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總看到鄔煥慶的表現很是不理解,這嘉德也是全國數一數二的大拍賣公司了,什么樣的好東西沒見過?即便是雞缸杯也應該有心理準備,不該如此不堪啊:“老鄔,你這是…”
鄔老師沒有回答魏總,轉身坐下,語氣鄭重:“小楊,你是大玩家,不,大收藏家。”
楊平被鄔老師的態度給搞懵了,這雞缸杯還沒拿出來呢:“鄔老師,您這是?”
鄔老師撫了撫眼鏡:“拜托,第一請把長案上的文房全部放回去,把長案清理干凈。”
“呃,好吧。”楊平把長案清理好,扭頭看鄔老師。
“嗯,小楊啊,請幫忙把那件耀變茶盞拿過來,小心啊,別磕了,否則大家都是千古罪人。”鄔老師很激動,把眼鏡又拿下來用眼鏡布擦了擦。
楊平心說,靠,這回是中大獎了,我就說空間一般不會騙我么,還以為從日本買回來個垃圾,看來真是日本的國寶。小心翼翼的把茶盞拿過來擺在長案上:“鄔老師,您說這叫耀變?”
鄔老師擺擺手示意大家往后退點兒,趴在長案上認真觀察:“嗯,這應該叫曜變天目茶盞。”
魏總驚得一身冷汗:“我說;老鄔啊,這可不能開玩笑,你有把握?”
“不好說,這曜變天目咱中國沒實物,而且這件茶盞外部還有青花釉包裹,問題很大。”鄔老師拿出放大鏡一點細節也不遺漏:“小楊,這件茶盞是怎么來的?”
楊平太得意了:“是這樣,這次我去日本參加國際水草造景大賽。在日本的幾家古玩店看到了大量的中國古董,很多還是禁止出境的國寶。”楊平看見海蘭在門口探頭探腦就招招手:“海蘭,把茶給端過來,這話有點兒長。”海蘭忙不迭地給各位把茶端過來。
楊平喝了一口茶潤潤嗓子:“咳,嗯,我就憋了口氣,琢磨這怎么得也撿個日本的漏,最好是日本的國寶級的。咱回來也給小日本顯擺顯擺。這不正好在一家古瓷店見到這個茶盞。當時這個青花茶盞超級難看,款識也有問題,有五良大甫吳祥瑞造的款,最不靠譜的是竟然還有一個方印織田信長。鄔老師您說這吳祥瑞是活的不耐煩了么,敢這么落款?不過當時也很對眼緣,價格也不高,四十萬日元,就拿下了。交易過程都是走的正規手續,合法的。鄔老師,這是不是日本的國寶?這下可是揚眉吐氣了。”
鄔老師笑著搖搖頭:“這件曜變天目茶盞如果是真的,那它也不是日本的國寶。曜變天目茶盞是正經的中國國寶,這曜變天目茶盞是宋代黑釉的建盞也就是福建建陽窯,是宋人斗茶用的。宋朝的時候流入日本,日本人用碗中宇宙來形容曜變天目茶盞,說里面仿佛是深夜海邊看到的星空,高深莫測。”鄔老師也喝了口茶,平復了一下心情。
“曜變天目茶盞相傳有兩只,流入日本后,馬上成了王公貴族爭相追捧的寶物。不過種工藝現在國內已經能仿制出來了,很早的時候有人用新品冒充文物進行過拍賣,后來是建窯的專家本著良心沒有在鑒定書上簽字,所以流拍了。現在中國沒有曜變天目茶盞,所以說這個茶盞如果是真的,那就是傳世孤品,估計在你手里是保存不了的。好在你是在日本買回來的,還有正規交易手續。所以如果你執意要自己收藏也是可以的,不過你家的這種保安級別那肯定是遠遠不夠的。”鄔老師笑了笑,繼續抿了一口茶。
楊平有點郁悶,拿出煙示意了一下,大家都點頭意思你自便,楊平點著煙,吸了一口:“鄔老師,那這個茶盞是不是真的呢?‘
鄔老師搖搖頭:“不好說,要鑒定這個茶盞是要一套很繁復的檢測鑒定,但以我多年對建窯的認識來講,八成是真的,另外你這個曜變天目的來歷很值得研究,相傳當時流入日本的曜變天目茶盞有兩只,一只被織田信長所得,后來毀于本能寺之變。這剩下的一只是德川家康傳下來的秘寶,后來被三代將軍家光賜給了春日局。這個碗在明治年間被三菱總裁巖崎小彌太所得,但是他說,這是天下的名器,不是我配用的,所以一生都沒用它喝過茶。現在這只曜變天目茶盞被珍藏于日本靜嘉堂書庫,也叫稻葉天目。”
大家都聽傻了,書房一片寂靜,忽然一陣蟈蟈鳴叫引得托尼也跟著大叫,一下子把大家拉回了現實。
鄔老師小心翼翼地把茶盞翻轉過來,說:“你們看,這款識,五良大甫吳祥瑞造,年代很符合,是織田信長時代的瓷器名家。織田信長死后吳祥瑞的制瓷手藝達到最高峰,這會不會就是織田信長在本能寺之變毀掉的那只曜變天目茶盞呢?咱們這么想一下,織田信長死于本能寺之變,這件曜變天目茶盞流落民間,輾轉落入吳祥瑞之手。這件瑰寶不是一個制瓷藝人所能保留的住的。所以,吳祥瑞又在這曜變天目茶盞外層加了一層青花釉,仿造成青花茶盞,為了不至于和一般的茶盞搞混,所以又在款識五良大甫吳祥瑞造下面加了織田信長的款。這樣流傳了幾百年,物是人非,早已沒人知道這件拙劣的青花茶盞下面隱藏了一件傳世奇珍。又因為款識不符合正常的五良大甫吳祥瑞造的款識,所以被當成贗品賣給你。你也是因緣巧合,把這曜變天目茶盞外層的青花釉層給搞脫落了,才讓這件傳世珍寶大放異彩。這么推斷合理吧。”
大家一起咽了口吐沫,安靜的書房里傳出整齊的“咕咚”一聲。
楊平吶吶道:“鄔老師您不去說評書真是虧了您這口才了。”
鄔老師瞪了楊平一眼,把曜變天目茶盞輕輕放在長案上:“你給我說說,你是怎么把這層青花釉層搞脫落的?”
