。”

  顧菁把話題扯得更遠:“媽,等過完年我想和顧婷去國外轉轉,要不你們一起去?”

  “我們?還是不要了,國內的景致不比外國的好?國內我們還沒轉完呢。”顧長海一心惦記著用用那套文房用具,很輕易地被顧菁帶溝里去了。

  顧媽也順著顧菁的思路:“我們打算和老徐他們約好今年去HN過年,住兩個月吧,到時候你要照顧好自己。”

  顧菁吃完了飯,竊喜自己的機智:“我吃完了,爸你慢慢吃,我在書房等你。”

  顧長海吃完飯,洗干凈手,回到書房給顧菁寫了幅元稹的離思五首其四: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寫完吹了吹,放下筆,還是很滿意的,用印:“小菁,我不希望你太執著,你是大人了,應該有自己的思考,我們作為家長不能禁錮你的思想。上次的事后我也在反思,輾轉思考了很久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還是不行啊。”

  顧菁正聆聽教誨呢,這轉折得有點兒快,沒能適應:“呃,爸你這也太神轉折了吧。我知道了。用這套文房寫字是不是特有感覺?”

  顧長海點頭笑:“真是有點兒,我這是不是落了下乘了?應該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么。”

  最后顧菁拿了幅字會自己小窩了,留下仰天長嘆的顧爸顧媽。

  回到自己家樓下真是驚喜了一把,看見了楊平的沃爾沃,那串沉香車掛是怎么也不會認錯的。

  過去敲敲車玻璃,沒人?

  打電話,鈴聲在樓道里響起,顧菁欣喜地跑過去,看見楊平在樓道里百無聊賴的抽煙,一把抱住:“你怎么舍得來找我了?”

  楊平笑瞇瞇地舉著拿煙的手,怕把顧菁燙著:“今天單位有搶修任務,嘿嘿,師太,老衲來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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