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餐,時間已經不早,從車上那輕輕一‘吻’開始的尷尬氛圍到此時方才消散幾分,樸智妍是因為害羞而少言寡語,林蔚然則是因為心虛復雜而不知龗道怎么開口,兩人在沉默中結束了一頓算是很豐盛的晚餐,只是有點對不起廚師的手藝,誰都沒吃出什么所以然。
出了餐廳,還是林蔚然提議兩人不乘車,在街上散步,可能是因為十一月的天氣已經有些冷了,路上也不見多少行人,樸智妍摘掉墨鏡露出青澀面龐,走在林蔚然身邊,不近不遠,雖然共同話題還是沒有,但除了心中忐忑實在是讓她不知所措,并沒有什么枯燥無聊可以嫌棄。一直到林蔚然再度開口是要走開一下才有點不滿,但她依舊乖巧點頭,然后望著林蔚然的背景,直到他鉆進車里,看不見了為止。
樸智妍背過身,對早就涼透的雙手哈了口氣,不奢求什么暖手的浪漫,只是希望能繼續跟他在這好像很長,又確實很短的路上走下去。
“高叔。”
上了車,林蔚然終于能放松一些,別看樸智妍年紀不大,帶給他的壓力可是要比很多老奸巨猾的家伙都要繁重,明知龗道應該說些什么給女孩打打預防針,可卻不知龗道因為龗什么一直都無法開口,的確不是能說會道的人,即便明白不少道理,卻很難委婉的講述出來。比起說,還是做,開了車門就打起精神的林蔚然看了眼副駕駛上正襟危坐的曹成勇,做為被高棉藥‘招募’來的前國情院某部門職員,比起信任。林蔚然更多的是好奇。
對林蔚然的打招呼,高棉藥只是點了點頭。曹成勇卻好像是在軍隊受訓一樣,喊著口號打招呼:“會長。您好。”
他鞠躬,幅度不小,都讓人擔心會不會把置物箱撞個窟窿。林蔚然看了有些想笑,緊接著更是有種古怪的失望,這些平日里只能從電影中接觸的人物,似乎不是全都有高棉藥的氣場。
“放松一些,私下里我不是講究這些的人。”
“是。”曹成勇依舊像是再面對教官。
林蔚然微笑一下,在后視鏡中和高棉藥對了下眼神,無奈的輕輕搖頭。
曹成勇的確是緊張萬分。自從盯梢被高棉藥撞破他的生活就一直處在毀滅的邊緣,如果說高棉藥這個智異山出身的‘國情院殺手’讓他恐懼,那林蔚然便讓他好奇中還帶著點敬畏,韓國人向來以‘毒’來形容努力到讓旁人震驚的家伙,這個形容或許帶著點贊揚,但更多的是一種想要敬而遠之的心態,畢竟太‘毒’的人總要冒頭,腳下墊著誰都不好說,而年紀輕輕又有如此地位的林蔚然能爬到如此的高處。他腳下的人一定不少,不知龗道有多少會被他踩死,曹成勇可是不想成為其中一個,即便這新東家出手大方。可干他們這一行,不知龗道什么時候就會得罪什么人。
看了眼高棉藥,這年紀大他不多的‘孔武’大叔只是點了點頭。曹成勇舔了舔嘴唇,因為太過緊張。而口干舌燥。可有些事,必須現在去說。他咳了一聲,回過身,盡量保持尊敬和謙恭的眼神,“會、會長,原定計龗劃可不可以推后兩天?”
林蔚然挑了挑眉頭,“為龗什么?”