楊平傻了,當初壓根兒沒想過怎么圓這個謊啊:“那個,鄔老師,我有點亂,您讓我理理啊,哦,對了,魏總你們這次來不是要看雞缸杯么?這繞得有點遠,有點遠。”楊平擦了擦汗。
魏總恍然道:“是啊,老鄔,不是讓你給鑒定雞缸杯的么?”
鄔老師怒了:“什么雞缸杯,這曜變天目要是確定真品,十個雞缸杯都比不了。小楊,你說如果這個曜變天目茶盞是真的,你會怎么處理?”
楊平咂咂嘴,用手搓著下巴嘆口氣:“唉,懷璧其罪的道理我也是懂的。雖然在法律上我可以自己收藏,但是留這么個東西在家里那絕對不是啥好事兒。我和老婆商量一下,不行就捐給故宮吧。我也不懂這玩意兒,也欣賞不來。說實話,這茶盞的青花釉層剛脫落的時候,我氣得差點兒給砸了,心想四十萬日元換回的東西沒幾天竟然掉漆了。錢是小事兒這氣難忍啊。幸虧沒砸哦。”
“你要是敢砸了這個曜變天目茶盞,那你就是千古罪人!”鄔老師有要打人的跡象。
“別生氣,別生氣,不是沒砸么。”楊平忙著解釋:“我對古董是不太懂,您看我還拿一刀平五千當鑰匙鏈呢,現在華國歷史博物館里的那件國寶金匱直萬就是蔣館長硬從我鑰匙扣上搶走的。”
大家一起翻白眼,楊平繼續:“鄔老師,你看這件曜變天目茶盞,是繼續把上面的青花釉層完全剝離掉,讓曜變天目茶盞重放異彩好呢?還是就這么留著一半的青花釉層和地步的款識,讓這釉層和款識來證明這件曜變天目茶盞所經歷的歷史滄桑好?”
鄔老師神色凝重:“不好講,我個人還是傾向于保留現貌。不過這一切都還要建立在這件曜變天目茶盞是真品的基礎上。我給你個建議,最好連夜聯系故宮博物院或是歷史博物館的蔣館長。你現在趕快給找個錦盒把這件曜變天目茶盞裝好,這樣的傳世珍寶就這么胡亂擺放在博古架上,哼,你的膽子太大了。”
這次輪到楊平翻白眼了。正好把裝雞缸杯的錦盒拿過來,打開,取出雞缸杯。接著又把曜變天目茶盞放進錦盒,楊平抬頭問:“那鄔老師,我把曜變天目茶盞放保險柜里去了?”
這時候鄔老師長出一口氣:“去去,快放去。”說完又拿起雞缸杯觀賞起來。
小柳也是緊張過頭了,看著楊平把曜變天目茶盞收起來松了口氣,拍拍胸口,引來一陣蕩漾,看得海蘭臉直抽抽。海蘭趁著楊平放曜變天目茶盞的時候悄悄問:“你真是要把這個捐出去?”
楊平咂咂嘴:“難啊,不捐咋辦?留著就是個大禍害,說不好就是家破人亡的結局。雖然國家機構不會怎么樣,但是架不住宵小惦記啊。捐了,既得名聲又得錢,多好。”
海蘭事有所思:“是啊,還是捐了吧,你馬上打電話,這個禍害絕對不能留在家里。”
達成共識,楊平一臉輕松地回到書房。
這是鄔老師和張世德已經鑒定完畢雞缸杯了,魏總笑瞇瞇地對楊平說:“小楊,雞缸杯沒問題,你看咱們是不是把拍賣合同簽了,這個手續費我可以給你放倒最低。”
楊平一看表已經十點多了,點點頭:“合同隨時都可以簽,既然答應小柳了,我絕對說話算話。這個還要麻煩鄔老師,幫忙聯系一下故宮博物院,我這邊也問一下蔣館長,看看這曜變天目茶盞怎么處置。”
“行,我這就聯系。”鄔老師很痛快,拿出電話就聯系。
靳經理拿出拍賣合同放在長案上:“楊先生,您看看有什么意見沒有,合適的話咱們就簽合同。”
楊平拿起拍賣合同看了看,沒什么不合適的地方,拿起筆就簽了字。
海蘭給大家拿來水果:“先嘗嘗自家院子種的石榴。你們忙著,我先去陪孩子睡覺了,明天孩子還要上學呢。”
“謝謝嫂子。您快去,別打擾孩子睡覺,正長身體呢。”小柳很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