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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六章最后的掙扎

  在重新啟用了孫傳庭以后,崇禎皇帝就在文華殿召見了孫傳庭,向他詢問平定內亂的方略。孫傳庭對于天下大計從來有一套自己的見解,對皇帝是侃侃而談。大概是因為在獄中關得久了,其實孫傳庭已經很不了解天下大事已經敗壞到何等地步,也不知道農民軍的實力已經遠遠超過當初,所以他還在皇帝面前夸下海口說:只要有五千精兵,就足以破賊。

  崇禎皇帝是第一次單獨召見孫傳庭,很有些相見恨晚的感覺,立即命他率領京營部隊前去解救正在被圍困的開封。但這時候的李自成卻已經自解開封之圍,轉而攻打堰城、襄城,并消滅了汪喬年部。在這種情況下,也只有一個孫傳庭最合適擔當陜西總督的重任了。

  這時候在中原對付農民軍的名義統帥是七省督師丁啟睿,但此公庸碌無能,任職以來毫無作為。崇禎皇帝任用孫傳庭,實在是把他當成圍剿農民軍的中堅人物來看待的。

  而丁啟睿也沒有辜負崇禎皇帝的“信任”,五月,丁啟睿統帥的十八萬大軍幾乎是全軍覆沒。而丁啟睿在狼狽逃竄時竟把督師的敕書、印、劍也全都丟失一空。崇禎皇帝是憤恨不已,下令把丁啟睿逮捕下獄,楊文岳也革職候代。左良玉雖然倡逃在先,由于他兵多勢大,朝廷有所顧忌,只把另一總兵楊德政作個“法頭例首”,予以處斬。

  而在此時,大明朝可以動用的三支部隊只有吳世恭的汝寧軍、左良玉的楚軍和賀人龍的秦軍了。

  而這三支官軍的狀況,都是武將擁兵自重,逐漸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突出地表現為調動不靈,或者即便奉調而來,一遇勁敵就丟下督師的文臣各自逃命。尤其是這仨人都是驕橫跋扈之輩,都不為朝廷所用。

  賀人龍于崇禎十三年曾從四川“譟歸”陜西,不肯為追剿張獻忠、羅汝才部農民軍賣命。后來兩次隨陜西總督出關都不戰而潰,把朝廷的方面大員傅宗龍、汪喬年先后丟給了農民軍。

  左良玉在楊嗣昌督師時就不服調遣,丁啟睿繼任督師后對他更是一籌莫展。

  至于吳世恭,那就更不用提了。

  于是崇禎皇帝就知道,如果不能控制這仨人,根本就無法把農民軍造反鎮壓下去,他遂決定分別采取措施,力圖改變現狀。

  由于賀人龍問題更嚴重,崇禎皇帝就密令新任陜西總督孫傳庭將他處斬,借以殺一警百。崇禎十五年四月間。孫傳庭檄調各總兵會集于西安。在筵席上突然逮捕賀人龍。宣布罪狀后立即斬首示眾。接著部署善后事宜,以賀人龍部兵丁分隸諸將,提升賀人龍手下的農民軍叛徒、也就是曾經與李自成的前妻私奔的“小白臉”——副總兵高杰為總兵,借以穩定軍心。

  于是孫傳庭就把賀部萬余人全部收作自己的標兵。而秦軍的各路將領震懾于孫傳庭的威嚴和名望。一時都還馴順。

  于是乎,秦軍也就成為了當時大明朝唯一一支有著強大戰斗力,而又聽從朝廷調遣的主力部隊。而崇禎皇帝對孫傳庭的表現也十分滿意,多次降諭嘉獎,并且把一舉殲滅農民軍主力的夢想全都寄托在孫傳庭身上。

  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或者知道也不說透,秦軍那強大的戰斗力其實是大打折扣的。當年由洪承疇和孫傳庭建立的強大秦軍,被洪承疇帶到遼東損失了一部分;因為孫傳庭的入獄散失了一部分;因為鄭崇儉的入獄被殺又流失了一部分,因為傅宗龍和汪喬年的戰敗接著損失了一部分;最后又有丁啟睿這個“敗家子”。到了現在,還有多少有戰斗力的秦軍老兵呢?可能活著的都在李自成和羅汝才的農民軍那里吧!

  而對于吳世恭和左良玉,明廷考慮到他們麾下兵多勢重。尤其是左良玉,他麾下相當一部分都是他招撫來的農民軍部隊,如果處置不當很可能一哄而散。依舊變為“流寇”。因此崇禎皇帝就采取了結之以恩的辦法。

  怎么辦?就啟用對這倆人都有恩的侯詢為督師。要利用侯詢對這倆人的關系加以籠絡。又一位“詔獄軍校”出身的督師出現了。

  侯詢上任伊始,朝廷就讓其領軍以解開封之圍。而侯詢也上疏朝廷,對用兵方略提出了一個全盤計劃。這全盤計劃反正是洋洋灑灑一大篇,不詳細敘述了。但奏疏的重點,也表明了侯詢已經認識到:雙方力量對比已經發生了根本的變化,處于劣勢的大明朝已經不能主動地尋求農民軍主力作戰,只能扼險據守,等待時機。

