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十九回 劊 子 手

第十九回劊子手  刀光一閃,鮮血飛濺。

  她看見了這一閃刀光,她甚至還看見了飛濺出的血珠。

  血珠竟像是從她兩眼之間濺出去的。她看見這些血珠,就好像一個人看見了自己的鬼魂,就好像看見了自己的一雙腿已脫離了軀體,反而踢了自己一腳。

  她甚至覺得自己的左眼仿佛已能看見自己的右眼。

  有誰能了解她這種感覺?

  沒有人。只有活人才能了解別人的感覺,死人的頭顱卻決不會,因為已經被劈成兩半。頭顱已被砍成兩半的人,本來應該什么都看不見的,絕非刀太快。刀鋒砍下時,視覺仍沒有死,還可以看見這一剎那間發生的事。

  這最后的一剎那。

  一剎那究竟有多久?

  一彈指間就已是六十剎那。奇怪的是,人們在臨死前的最后一剎那,竟能想到很多平時一天一夜都想不完的事。

  現在她想起了什么也沒有人知道,她自己當然也永遠不會說出來了。

  倪平,三十三歲。

  “藏珍閣主”倪寶峰次男,使長劍,江湖后起一輩劍客中頗負盛名之快劍。

  倪家大園潰散后,常宿于名妓白如玉之玉香院。

  四月十九,傅紅雪殺倪平。

  倪慧,二十歲。

  “藏珍閣主”次女,聰慧機敏,輕功極高,獨門暗器天女花歹毒霸道,曾殺三人。

  獨身未嫁。

  四月十九夜,傅紅雪殺倪慧。

  多情子,三十五歲。

  本姓胡,身世不明,幼年時投入西方星宿海門下,少年時武功已有大成,所練“天絕地滅大搜魂手”為武林中七大秘技之一,殺人無數。

  三月入關,奸殺婦女六人。

  四月十九夜,傅紅雪殺多情子。

  羅嘯虎,四十歲。

  縱橫河西之獨行盜,使刀,極自負,自命為江湖第一快刀。

  四月二十一,傅紅雪殺羅嘯虎。

  楊無律,四十四歲。

  “白云觀主”楊無忌之堂弟,昆侖門下,“飛龍十八式”造詣頗高,氣量偏狹,含眥必報,頗有楊無忌“殺人無忌”之風。

  少年出家,未娶。

  四月二十二,傅紅雪殺楊無律。

  陰入地,三十歲。

  金入木,三十三歲。

  兩人聯手,殺人無數,號稱“五行雙殺”,武功極詭秘。

  兩人性情刻薄,一毛不拔,近年已成巨富。

  陰入地好色。

  金入木天閹。

  四月二十三,傅紅雪殺陰入地、金入木。

  諸葛斷,五十歲。

  關西“羅一刀”衣缽傳人,冷酷多疑,好殺人。

  鰥居已久。

  本曾娶妻三次,妻子三人都死于他自己刀下。

  無子女。

  四月二十四,傅紅雪殺諸葛斷。

  一枝花千里香,二十九歲。

  采花盜,擅輕功迷藥。

  四月二十五,傅紅雪殺千里香。

  厚厚的卷宗中還有一大疊資料,是站在他對面的兩個人從各地找來的。

  他只翻了這幾頁,就沒有再看下去。

  站著的兩人一個是青衣白襪的顧棋,另一人穿著件一塵不染的月白僧衣,卻是天龍古寺中的瘋和尚。

  現在他看來一點都不瘋了。

  他對他們的態度很溫和,他們對他卻很恭謹,就像是忠心的臣子對待君主。

  他們雖然就站在他對面,中間卻隔著很大很寬的一張桌子。

  無論在何時何地,他都永遠和別人保持著一段適當的距離。

  他的笑容雖可親,卻從來也沒有人敢冒瀆他;因為他就是當今武林中最富傳奇的人物。

  他就是公子羽。

  屋子里精雅幽靜,每一樣東西都經過極仔細的選擇,擺在最適當的地方。桌上的東西卻不多,除了那疊卷宗外,就只有一柄用黃綾包著的長劍。

  窗外花影移動,聽不見人聲,屋里也只有他們三個人。

  他不說話的時候,他們連呼吸的聲音都不敢太大。他們都知道公子喜歡安靜。

  卷宗闔起。

  公子羽終于嘆了口氣,道:“你們為什么總是要我看這些東西?”

