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仁成前腳剛走,屋子里喝悶酒的女人就走了出來,看到剛進客廳的男人明顯一愣,估計是想不到能把什么曖昧氣氛都破壞殆盡的家伙不可能對自己溫柔。當著所有股東的面當了回女主人的韓唯依還是沒能把林蔚然性格中的理性一面完全驅除,他那天給自己圍上了被子又牽著自己的手,眼睛里有心疼,身體上卻是沒行動,他的關心建立在一條界限之外,韓唯依并不奇怪,反倒覺得這才合情合理。
當夜,韓唯依接人待物都是無可挑剔,哪怕之前上演了那么曖昧的一副畫面,置身人群中她也沒表現出半點害羞,林蔚然不知龗道這樣的接觸會不會又在兩人之間建立一道圍城,但只要她不哭不鬧,林蔚然樂得接受這樣和平的現狀。
韓唯依瞅了他一眼就回屋,單獨相處,顯然是不準備再穿上那身偽裝,林蔚然走進客廳,看到熟悉的陳設只感覺物是人非,遙想第一次來這的時候他還是要借一套名品西服參加重要活動,看到櫥柜里黃仁成的過往榮耀,他想著有朝一日成功了,自己怎么也要弄一個相同的出來炫耀,那時候他的野心很小,小到根本無法想象現在的成績,一步步走過來,卻突然回望過去,林蔚然只發現自己已經望不到路的那頭。
感慨只是一瞬,林蔚然天生就不是那種沒龗事兒悲春傷秋的家伙。
韓唯依回到屋內就在自己原來的位置上坐下,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喝完了還要再倒上一杯。論酒量哪怕出了名的‘酒鬼’李孝利都要跟她相形見拙,想當初那部‘我的野蠻女友’大冬天上山取景。本就怕冷的韓唯依遇龗見刀子一樣的凜冽山風不還沒敗下陣來?跟劇組老人學了這喝酒御寒的法子,以后每次冬天拍攝她都要來上幾口。再然后就是圈內應酬,喝的多了,身體對酒精也就習慣了,如今應酬是不必次次都去了,冬天取景也可以派個人過去盯著,但這酒反倒越喝越多,怎么都不見少。
不是罪魁禍首也八九不離十的林蔚然跟著進屋,到韓唯依身邊坐下,小心翼翼的不說話。見韓唯依就被空了,自動就去拿起酒瓶,韓唯依看了他一眼,他咧嘴一笑,女人把杯子遞過來,林會長也就難得殷勤一下去給人倒上,可韓唯依卻像是不領情,瞪大眼睛盯著他,把倒進來那點東西一口喝下。然后繼續遞過來酒杯,林蔚然的笑容有些收斂,卻還是給人家倒上了,量是多了點。只是韓大美女還不滿意,又是盯著他一飲而盡,再遞過來酒杯。看到林蔚然臉上全無笑容。
這邊僵了臉色,韓唯依倒是莞爾一笑。“難受吧,別扭吧。才體會這點,距離跟我感同身受還遠著呢。”
林蔚然不敢笑,拿著酒瓶去給人家倒酒,“你說盯上我了,就是這個意思?”
韓唯依搖頭,“早呢,這點太小兒科了。你是個太聰明的家伙,我得慢慢想個好辦法讓你跟我感同身受…可是你說我憋屈不,明明你才是那個得了便宜的家伙,結果卻弄的我有罪一樣。其實有女朋友又怎么了?我跟她不熟,橫刀奪愛又怎么了?你覺得你把她安排到我這就能讓我不忍心下手?你也太低估我了…”
酒可能還是有點多了,韓唯依端著酒杯靠在椅背上,雙眼望向天棚,話還沒說到最龗后就無疾而終,沉默一陣,她又道:“只要你不插手,她們誰都不是我對手。”
“知龗道,你厲害。”林蔚然這話可不是敷衍。
“只要你不插手,我站龗住這個位置,也沒人能把我趕走。”
林蔚然默不作聲,看著酒瓶突然有些口渴,最終還是沒動手。
韓唯依瞥了他一眼,吐槽道:“一遇上這種事兒你就不說話,知龗道的是明白你就這樣,可我越看越覺得你像得了便宜賣乖。老實說,你是不是覺得這樣你挺享受?還是變態一點,覺得這時候喜歡你的女人都是看上了你的身家?”
林蔚然大言不慚,“你不就早就看上我了嗎?”
韓唯依被踩了尾巴,當即‘呸’了一聲,“姐姐我想找男人,環肥燕瘦,什么樣的沒有?”