可能是看林蔚然和善,曹成勇的緊張也好了些,“記者對線人的保護是圈內共識沒錯,但用點錢多少可以了解到一些消息,只是這次遞東西出來的人本身就是匿名,網絡上進行散步的也是用了很久的賬號,而且上過一次之后就再沒用過,追蹤根本不可能。”
看到林蔚然聽見這些都能保持平靜的表情,曹成勇的膽子大了少許,“最快找出幕后黑手的方法是開新聞發布會,讓當事人親自否認這些,為了把事情坐實,對方一定會放出更多證據,如果不單單是針對這個女孩個人,組合的其他成員也會受到攻擊,并且把輿論擴大到整個組合,多做多錯,對方動作了,露出的馬腳也會多,哪怕隱藏的再好,我也有自信能把人找出來。”
雖說出身于搞情報的地方,可沒了那些資源,終究很難成事。林蔚然只是思考了幾秒鐘,便問:“還有什么要求嗎?”
曹成勇立刻搖頭,“沒有了,只要當事人能稍微配合一下,情況立刻會調查清楚…”
“當事人不能配合。”林蔚然斷然拒絕,“還有其他方法嗎?”
曹成勇愣了下,隨后馬上說道:“有是有,但效果可能不好,畢竟按照計龗劃進行起來誰都會知龗道會長站在當事人一邊,對方估計會馬上收手,按照慣例,還會隱藏自己的痕跡…”
有些東西,出現就不是偶然,好比商人不會無故虧本,藝人不會無故曝光戀愛,樸智妍的這些照片如果真的并非有人故意摸黑,誰都知龗道拿出來換些錢財甚至是資源會更加實惠。林蔚然望向車窗外,還站在原地的女孩正低著頭不知龗道再想些什么,吃飯時的沉默并非完全是因為臉上的那一下‘輕吻’,更多的是,他總覺得有一些包含惡意的目光再注視著他們。
網絡時代加上名人效應,消息不脛而走,到現在就已經是人盡皆知,等到了明天再被傳媒行業添油加醋,真相與否,樸智妍的未來與否,就已經都不重要了。
“計龗劃正常進行,至于找人,盡力即可。”
這話是林蔚然做出了決斷,曹成勇跟在林蔚然身邊的時間終究不多,不知是要表現還是什么,作勢就要逾越的勸阻一句,卻不想被一直沉默的高棉藥打斷,“天這么冷,讓女人在外面算什么?”
林蔚然愣了下,聞言繼續望向窗外,只是說:“是女孩。還不是女人。”
高棉藥笑笑,望著窗外低下腦袋。恰好蜷起右腿用腳尖輕提地面的樸智妍道:“女孩也是女人。”
是女人嗎?
林蔚然給不出這個答案。
聽聞此事時的滿腔憤怒,算是毫無章法的應對措施。魯莽無謀乃至于讓一份來之不易的香火情寡淡下來的逾越舉動…如果說真的是為了女人,倒顯得他林蔚然太不‘成熟’了些,可真的只是如他所說為了教給某些人,某些牌桌上的規矩嗎?這種行動,看來也不那么聰明。
林蔚然沒有思考太久,正如高棉藥所說,樸智妍還在冷天里等著,下了車,沒走出幾步就注意到樸智妍的目光望了過來。可她只是站在原地,只等著林蔚然過去,這有些不像是她的性格。到了女孩跟前,林蔚然吐出一口氣,看著熱氣在空中飛速消散的場景,開口提議:“外面有些太冷了,我們去喝咖啡如何?去個好地方,有貴的咖啡的地方。”
樸智妍只是輕輕搖頭。
“那你說去哪?”
樸智妍背過雙手,輕聲道:“繼續散步就好。”
“不冷?”
樸智妍搖頭又點頭。想了想,還是把被冷風吹的有些微紅的小手伸出來,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聲音道:“手有點冷。”
林蔚然不見動作,尷尬的氣氛似乎又重新回到兩人身邊。樸智妍猶豫了下。卻還是說:“你不是說喜歡我嗎?”
她把戴了手表的手腕展現在林蔚然眼前,“距離十二點還有二十分。”
林蔚然面無表情,不知龗道該說些什么。告訴她車上的放任只是因為一時心疼,漸漸恢復理性的自己已經不想再把這誤會繼續下去了?看著那只手。還有那只手后帶了期盼、忐忑的眼神,以及那不知龗道是被風吹的、還是羞紅的臉蛋。林蔚然還是握住那只就在眼前的手,接著是另外一只為了鼓起勇氣,而偷偷攥成拳頭的手。
“行了?”