  他用兩根手指,輕輕將卷宗推還給他們,仿佛生怕沾著了上面的血腥和殺氣。

  然后他才接著道:“你們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這些日子來,他一共殺了多少人?”

  吳畫看看顧棋。

  顧棋道:“二十三個。”

  公子羽皺了皺眉,道:“十七天二十三個人?”

  公子羽嘆了口氣,道:“他殺的人是不是已太多了些?”

  顧棋道:“是太多了。”

  公子羽道:“聽說你的棋友楊無忌也被他砍斷了一只手?”

  公子羽笑了笑,道:“幸好用左手也一樣可以下棋。”

  公子羽道:“楊無律是想為他的堂哥報仇,才去找傅紅雪的?”

  公子羽道:“羅嘯虎當然是為了好強爭勝,要跟他比一比誰的刀快?”

  公子羽道:“諸葛斷為什么要將他三個妻子全都殺死?”

  ,顧棋道:“因為她們對別的男人笑了笑。”

  公子羽道:“這兩人一個全無自知之明,一個太多疑,這種人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你們以后千萬不可吸收這種人加入我們的組織。”

  顧棋、吳畫同時道:“是。”

  公子羽顏色又和緩了,道:“但是我知道他們的刀法卻不弱。”

  公子羽道:“星宿海的大搜魂手,也可以算是很厲害的功夫。”

  公子羽道:“據說傅紅雪近來一直很消沉,幾乎天天都沉迷在醉鄉里。”

  公子羽道:“可是你找的這些好手,卻還是連他的一刀都擋不住。”

  顧棋不敢再開口,連一個“是”字都不敢說了。

  公子羽卻在等著回答。他提出的問題,回答必須明確簡短,可是必須要有回答。沒有回答,就表示他的問題不值得重視。

  任何不重視他的人,保證都會得到適當的懲罰。

  顧棋終于道:“他喝得雖多,手卻還是很穩。”

  公子羽道:“酒對他沒有影響?”

  顧棋道:“有一點。”

  公子羽道:“什么影響?”

  顧棋道:“他出手反而更兇狠殘酷。”

  公子羽沉吟著,緩緩道:“我想他一定很憤怒,所以他的刀更可怕。”

  顧棋沒有問為什么。在公子面前,他只回答,不問。

  公子羽卻已接著道:“因為憤怒也是種力量,一種可以推動人做很多事的力量。”

  顧棋看著他,充滿了佩服和尊敬。

  ——他從不輕視他的敵人。他的分析和判斷永遠正確。他對敵人的了解,也許比那個人自己更深刻。

  所以他成功了。他的成功,決不是因為幸運。

  公子羽忽又問道:“他還是要等別人先出手再拔刀?”

  公子羽嘆了口氣道:“這一點才是最可怕的。能后發制人的,絕對比先發制人更可怕。”

  公子羽道:“你知道為什么?”

  顧棋道:“因為一招擊出,將發未發時,力量最軟弱,他的刀就在這一瞬間切斷了對方的命脈。”

  公子羽道:“別人能不能做到?”

  顧棋道:“不能。”

  公子羽道:“為什么?”

  顧棋道:“這一瞬稍縱即逝,除了他之外,很少有人能抓得住。”

  公子羽微笑:“看來你的武功又有精進了。”

  顧棋道:“略有一點。”

  他不敢謙虛,他說的是實話。在公子面前,無論誰都必須說實話。

  公子羽笑容歡悅,道:“你想不想去試試他的刀有多快?”