林蔚然繼續厚著臉皮,“我這樣的沒有。”
韓唯依被氣的哭笑不得,“說你胖你還喘上了,比你有錢的有,比你帥的也有,比你帥同時也比你有錢的還真不少…”
“讓你看上不就一個。”
林蔚然的突然搶白讓韓唯依‘咬了舌頭’,微張著小嘴,瞪大雙眼。想喝酒又不能喝,想注意身體也沒那個條件,坐在這的林蔚然也不輕松,“不來電說不來電的,變著法兒的糟蹋自己算怎么回事兒?心里告訴自己他不帥又不是最有錢的,可還不是傻傻的喜歡上了?再想就是自己傻,自己不爭氣,其實女人喜歡男人怎么了?不如想點我的優點,到以后這種心情平復了,也不至于連想起都不愿意是不?”
韓唯依目瞪口呆,加上酒勁兒所以腦袋混沌,‘你,你’了半天也沒個所以然。
林蔚然看著她,“我就是想讓你成熟點,人一幼稚就容易犯錯,那才是真犯傻。”
韓唯依被氣笑了,“想讓我在允兒面前對你出軌的那點事兒守口如瓶就直說。”
林蔚然神情嚴肅,“如果是這話我會直說,你要誤會了我也不解釋,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但說真的,不管喜歡有沒有結果,對得起自己,別后悔,這就夠了。有沒有結果都是次要的,咱們眼瞅就三十了,二十代的最龗后幾天,多點值得回憶的不好嗎?”
韓唯依聽了這話,眼神忽閃,一下子笑容嫵媚。讓林蔚然很不適應的錯開目光。
“你動心了?”她問,臉上帶著紅撲撲的醉意。格外動人。
林蔚然一轉頭就又想喝酒,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不回答像是默認。最終只能耍無賴,“那是我的事兒,現在說的就是你的事兒。”
韓唯依湊過來,“我的事兒說了這么久,你的事兒也說說唄?”
林蔚然一下子煩了,語氣很不好,“今天就說你的事兒。”
韓唯依一愣,蹙了蹙眉間,顯然是有點惱了。她轉回身,看著靜音電視機上的畫面,喝酒,擺明了你別跟我說話,說了我也不理你,搭理你就是小狗,嘟著嘴再帶上一副恨恨的表情,差點把林蔚然萌的離不開目光。
好在這男人自控力強大,經常發指到讓人覺得這就是一柳下惠。顧寰在問清楚了林蔚然和韓唯依實際上什么都沒發生之后,直接就表示對林蔚然這種似閹非閹的境界表示拜服,對此類玩笑林蔚然早已免疫許久,除非被念叨的多了。不然林蔚然一向都是無視。他把目光轉向電視,看了會兒卻還是覺得別扭,拿起手旁的遙控器就把聲音打開。有了動靜瞬間就舒服許多。
還沒等他挑個頻道打發時間,遙控器就被韓唯依一把搶過。直接關掉的電視讓林蔚然只能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再也移不開。
韓唯依的意思很簡單。就不讓你舒服,她繼續去拿酒瓶,卻被林蔚然搶先,看向這男人嚴肅的面容就是一陣委屈。
回應少的可憐,也不冷血的把界限劃清楚,人家說喜歡你說了好幾次,知龗道你也有那個心卻一直端著…難道非要讓自己把臉皮擱在地上踩著向你走過去?沒這么欺負人的!
委屈到紅了眼圈,心里還不一定有多少怨言,看到這樣的韓唯依,林蔚然就總是想起日本,那個坐在火爐前還縮在被子里的女孩到底是病的有多嚴重?這個長相再加上智商不差,稍微有點運氣活的不是比這得輕松多了?
心疼勁兒一上來就下不去,事情發展到這種程度,林蔚然也不免有些難受。可惜,這家伙天生就不把任何事兒都寫在臉上,想要知龗道他的態度就要從了解他的方向出發然后去推測他的想法,喝了酒的韓唯依顯然是沒這個能耐,看他不動聲色,心里的委屈就決了堤,回頭抹了兩把眼淚就開始跟林蔚然搶酒瓶,沒直接質問林蔚然你憑什么管我,估計是還記得剛剛不和這家伙說話,說話了就是小狗的賭咒發誓。
林蔚然松了手,是想順著她。可到了韓唯依眼里就有點不一樣了,你看看,不是你女人管也不真心,意思一下就由得自生自滅了,真是虛偽。
林蔚然沒那個眼力把她的想法逐字逐句復述,松手也是權宜之計,看著韓唯依恨恨的去給自己倒酒,他直接起身走到女孩身后,雙臂從她腋下穿過,牟足了力氣往起一架,這‘親近’舉動來的突然,哪怕林蔚然起身在先,韓唯依也沒想到他會來碰自己,手里的杯子一倒,酒水便在她裙子上紛紛著陸,怒極的韓唯依一句罵人話就想出口,轉頭看到林蔚然的那張臉,緊緊抿住嘴角。
“女人喝點酒應酬一下就行了,哪能靠這個過日子?”林蔚然皺著眉,酗酒的指責還是沒說出口。
韓唯依這時候哪能聽他的?掙脫開男人,手立刻伸向桌上。喝了酒又上了頭,哪怕林蔚然是個坐辦公室的,韓唯依哪能有他敏捷?右手搶先把酒瓶拿在手里,韓唯依撲了個空,轉而就去搶,林蔚然把酒瓶收回到胸前,韓唯依不管不顧的就撲上來,連連后退幾步,已經沒了好脾氣的林蔚然徑直就把酒瓶扔了出龗去。
‘嘩啦’一聲,酒瓶四分五裂。
韓唯依明顯被嚇了一跳,看著琥珀色的液體順著墻壁往下流,一時間沒了反應。
“真要喝,就別當著我的面!”
