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給這只黑色貴賓改名的議程在林蔚然的抗議下強行中止,而延遲早餐的計劃也只能被他徹底咽進肚子,做為商人,林蔚然當然能敏銳察覺到得寸進尺的時機,但因為調查不足,卻被一只狗給攪了局。他開始意識到自己對金泰妍的研究已經不足,在男女關系中這是男人的通病,男人習慣向著一個目標沖刺,在沖刺時有效的投入精力就是敲開女人心防的鑰匙,但一旦達到目的,男人則會去關注下一個目標,轉而抽走這份放在女人身上的精力。
可是女人不同,她們獨有的細膩會關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而來自基因中的女性特征也不會讓她們成為如同男人一樣登山者,只想著去攀登一座更險峻的山峰,她們大部分會像金泰妍,哪怕明明承受了委屈和不公平,也會繼續向著男人把全部精力放在她們身上的過往,然后繼續忍耐下去。
“啊,我想起來了。”不過,已經攀登過的山峰隨著氣候變化也會開始險峻。
林蔚然被這話嚇得差點一口噴出來,他正在喝水,劇烈的咳嗽之后注意到金泰妍彎起的唇角,覺得她可能是故意看準了時機。
“別想了。”林蔚然借擦嘴躲避著金泰妍的目光。
“為什么?這可是你的風流史。”金泰妍自然不會善罷甘休,她是第一次抓住這樣的林蔚然,當然要盡其所能:“你放心,我不是拿這個要挾你,只是說你很有魅力。”
金泰妍循循善誘。沒安好心,落在林蔚然這兒自然是關公面前耍大刀。他低頭繼續吃飯,祭出了沉默的招牌法寶。金泰妍看他不接招,便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眼睛不要太大,臉型不要太俊俏,但整個人一定要有氣場,要有寬闊的肩膀,眼神要有神,看著你的時候既能讓你窒息到說不出話來,又能讓你感覺到整顆心都被融化了…”
聽金泰妍說完,林蔚然一頭霧水。
“說的是誰?”
“你真不知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到底是誰?”
金泰妍認真看著林蔚然,無論是眼神還是語氣,又或者是網絡上傳說的那些微表情,林蔚然都像是在說實話。
可她還是抱著不信任的態度,一字一句的:“樸、智、妍!”
林蔚然很平靜的眨了下眼睛。
“說的是你。”
林蔚然微微驚訝起來。
金泰妍不再那么胸有成竹了,這一瞬間她只有兩個想法,要么林蔚然太會演戲,要么那些若有若無的傳聞就是子虛烏有。她低下頭重新開始進餐,目光卻不時往林蔚然身上飄著。此時兩人的沉默不再是昨天的尷尬跟無話可說,反而是充斥著些許情趣的。
“跟我說說是怎么回事兒吧。”
林蔚然終于開了口,金泰妍更加確信面前男人和圈內那些引而不發的傳聞沒多大關系。她簡單的訴說了事情經過,不過是口風不嚴的樸智妍那傳出了些風言風語。什么姜敏京和林蔚然的戀情不過是作秀,以及那個高高在上的會長林蔚然和她之間的短暫過往,樸智妍說的有鼻子有眼。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作風也讓傳言四起,這傻姑娘都不知道保護一下自己。甚至在節目上直接勾畫了林蔚然的模板,大有一副真金不怕火煉的勢頭。
“這樣肯定要出問題的。”
“不是肯定。是必定,雖然沒見報,但廣告商和電視臺基本都不太愿意選用她了,更何況Tara又出了成員退團這種事。”
金泰妍是說者無意,可林蔚然卻是聽者有心,那個剛剛對他表白就被他拉到情趣酒店的女孩可能被暫時忽略,但不可能被輕yì忘jì,并不關注娛樂新聞的林蔚然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只是略一思索,就被金泰妍瞧出了端倪。
林蔚然想掩飾,卻已經沒機會了,他看到金泰妍臉上那兩條清淡的眉毛上揚,嘴角邊上還帶著點笑意,他已經做好了承受怒火的準備,只是金泰妍的微笑一直都沒有變冷。
“你被我抓到了。”金泰妍說。
林蔚然不知道她的笑容中為什么會有滿足感,但他明顯的意識到,那個會把頭貼在他胸口上,聽著他的心跳說她只想做金泰妍的女孩,已經不見了。這個變化來的太過倉促,讓他一時間愣了神。
“走吧,去給我買東西。”金泰妍站起身,還是帶著笑容,整個人卻多了一股飛揚氣息,好像是無奈接受現實后并不是滿心壓抑,而是享受其中,只看著好的那些事。
離開酒店的第一站就是銀座,做為日本最富盛名的年輕人聚集地,此地的繁華便是川流不息的人群,林立在街道兩側的商店林林總總,可以說是應有盡有。
林蔚然拿出信用卡交給店員,在感謝聲中看向改名候選繁多,且又重新奪取了金泰妍關注的黑色貴賓,赤橙黃綠青藍紫,金泰妍所謂的給她買東西不過是給自己的寵物添了幾件新衣,林蔚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想,總覺得金泰妍看向黑色貴賓的眼神,像是看到了她自己。
“漂亮嗎?”
