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羽四下搜尋尋找聲音的來源,那么尖細的聲音,絕對不會出自蟲魔之口。可是目光掃遍整個屋子,依然不見人影。
而這時候,那聲音再次響起:“小羽,下面的話你一定要記住。其實那天你來時,我的大限就將至,所以當你再到這里時,我已經坐化歸天。”
轟隆!陸羽的腦子里一陣轟鳴,現在他終于明白,三天前見到蟲魔時,為什么會有那么多怪異的表現。
“那么現在是誰在跟我說話?難道是蟲魔前輩留下的傳聲,可是聲音又不是他老人家。”
不知不覺間,陸羽已經尊稱蟲魔為“老人家”,確實,在陸羽心目中他值得這個稱謂。
聲音再次傳來:“其實我的壽元早盡,因為我將太多的精力投入到靈蟲上面,所以修為一直停滯不前,沒有凝成出金丹,現在太清宗元字輩的人里面,只有我最差勁,呵呵…”
陸羽終于發現,聲音是從落在窗格上的一直小鳥口中傳出。
那只小鳥比麻雀還要小上三分,渾身披著綠色羽毛。鳥嘴呈鮮艷的紅色,而且大的出奇,足有身體的一半大小,不斷張合,聲音就是從它的嘴里傳出來的。
顧不得驚訝,陸羽繼續凝神傾聽,他也猜出個大概,這話肯定是蟲魔事先教給這只小鳥,然后由它學舌出來。
這只小鳥學舌的本領確實高明,除了聲調尖細之外,連蟲魔的語氣都模仿出來:“為了延長壽命,我就只能借助陰陽蜂的毒液來維系,雖然這樣無異于飲鴆止渴,可是我不甘心啊,不甘心畢生的精力付諸流水。”
“幸好這個時候,你來到了靈蟲谷,而且你修煉的居然還是上古功法,完全不會像那些家伙一樣,所以我知道自己算有繼承者,可以放心地離去。”
陸羽心中黯然神傷:多么可敬的一位前輩,怎么就命不久長呢?
“小羽,后事我已經安排妥當,你將是靈蟲谷新一任的谷主。這件事我已經轉告禮元他們三人。這件事沒有經過你的同意,不過,我想你一定不會拒絕一個垂死之人的請求吧?”
撲通,陸羽雙膝跪地:“老人家,我答應,我怎么會不答應呢!”
“同時,為了掩飾你的修為,我也向三位宗主交代清楚,是我強行給你醍醐灌頂,注入靈氣,又用靈丹為你洗經伐髓,所以以后你不必那么辛苦地來隱藏修為。哈哈——,雖然我什么也沒有做,不過,你一定會理解我的,對嗎?”
陸羽唯有點首垂淚,蟲魔安排地如此周到,在臨死之前,還能如此淡定,叫他更覺欽佩。
“只可惜,你我相見太晚,否則,有你的上古功法相助,我一定能凝出金丹——哈哈,不過,生死有命,成敗在天,絲毫強求不得,能有這樣的結果,我還是很欣慰,衣缽能夠傳承下去,死又何憾!”
“桌上有兩塊玉簡,一塊是靈蟲谷的詳盡資料,你可以按照上面記載的方法繼續喂養靈蟲,另一片,記錄我的身世,有一件終生憾事,當你有能力的話,希望可以幫我去完成。好了,孩子,永別了——”
陸羽呆呆地跪在地上,面上變得無喜無悲。他只是靜靜地跪坐,追憶這位僅僅相識三天,卻成為他最親最敬的親人。
不知什么時候,撲啦啦一聲,那只翠羽紅嘴的小鳥飛落到陸羽的肩頭,斜著眼睛盯著陸羽。
陸羽伸出手,翠鳥落到他的掌心。
陸羽慢慢從地上站立起來,坐到屋子里面唯一的一把椅子上,現在他已經恢復常態,對蟲魔的尊敬和懷念,已經被他永遠珍藏到心底。
“你就是那只饒舌鳥吧?”