林蔚然顯然是惱了,皺著眉,虎著臉,新韓里鮮有人見過會長大人生氣,因為這少年有成的中國人從來都是一張面無表情的撲克臉,可見過林蔚然生氣的幾位過后都不愿提及當時的情形,久而久之,林蔚然在新韓職員間被妖魔化的趨勢便日益明顯。
干涉韓唯依的私生活林蔚然是沒那個資格。但想眼不見為凈,總不能由著女人胡鬧。做好了挨個巴掌甚至掛點彩的準備,韓唯依卻像是被嚇住了一樣看著墻壁不吭聲。等了會兒也不見女人動作,林蔚然拽起她一條手臂就往外拖。
出了門,一吹風,十月的天氣還是有些冷,看了眼身邊低頭像是在掉眼淚的女人,林蔚然還是脫下西服給女人裹上,同時把手掌往她面前一伸。
“鑰匙。”
韓唯依不吭聲也不動作。
林蔚然抓過她手上的背包就開始翻找。
韓唯依撅著嘴瞧了他一眼,也不管場面上自己有多弱勢,繼續一聲不吭的高貴冷艷。
鑰匙到手。林蔚然也做不來那種幾句話就讓女孩破涕為笑、斗志昂揚、芳心暗屬的暖男,說了句‘走’韓唯依不動,拖著她的手臂往前一拉,喝多了的這位小姐就一陣踉蹌,她仰起臉對林蔚然怒目而視,林蔚然把右手往女人身后一摟,半抱著再次邁開步子。
韓唯依想掙脫,可力氣怎么能大過男人?較勁兒了半天也還是被拖到車邊,林蔚然開門之后一下子就把她塞進了副駕駛。
“老實點。回家了再鬧。”三番四次,韓唯依的不配合讓林蔚然扣不上安全帶。一味強勢只能適得其反,這一松口讓韓唯依這就沒了動靜。
關上車門,林蔚然從另一側坐上駕駛席。一直滴酒不沾就是等著女人喝夠了把她送回家,可那場景卻讓他逐漸不能控制自己。見她喝酒也不是第一次了,結果一次比一次心疼。兩人之間的關系或許徹底隔絕起來才不會傷人傷己…開著紅色法拉利的林蔚然鮮有的開始思考感情。
有些東西終究不能琢磨,感情就是如此。簡簡單單的喜歡或不喜歡永遠不是這復雜世龗界的定律,到處充斥的悖論跟不合理極容易讓人們沉浸其中。想要隔絕又哪有這么容易。對人類來說,喜歡和愛,都是一種天性。
不合理,對林蔚然來說這就是無解的命題,愛龗情終究不能如他心中那座天枰一般始終保持平衡,因為這本身就不是交易。譬如韓唯依的喜歡,他要給多少才算是等量的回應?
車內一直安靜,思考感情的林蔚然因為路況難免斷斷續續,副駕駛上的韓唯依一直都不吭聲,她本就不是經常落淚的女子,自然也從不用這個當做武器。車窗外五顏六色的霓虹流入眼中,酒勁兒上涌,更顯朦朧,剛剛還想著回去再喝,路過許久不曾去過的路邊攤,韓唯依就開始渴的難受,瞥了一眼駕駛席上的男人,發現他皺著的眉頭,韓唯依的委屈和不忿就無以附加,說白了,脫去朋友這層掩飾兩人情感的外衣他們沒有絲毫關系,你林蔚然又不是人家男朋友,憑什么指手畫腳?