看著套上滑稽連體衣的黑色貴賓,還有把它舉在面前,眼中閃閃發亮的金泰妍,林蔚然第一次丟掉所有惡意,摸了摸黑色貴賓的頭。
黑色貴賓抬頭看了林蔚然一眼,不解風情的嗚咽一聲,埋頭扎進金泰妍的胸口。
“沒關系,它不喜歡你,我喜歡你。”
金泰妍踮著腳,臉上帶著笑,幾乎伸直了一只手摸著林蔚然的頭,絲毫不在意這是把自己的男人和懷中的寵物狗相提并論。她自顧自的撫慰,自顧自的離開,自顧自的和黑色貴賓竊竊私語。林蔚然發覺第一次在金泰妍臉上見到如此多的笑容,這是他想給她的。但她卻自己做到了。
“我真沒想到我還可以看起來這么高大。”
上了車,卻沒有下一個目的地。數年來一直投身于工作的林蔚然并沒有那么閑情逸致。金泰妍看著車窗外百貨大樓上的宣傳畫感慨,上面畫了少時九人,那個金泰妍看上去的確高大許多。
“我們去旅行吧。”林蔚然突然想帶著她去旅游勝地,那些讓人眼花繚亂的宣傳冊上的畫面就是他對優美風景的認知,他覺得她看到這些美不勝收的景色一定會像現在一樣臉上帶著笑容,他想把這笑容盡可能的保存下來。
金泰妍看了他一眼,轉而又望向那副宣傳畫,林蔚然想趁熱打鐵,卻跟著她的目光注意到宣傳畫上的另一個人。那個人處于畫面的中心,漂亮的讓人不想去傷害。
下午的時間是在電影院度過,林蔚然看著既沒有韓文也沒有中文字母的日本電影,想到的卻是一份關于日本電影市場的調查報告,曾經做為亞洲電影代表的日本隨著那一代大師們的隕落漸漸蕭條,香港接過了日本電影的大旗,而現在是韓國,那份報告上對日本電影的制zuò能力十分推崇,甚至斷言說在中國電影市場規范化以前。日本電影會重拾往日的榮光。
對于這份報告,林蔚然只是簡單批注了下,然后便擱置在無數類似的事業企劃中,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到陽光。
金泰妍看的很認真。認真到目不轉睛的地步,林蔚然的目光則放在她身上,她注意到這目光。轉頭看過來一眼,微笑。然后握起林蔚然的手繼續看向銀幕,雖然不知道演員們說的是什么。但她好像明白了故事講的是什么。
藏在嶄新旅行包里差不多兩個小時的貴賓最終還是暴露,林蔚然在影院工作人員十五分鐘的訓斥時間內一直低著頭,而戴上墨鏡后并沒被人認出來的金泰妍則抱著黑色貴賓在一邊擔憂的看著,林蔚然趁著工作人員喝水的間歇偷偷給了金泰妍一個眼神,第一次看到她握起小拳頭佯裝對黑色貴賓進行毆打,林蔚然看到她眼神中的擔憂和抱歉,但這些卻是他想對她說的。
剛剛入夜兩人就回到了那家壽司店,滿臉皺紋的師傅依舊專心的制zuò壽司,外加審視任何敢于浪費他作品的客人,林蔚然和金泰妍大快朵頤著,好像是要把整家店的食材全部吃光,當兩人都忍不住半靠在椅子上打嗝的時候,林蔚然發現壽司師傅遞過賬單的同時臉上浮現出了笑容。
“接下來去哪?”林蔚然問。
“送我回去。”
“為什么?我們還有時間,我可以…”
“送我回去。”