  顧棋道:“不想。”

  公子羽道:“你自知不是他對手?”

  顧棋道:“據我所知,天下只有兩個人能制住他。”

  公子羽道:“其中有一個是葉開?”

  公子羽道:“還有一個是我?”

  公子羽慢慢地站起,走到窗前,推開了窗戶,滿園花香撲面而來。他靜靜地站著,不動,也不開口。

  顧棋、吳畫更不敢動。

  過了很久很久,他才緩緩道:“有件事你們只怕還不知道。”

  顧棋仍然不敢問。

  公子羽道:“我不喜歡殺人。我這一生中,從未親手殺過人。”

  顧棋并不驚奇。有些人殺人是用不著自己動手的。

  公子羽道:“沒有人能制得住他,我最多也只能殺了他。”

  ——因為他這人就像是一把刀,鋼刀,你可以折斷他,卻決不能使他彎。

  公子羽道:“可是我現在還不想破例殺人。”

  ——因為他還有顧忌。他仁義無雙的俠名,并不是容易得來的,所以他不能殺人,更不能殺傅紅雪。

  因為傅紅雪并不是個大家都認為該殺的人。

  公子羽道:“所以我現在只有讓他去殺人,殺得越多越好。”

  ——讓他殺到何時為止?殺到大家都想殺他的時候為止,殺到他瘋狂時為止。

  公子羽道:“所以我們現在還可再給他點刺激,讓他再多殺些人。”

  他回過頭,看著他們:“我們甚至還可以給些人讓他殺。”

  顧棋道:“我去安排。”

  公子羽道:“你準備安排些什么人讓他殺?”

  顧棋道:“第一個是蕭四無。”

  公子羽道:“為什么要選中這個人?”

  顧棋道:“因為這人已變了。”

  公子羽道:“我想你一定還可以安排些更有趣的人讓他殺的。”

  他微笑著,慢慢地接著道:“現在我已想到最有趣的一個。”

  花香滿園。

  公子羽背負著雙手,徜徉在花叢中。他的心情很好。他相信他的屬下一定可以完成他交待的任務,殺人的任務。

  可是他自己卻不殺人的。從來都不殺。

  靜夜,夜深。

  傅紅雪不能睡。不睡雖然痛苦,睡了更痛苦。

  ——一個人睡在冰冷堅硬的木板床,屋里充滿了廉價客棧中那種獨有的低賤卑俗的臭氣,眼睜睜地看著破舊齷齪的屋頂,翻來覆去地想著那些不該想的往事。

  ——沒有根的浪子們,你們的悲哀和痛苦,有誰能了解?

  他寧可一個人游魂般在黑暗中游蕩。

  有的窗戶里還有燈光。

  窗戶里的人還在干什么?為什么還不睡?是不是夫妻兩個人在歡愉后的疲倦中醒來,正用晚飯時剩下的菜煮泡飯吃?是不是孩子們在半夜醒了,父母們只好燃起燈替他換尿布?

  這種生活雖然單調平凡,其中的樂趣,卻是傅紅雪這種人永遠享受不到的。聽到了孩子的哭聲,他的心又開始刺痛。

  他又想喝酒。

  酒雖然不能解除任何痛苦,至少總可以使人暫時忘記。

  前面的暗巷中,有一盞昏燈搖曳。

  一個疲倦的老人,正在昏燈下默默地喝著悶酒。

  他擺這面攤已有三十五年。每天很早就要開始忙碌,買最便宜的肉骨頭熬湯,鹵一點大家都可以吃得起的下酒菜,從黃昏時就開始擺攤子,直到凌晨。

  這三十五年來,他的生活幾乎沒有變動過。他惟一的樂趣,就是等到夜深人靜,客人最少的時候,自己喝一點酒。只有在喝了一點酒之后,他才能進入一個完全屬于他自己的世界。一個和平美麗的世界,一個決沒有人會吃人的世界。雖然這世界只有在幻想中存在,他卻已覺得很不錯了。一個人只要還能保留一點幻想,就已很不錯。