樸智妍對著他咧開嘴角,因為如此高興而害羞,因為害羞低下頭。
“那可以去喝咖啡了?你從家里弄來的真的藍山我喝的很好,普通咖啡廳應該沒有,但我去過的幾家會館應該會有。”
“我不想去喝咖啡。”
“那去哪?天這么冷,我們總要找個地方…早知龗道把車開出來了。”
樸智妍又對上林蔚然的目光,跟這個男人,她有太多行動要鼓起勇氣,抽出雙手在嘴邊哈了哈氣,躊躇再躊躇,她還是開口。
“背我。”
“什么?”她聲音太小,林蔚然沒聽清。
“我說背我。”她聲音大了些,仿佛是預料到男人的沉默,又把戴了手表的手腕抬起,距離今天過去還有一刻鐘,所以,她不想放棄。
那雙即便是在黑夜里都好像能發光的眼睛讓林蔚然轉過身,剛剛彎下腰,就被樸智妍迫不及待的撲了上來,踉蹌幾步,女孩的笑聲就在背后傳了過來。
“看起來大叔屬于體弱的那一型。”
林蔚然只是笑笑,把女孩背好,挺起腰身。
“女人說男人體弱的話,男人都會反駁的,看起來大叔也沒什么自尊心。”
林蔚然邁開步子,沿著長街行走,漫無目的。
氣氛沒有活絡起來,伏在男人背上的樸智妍把頭靠了上來,除了那個擁抱,這是她第二次距離他如此之近,不用擔心他下一刻會說出拒絕的話,也不用擔心他下一刻就會用嚴肅的表情看著自己,單純的喜歡,并得到回應,這是她第一次體驗到這樣的幸福,就好像一股暖流在胸腔中滿溢。
所以,她問:“大叔知龗道我為龗什么喜歡你嗎?”
林蔚然笑著問:“為龗什么?”
樸智妍笑著搖頭,“不為龗什么,就是喜歡。”
她把下巴貼在林蔚然的肩膀,好像是對他耳語,“因為龗什么而得到的是好感,不為龗什么而得到的才是愛龗情。”
林蔚然不懂這‘歪理邪說’,只是笑笑,然后繼續前行。
后背上的女孩兒問:“你不信?”
林蔚然不回答,樸智妍也不解釋,好像單純沉浸在這來之不易的幸福里,安安靜靜,不言不語。
時間一點點走過,原本,連十一月冰冷的空氣都可以被當做清新,可一段路終究有走完的時候,一天的時間也總會過去。她說放我下去,林蔚然停住身形,有些疑惑,樸智妍把手腕上的手表擺在林蔚然面前,時針好像指在十二點的刻度上,可分鐘已經走了過去。
背后的她輕聲說:“別讓我太貪心。”
林蔚然依言蹲下身,放了女孩下來。
再面對面的時候,氣氛便有些蕭索,十一月的冷天讓人聯想到的盡是些不好龗的詞匯,林蔚然沉默,樸智妍也沉默,兩人只是靜靜的站著,好像一整夜也不會有人說上一句。最終,是樸智妍開了口,她微笑,抬頭,臉上帶著青澀的裸裝,舞臺上總是畫著眼線來充填女人味的女孩,此時方才符合她的年紀。
她說,“我的誤會結束了。”
林蔚然愣了愣,隨后也抱以微笑神情,他伸出手,拍了拍女孩的頭頂,才一下,就被女孩把落。
“這算什么?按照中國算法,我已經成年了!”
林蔚然再次被樸智妍于今天震驚,神情古怪了會兒,卻還是呵呵的笑出聲來。
不成熟,不聰明,這個世龗界上總是有太多的聰明人,可說到底,他們也僅僅是缺少一個成為傻子的理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