一句話,金泰妍卻重復了兩次,語氣相同卻又不相同。林蔚然意識到狂歡或者說放縱已經結束了,他們終究是要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偶爾的逾越或者說忘jì只能是一時,但他們不能永遠都生活在夢境中。
到了宿舍樓下,金泰妍卻沒有下車的打算,她好像命令一樣對林蔚然說道:“上去,打電話找允兒。”
林蔚然吃驚的看著她,可她的表情卻是堅決的,她的眸子在夜色下格外明亮,她收斂了一天的棱角似乎又回來了,林立在她周圍,把所有人都推遠了。
林蔚然不能拒絕,準確的說是無法拒絕,再多猶豫和遲疑都無法改變他當初做出的選擇,他游離在兩個女人之間并確信能承擔她們所需求的一qiē,但有些時候他只是一個不能同時身處兩地,陪在兩人身邊的人。
他上了電梯,想了想,按下電梯,到了樓層,他想了想,走出電梯,他拿出手機看著熟悉的號碼,手指卻遲遲不能按下,他想到了那個從包廂里奪路而逃的金泰妍,他想到了當初他做出的決定。
傷害一個,保護另一個。
他按下了號碼,不是打給允兒,早早上床的Tiffany因為手機艱難的坐起身,穿著粉色睡衣憤怒道:“你最好給我一個不發飆的理由。”
“泰妍喜歡什么。”
聽到這陌生的聲音Tiffany一愣,她認真看了看手機屏幕,瞪大眼睛:“你你你…是你?”
“是我,泰妍喜歡什么?”
“你是她男朋友你問我?”
“是,我是她男朋友,但我不知道,所以我問你。”
“哼,這種話都能說的這么不理虧,也就是泰妍那個傻丫頭倒霉才遇上你。”Tiffany哼哼一聲下了床,踩上粉色的脫鞋準備去找水,還不知道自己惹錯了人,“我只知道她不喜歡你那個公開的女朋友…對了,泰妍在你那?”
“我現在沒時間照顧你。”
Tiffany覺得自己幻聽了:“你說什么?”
“我說我現在沒時間照顧你…告sù我,她喜歡什么,你是她最近的人,你一定知道。”
Tiffany一時間只覺得自己再控zhì不住她那個美國脾氣,可林蔚然的下一句卻讓她偃旗息鼓了。
“別讓我生氣。”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直到林蔚然掛斷了手機,Tiffany還處于一陣后怕中,過于接近過林蔚然讓她忽略了這是一個在兇險商海拼殺出來的男人。
電梯門還未完全打開林蔚然便跑了出去,他跑出公寓大樓,跑到車邊,看著空空如也的車內林蔚然只覺得心臟像是被誰狠狠抓了一把,他沿著街道跑起來四下尋找,卻不敢叫喊,怕她會跑。
“他愛我。”
黑色貴賓只能露出無助的眼神。
“他不愛我。”
黑色貴賓被金泰妍架在手上。
“它知道什么。”
一陣滿是不屑的聲音傳來,金泰妍回頭,和黑色貴賓一起走來過的巨大身影。
林蔚然將黑色貴賓從金泰妍手里搶出來,放在地上。
他告sù她。
“這事兒你得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