  傅紅雪到了昏燈下。

  “給我兩斤酒。”

  只要能醉,隨便什么酒都無妨。

  面攤旁只有兩三張破舊的木桌,他坐下來才發現自己并不是惟一的客人,還有個身材很魁偉的大漢,本來正在用大碗吃面,大碗喝酒,此刻卻停了下來,吃驚地看著傅紅雪。

  他認得這個臉色蒼白的“病鬼”,他曾經吃過這病鬼的苦頭,在那個戴茉莉花的女人的小屋里。

  仗著幾分酒意,他居然走了過來,賠著笑道:“想不到你也喜歡喝酒。這么晚了,一個人出來喝酒的人,酒量一定不錯。”

  傅紅雪不理他。

  大漢道:“我知道你厭惡我,可是我佩服你。你看來雖然是個病鬼,其實卻是條好漢。”

  傅紅雪還是不理他。他臉皮再厚,也不能不走了,誰知傅紅雪卻忽然道:“坐!”

  一個人就算久已習慣了孤獨和寂寞,但有時還是會覺得很難忍受,他忽然希望能有個人陪在他身旁,不管什么樣的人都好,越粗俗無知的人越好,因為這種人不能接觸到他內心深處的痛苦。

  大漢卻喜出望外,立刻坐下來,大聲叫酒:“再切一條豬尾巴,兩個鴨頭。”

  他又笑道:“只可惜鴨頭是早已被人砍下來的,讓我來砍,一定更干凈利落。”

  賣面的老人也有了幾分酒意,用眼睛橫著他,道:“你常砍鴨頭?”

  大漢道:“鴨頭、人頭我都常砍。”

  他拍著胸脯:“不是我吹牛,砍頭的本事,附近幾百里地內只怕要數我第—。”

  老人道:“你是干什么的?”

  大漢道:“我是個劊子手,本府十三縣里,第一號劊子手。有人要請我砍他的頭,少說也得送我個百兒八十兩的。”

  老人道:“你要砍人家的腦袋,人家還要送銀子給你?”

  大漢道:“送少了我都不干。”

  老人道:“你憑什么?”

  大漢伸出巨大的手掌,道:“就憑我這雙手,和我那把分量特別加重的鬼頭刀。”

  他比了個砍人的手勢:“我一刀砍下去,被砍的人有時候甚至還不知道自己的腦袋已掉了。”

  老人道:“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人家憑什么要送銀子給你?”

  大漢道:“因為長痛不如短痛,由我來砍,至少還能落個痛快。”

  老人道:“別人難道就沒法子一刀把腦袋砍下來么?”

  大漢道:“你還記不記得上次跟我一起來的那小伙子?”

  老人道:“他怎么樣?”

  大漢道:“他也是個劊子手,為了要干這行,用西瓜當靶子,練了好幾年,自己就覺得很有把握了,來的時候根本就沒把我看在眼里。”

  老人道:“后來呢?”

  大漢道:“等到他第一次上法場的時候,他就知道不對了。”

  老人道:“有什么不對?”

  大漢道:“法場上的威風和殺氣,只怕你連做夢都想不到。一上了法場他兩條腿就發軟,砍了十七八刀,那犯人的腦袋還連在脖子上,痛得滿地打滾,像殺豬般慘叫。”

  他嘆著氣,又道:“你想想,一個人被砍了十七八刀還沒斷氣,那是什么滋味?”

  老人的臉也已發白,道:“由你來砍,就只要一刀?”

  大漢道:“保證只要一刀,又干凈,又痛快。”

  老人道:“砍腦袋難道還有什么學問?”