  因此,侯詢反對廷議以援救開封作為當務之急,主張責成陜西、保定、山東、鳳陽、淮徐各督、撫固守本境,他自己不是按朝廷的意旨調吳世恭部、左良玉部北上解開封之圍,而是前往汝寧坐鎮于吳世恭軍中相機行事。

  侯詢還指出:當時河南已是赤地千里,糧食窘絕,農民軍近百萬之眾集中在這里,過不了多久就會出現糧食危機。到那時他再督率吳世恭部、左良玉部由豫南、湖廣北上,會同陜西總督孫傳庭夾攻農民軍于河南。

  不提此作戰計劃是否能順利地實現,但起碼證明了侯詢的頭腦很清醒,而且還很有戰略眼光。所以說,一個人的私生活和私德與他的能力是毫無關系的。

  不過侯恂的建議一提出,立即被崇禎皇帝所否決。他不顧實際情況,堅持首先必須力解開封之圍。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侯詢也只能無奈地南下了。

  此外,崇禎皇帝還在竭力地“治理維新”。他接連召見群臣,對各方面的政務進行商討,提出了新的要求。

  而對付內亂與外患需要大批精兵,就要整頓部隊,操練士卒。在這個問題上,他首先想到了京營的禁軍,在召集有關官員會議時提出:從京營中選拔出五萬精兵,重新編營操練。

  主管京營的兵部侍郎吳甡說:京營本來就應該是精兵強將,由于承平日久才出現老弱病殘充斥,不堪一擊的現狀,與其重新立營,不如就在京營中裁汰老弱,選練精壯。他還提出了任用得力將領、對士卒進行考核選拔等具體辦法。崇禎皇帝聽了很高興,同意讓吳甡照此辦理。

  但這次訓練京營的計劃后來還是成了一紙空文,而且因為一件意外的天災發生,京營的實力甚至不升反降。這也將在后文詳細敘述。

  而對于讓崇禎皇帝頭疼了十幾年的財政問題,由于天下民力已竭,開源已大體無望,他只能再從截流方面想辦法。他針對各地簿籍上有兵額而調用時卻沒有兵的情況,要求戶、兵兩部對各處兵丁人數進行徹底清核,以后一律按實有人數支取糧餉,以節約開支。

  崇禎皇帝還要求各地將向來拖欠中央的應繳錢糧迅速結算交清,要戶部拿出具體辦法。但在朝政一片混亂的情況下,崇禎皇帝的這兩個措施同樣沒有被執行,財政狀況依然在急劇惡化。

  此外,崇禎皇帝的“新政”還包括一些不太重要卻也能顯示少許新氣象的方面。比如:他要求刑部及各地方官對于全國的在押囚犯進行一次大清理;此外,還作了一些禮制方面的改革等,均屬無關痛癢。

  可面對著中原殘破的危局,朝中大臣們卻手足失措,毫無對策。復任首輔之職的周延儒把大批的東林志士引入朝中,崇禎皇帝本來對這些號稱忠貞,把過去的執政者批得體無完膚的“忠臣義士們”抱著很大的希望。

  但重新得勢的東林黨人在應付國家大難的時候,卻同他們的對立面沒有什么兩樣。同樣是不思進取,同樣是消極推諉,同樣是不知所措。開封形勢吃緊,許多河南藉的官員敦促內閣快想辦法調兵解圍。周延儒卻說:有什么辦法呢?只好放棄開封了。

  大臣們對這種回答覺得簡直是不可思議,開封又不是邊疆城鎮,放棄了也只是縮小一點疆土,放棄開封也就意味著放棄河南,放棄中原,允許一個反叛的國中之國存在。再發展下去,又會意味著什么呢?

  這年六月,大學士賀逢圣乞請退休養病,得到批準。在臨行前崇禎皇帝最后一次召見了他,并且破格賜宴。在召見的時候,賀逢圣似乎是預感到這就是最后的絕別,突然間放聲大哭不止,也不說話,只是跪在地上連連叩頭達數十次,哭聲震撼殿宇。

  崇禎皇帝和其他大臣們都被他哭得莫名其妙,同時不知為什么也被感染得悲從中來,不由得也跟著抹起眼淚,最后終于發展成一曲君臣集體慟哭的大合唱,場面蔚為壯觀。哭夠了才想起,竟然不知道為的是什么?

  為了什么?當然是為了懸在他們頭頂上的亡國陰影。因此,崇禎皇帝再次加了吳世恭的將軍號為“蕩寇”,以此來加緊籠絡吳世恭。

  接著,他又把余子璉升為南京兵部尚書,允其在民間募餉募兵。而余子璉這個萬年替補也是真夠胸悶的。

  此外,中原的李、羅聯軍已經把開封城團團圍住,而遼東的滿清依然在虎視眈眈。

  就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大明王朝開始了最后的掙扎。

  (第七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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