不想當小狗的韓唯依沒有對林蔚然橫加指責,不做點什么反抗一下又不甘心,永遠不能期盼一個喝醉的人保持理性,因為人之所以喝酒,就是因為他們不想理性。
車門開了,毫無征兆,完全不顧及這是在行駛當中,林蔚然被冷風掃的一個激靈,看到韓唯依又去弄自己的安全帶,一腳就把剎車踩到底。刺耳的剎車聲從門縫里伴著冷風一齊涌了進來,突如其來的慣性讓兩人紛紛前傾,清醒中的林蔚然還知龗道伸出一只手擋在女人身前并未接下來可能發生的追尾做點準備,可韓唯依非但不管這是在車道上,解開安全帶就下了車。
女人剛在車外站起身就踉蹌了下,好在后車反應及時,跟著一腳剎車到底。韓唯依明顯沒明白此時的狀況,踉踉蹌蹌就要過道,比鄰車道上的一輛凱美瑞就按了喇叭呼嘯而過。
韓唯依被這一嚇居然還沒醒酒,只是整個人后退一步,然后當做什么都沒發生就要邁步,突然胳膊被人一扯,整個人就轉過身來趴在那人懷里,迷糊抬頭,只瞧見鐵青的一張臉。
“疼…”
林蔚然當然用了力氣,不顧這聲楚楚可憐的呼痛,扯著人就要轉身,懷中女人突然發瘋一般的推搡,積蓄了一路的話傾瀉而出。
“你是誰啊?仗著我喜歡你就能管我了?”
“告訴你,就你這樣的我出龗去就能找十七八個,還每個都比你長的好…你松手,你弄疼我了…林蔚然!你個混蛋…”
女人的聲音越來越大,以林蔚然的拉扯借力,整個人往后一靠,不管他說什么都不打算再上車。小手拍打不掉林蔚然的鉗制就往男人臉上去,也不管會不會抓破,怎么出氣怎么來。
從外人的角度一看,這就是標準的男女吵架,后車司機原本遇到這等意外正怒發沖冠的想要打開車窗呵斥幾句,可一看車上下來的女人走路都走不利索還往比鄰車道的車子上沖,其中兇險讓這位中年司機瞠目結舌,一直到駕駛位置的男人下車去攔,他連喇叭都忘了按,還是后車超車時按了下喇叭,他這才驚醒。
男女吵架可以理解,可你把一輛法拉利堂而皇之的停在大街上就怎么都讓人不能淡定,這位司機雖然不是那種看所有開進口車的人都像賣國賊的偏激派,但面對這種年紀輕輕就能開好車的家伙顯然沒什么好感,正想按下喇叭就開車繞開,可那開著法拉利的‘富二代’一下子把那看身段十分窈窕的女人扛在肩膀上的舉動,讓他又瞪大了眼睛。
什么世道,富二代居然都當街強搶民女了!
早已經忘了跟他說話會變小狗的韓唯依被林蔚然扛在肩上,她大聲抗議,兩條小腿踢打不停,身體的不斷扭動讓林蔚然寸步難行。
“混蛋,你放我下來!”
‘啪’地一聲,聲音傳來的同時屁股上升起火辣辣的疼痛感,韓唯依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緊接著更加大力的扭打起來。
“你敢打我…”
‘啪’
“林蔚然你…”
‘啪’
“我跟你拼…”
‘啪’
感覺到肩膀上的人漸漸老實,林蔚然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手,把人就往車上送去。
鬧劇落幕,連威脅都說的吐字不清的韓唯依當然有些清醒過來,大庭廣眾之下被人打屁股,她這輩子可從沒這么丟國人。
林蔚然上了車,伸手就去幫韓唯依拉上安全帶,咫尺之間注意到女人充滿了恨意的目光也不在乎,這一次更是聰明的把車門鎖死。
重新發動跑車,舒展了眉頭的林蔚然卻給人以更壓抑的感覺,韓唯依單手在屁股上護著傷處,這男人可真舍得下手。
靜謐沒持續一會兒,就有抽泣聲傳來。
按照李孝利的說法,這女人是不太會掉眼淚的。
林蔚然聽的心軟,嘴上卻始終是一言不發,火紅色的法拉利在夜色下猶如一道流光,飛速行駛。
哭聲漸漸停了,林蔚然瞥了一眼副駕駛上的女人,只瞧見她把腦袋轉向車外,本就疲憊的身心在安靜中帶來一陣倦意,不想打破這份安靜的林蔚然只能勉強大氣精神。
目的地,江南。
顧寰買來的房子是獨門獨戶,林蔚然在市中的那套公寓如今已經完全當成了給工作辛苦時,可以用來暫時休息的場所。從院門外就能瞧見房子里亮起的燈光,林蔚然不疑有他,只當是顧寰過來找了自己。
停下車,就在門口,林蔚然用了遙控器,鐵門緩緩打開。
法拉利駛入院內,正在林蔚然打算處置韓唯依的時候,別墅的正門卻被打開。
林蔚然看到跑出來迎接自己的林允兒瞪大眼睛,滿腦子想的是,她怎么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