  大漢道:“這其中的學問可真大極了。”

  老人忍不住把自己的酒也搬了過來,坐在旁邊,道:“你說來聽聽。”

  大漢道:“那不但要眼明手快,還得先摸清楚被砍的是個什么樣的人。”

  大漢道:“因為有的人天生膽子大,挨刀的時候,腰干還是挺得筆直,脖子也不會縮進去,砍這種人的腦袋最容易。”

  有了聽眾,他說得更高興:“可是有些人一上了法場,骨頭就酥了,褲襠里又是屎,又是尿,連拉都拉不起來。”

  老人道:“他爬在地上,難道你就砍不下他的腦袋?”

  大漢道:“砍不下。”

  大漢道:“因為頸子后面的骨頭很硬,一定要先找出骨節眼上的那條線,才能一刀砍下他的腦袋。”

  他接著道:“我若知道挨刀的犯人是個孬種,我就得先準備好。”

  老人道:“準備好什么?”

  大漢道:“通常我總會先灌他幾杯酒,壯壯他的膽子。可是真把他灌醉了也不行,所以我還得先打聽出他的酒量有多大。”

  老人道:“然后呢?”

  大漢道:“上了法場后,他若還不敢伸脖子,我就在他腰眼上踢一腳,他一伸腦袋,我就手起刀落,還得盡快拿出那個我早就準備好的饅頭來。”

  老人道:“要饅頭干什么?”

  大漢道:“他腦袋一落,我就得把饅頭塞進他的脖子里去。”

  大漢道:“因為我不能讓脖子里噴出來的血濺到我身上。饅頭的大小剛好又能吸血,等到法場的人散了,那饅頭還是熱的,我就趁熱把它吃下去。”

  老人皺眉道:“為什么要吃那饅頭?”

  大漢道:“因為吃了能壯膽。”

  他喝了杯酒,又笑道:“干我們這行的,人殺得太多了也會變得膽寒的,開始時只不過晚上睡不著,后來說不定就會發瘋。”

  老人道:“是真瘋?”

  大漢道:“我師父就瘋了,他只干了二十年劊子手就瘋了,總說有冤魂要找他索命,要砍他的腦袋。有一天,他竟將自己的腦裝塞進火爐里去了。”

  老人看著他,忽然嘆了口氣,道:“今天你喝的酒我請客。”

  大漢道:“為什么?”

  老人道:“因為你賺這種錢實在不容易,將來你一定也會發瘋的。”

  大漢大笑:“你要請客,我不喝也是白不喝,可是我決不會瘋。”

  大漢道:“因為我喜歡干這行。”

  老人皺眉道:“你真的喜歡?”

  大漢笑道:“別的人殺人要犯法,我殺人卻有錢拿,這么好的事,你想能到哪里去找?”

  他忽然轉頭去問傅紅雪:“你呢?你是干哪一行的?”

  傅紅雪沒有回答。他的胃又在收縮,仿佛又將嘔吐。

  黑暗中卻忽然有人冷冷道:“他跟你一樣,他也是個劊子手。”

  長夜已將盡。

  黎明之前,總是一夜中最黑暗的時侯,這人就站在最黑暗處。

  大漢吃了一驚:“你說他也是個劊子手?”

  黑暗中的人影點點頭,道:“只不過他還比不上你。”

  大漢道:“哪點比不上我?”

  黑暗中的人影道:“對你來說,殺人不但是件很輕松的事,而且也是件很愉快的事。”

  大漢道:“他呢?”

  黑暗中的人影道:“他殺人卻很痛苦,現在他晚上就已睡不著。”

  ——開始的時候晚上睡不著,后來就會發瘋。

  大漢道:“他已殺過不少人?”

  黑暗中的人影道:“以前的不算,這十七天他已殺了二十三個。”

  大漢道:“他殺人有沒有錢拿?”

  黑暗中的人影道:“沒有。”

  大漢道:“又沒有錢拿,又痛苦,他還要殺人?”

  黑暗中的人影道:“是的。”

  大漢道:“以后他還要繼續殺?”

  黑暗中的人影道:“不但以后要殺,現在就要殺。”

  大漢立刻緊張,道:“現在他要殺誰?”

  黑暗中的人影道:“殺我!”

大熊貓文學    天涯明月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