小鳥啾啾叫了幾聲,顯然聽不懂陸羽的問話。雖然它剛才長篇大論,不過那應該都是蟲魔事先教好的,它應該還不具備和人類對話交流的能力。
這時,白猿的低沉咆哮聲忽然傳入石屋,陸羽不覺一愣:吼聲中除了憤怒之外,還隱含著幾分畏懼,來的一定是高人。
將兩塊玉片收入儲物袋,陸羽剛要出屋,只見門口青光閃爍,屋中已經多了一個身穿青衣的中年道人,威嚴的目光,審視著陸羽。
這道士頭上發髻高挽,一支白色發簪插在其中,面上長眉細目,頜下三綹飄逸的黑須。整個人顯得清朗脫俗,令人心生仰慕。
他手中的拂塵輕輕一甩,揚起萬千銀絲:“你就是道元所說的那個蟲谷繼承者?”聲音淡然,卻又蘊涵著一種上位者的威勢。
陸羽心中對來人的身份已經猜個七七八八,于是恭恭敬敬一禮:“正是弟子,不知前輩是哪位祖師…”
“直娘賊,這些蜂子還真是討厭!”一個破鑼般的聲音傳來,其中還有嗡嗡聲為它伴奏。
隨后,混元真人在一團青光籠罩下沖進石屋,在他的四周黑壓壓的圍著一團陰陽蜂。
“你們這些蟲子再不滾,老子一把火燒了你們!”混元真人顯然極為惱火,估計要不是因為這些陰陽蜂是靈蟲谷所養,他早就痛下殺手。
陸羽連忙變幻幾個繁復的手勢,同時口中發出一陣輕嘯,陰陽蜂立刻匯成一朵黑云,飄出石屋。
雖然是第一次實踐,卻能自如指揮蜂群,陸羽心中也很有成就感。不過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他還得乖乖給混元真人見禮:“弟子見過祖師。”
“哈哈,好小子,剛來幾天,就有這般造化,不愧是我們道宗調教的好弟子。”混元真人這次是一反常態,對陸羽竟然十分親熱地說道。
“混元師兄,靈蟲谷并非道宗所有,乃是我們太清三宗共有,大可不必如此得意。”隨著一個柔美的聲音響起,石室中香風飄動,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子飄然而至。
看樣子最多四旬左右,依然是美**人,眉心處點著一顆紅痣,不知是天生,還是用朱筆所點,這也使她的冷艷中多了一絲嫵媚。
“這位大概就是青元真人,最先來的應該就是禮元真人,太清宗三位祖師齊集此地,只怕是為了蟲魔前輩仙逝之事而來。可是看三人的模樣并沒有多少哀意,倒像是來分遺產的。”陸羽的心中頓時涌起厭惡之情。
禮元真人輕咳一聲,緩緩說道:“道元師弟大限到來,坐化歸天,我等同門數百載,不勝悲思。”說罷,向空中拜了幾拜,倒是一臉戚容。
“貓哭耗子假慈悲。”混元真人小聲嘟囔一句,連陸羽都能聽到,更不要說修為深厚的禮元真人。
隨即,混元真人也向空中唱了一個喏:“道元小師弟,你修習旁門左道,早就該死啦。早死早托生,師哥我是不能陪你去,你自己多多保重吧。”
陸羽真不知道該如何來評價這位混元真人,或許還是蟲魔前輩說得對,這家伙確實是一個混蛋真人。
唯有青元真人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略帶幾分悵然地看著孤零零的木床。
石室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幾個人各懷心事,誰也不再出聲。
片刻之后,還是禮元道人打破沉默說道:“靈蟲谷是我太清宗重地,陸羽剛剛入門不久,不僅年幼,而且修為淺薄,難堪此大任,所以,我們還是再商議下,在宗門中選取一位老成的明字輩弟子來主持靈蟲谷,比較妥當。”
“嘿嘿,師兄此言差矣,陸羽可是道元小師弟親口選定,遺命所指,我看不必更改了。”混元真人這話說得竟然極為強硬,看得出來太清三宗并非一團和氣。
陸羽多少也明白其中的緣由:在他們眼中,靈蟲谷是一塊肥肉,里面那些靈蟲,可都是煉制丹藥的好材料。
說白了這三個人確實是為了爭奪靈蟲谷的歸屬而來,蟲魔師弟在時,他們不好染指,現在蟲魔仙去,這才急巴巴地趕來。
陸羽的心中,對這三位祖師可是再無一點敬意,甚至充滿了鄙夷,不過面上卻絲毫不敢表露出來,在場的這三位,任何一個,只要伸出一根小指頭,都能叫他萬劫不復。
“哈哈——真是可笑之極,堂堂太清三位祖師,變成搶骨頭的惡狗,今日能看到這場好戲,也算是不虛此行。”一個陰測測的聲音忽然在石屋外面響起,極盡嘲諷。
三位宗主一齊色變,在一片閃光中,身形瞬間消失不見。陸羽則是凝眉思索:這個聲音似乎有點耳熟?
對,是他,那晚遇到的黑衣人。陸羽對那次的印象實在太深,雖然只聽到過黑衣人短短一句話,但是卻把這個聲音刻在腦子里。
三位宗主都去追趕黑衣人,屋子里面又只剩下陸羽一人,他長嘆一口氣,若不是有蟲魔前輩的囑托,他現在真想離開這個充滿爾虞我詐,并不遜色俗世的太清宗。
閑著無事,陸羽就開始調教肩膀上的那只饒舌鳥。它的智力明顯要高于陰陽蜂和白猿,所以溝通的方法反倒要簡單許多。
有了前兩次的經驗,陸羽很快就上手,片刻功夫,那只饒舌鳥就撲棱著翅膀,向陸羽喊出了一聲“主人”。
陸羽不由一喜,隨即想到它原來的“主人”,情緒又有些黯然。饒舌鳥的態度明顯親熱起來,繞著陸羽唧唧喳喳鳴叫。這一下惹怒了陸羽的另外一個寵物——小黃。
在嫉妒心的唆使下,小黃上躥下跳地向饒舌鳥發動攻擊,但是它的能力有限,又沒有翅膀,饒舌鳥則占盡空中優勢,領著小黃滿屋亂跑。
這一鳥一獸的撕鬧,多少緩解了陸羽心中的郁悶。他也暗暗下定決心:不管那三個搶骨頭的宗主怎么安排,他也要守住靈蟲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