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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6 壽終正寢(下)

  因為‘仁川擴建備忘’事件有野黨興風作浪,青瓦臺最近一直都很不太平,總統大人接連在辦公室熬了幾個通宵,手下人自然要跟著鞠躬盡瘁,一早國務會議剛剛結束文化部長官就和樸槿惠議員聯袂前來,秘書室除了接待之外自然也要做一些叮囑。

  明面上的意思是總統大人最近血壓有不受控制跡象,接下來的日程就是請醫生到青瓦臺做身體檢查,請兩位長官注意時間,別讓這好不容易插進來的日程付諸東流…潛臺詞無非是說什么都別說太久,總統大人情緒不太穩定,請兩位自重。

  話是聽懂了,但文化部長官崔光植卻仍然懵懂,近來仁川擴建一事鬧的沸沸揚揚,做為執政黨一員的崔光植自然同仇敵愾,備忘剛一曝光非常對策委員長金武星就致電各個政府部門,如何運作還要看這位的指示,今天被突然招架還覺得是總統大人有意要過問此事,可剛一進門就看到一溜特質轎車駛出青瓦臺,再龗見到樸槿惠,崔光植便心中打鼓。

  這是又要變天了?

  金武星的風光無限還沒到一周就被那備忘鬧了個灰頭土臉,可明眼人都知龗道還有余地,但樸槿惠三天內兩度來到青瓦臺卻還是顯現出不一樣的政治訊號,黨內人都在猜測,崔光植自然也在猜測,只是今天的聯袂前來讓他很是糊涂,畢竟黨內派系如今還沒鬧到涇渭分明的程度,而且共同召見他們的舉動放在平時也罷,放在如今。還真是無厘頭。

  崔光植想著就偷偷瞧了樸槿惠一眼,這位出身第一家庭的樸正熙長女只是在閉目養神。剛想開口寒暄幾句探探口風,秘書室的人就回來通報總統有空了。樸槿惠率先起身。崔光植做為現任政府長官和黨內之前跟李明博是競爭關系的樸槿惠自然要保持距離,直到一前一后的進了總統辦公室,兩人之間也都是沒什么交流。

  總統大人看起來精神不錯,非但沒因為熬夜而顯得精神萎靡,反倒是神采奕奕,被問及部內工作的時候崔光植回答的小心翼翼,自認為不出彩也不能出什么紕漏,總統大人點頭、沉吟,到最龗后也沒下什么指示。只是在仁川擴建中那個文娛分區上說了幾句,不算耳提面命,崔光植也當做圣諭來聽,打定主意回去再多加督促。話鋒一轉到了樸槿惠身上,總統大人依舊沒提什么關鍵,只是在黨內活動上說了幾句,叮囑樸槿惠要注意黨內和民間自發團體的聯系,不到半個小時的交談下來等于什么都沒說,看著倒像是總統大人在拉近和下屬的關系。

  “…最近關注了傳媒方面。說新傳媒方面國內有家公司做到了世龗界一流,這次仁川開發的文娛分區就是以這家公司的主題公園為核心,首爾文化財團和放送振興基金在這家公司都有股份,有些地方我們也要注意一下。”

  崔光植聞言一驚。還以為是新韓那邊出了什么紕漏,總統大人這話是對著樸槿惠說,卻像是給他聽的。文化觀光部跟幾乎所有能營造出韓流氣象的公司都有合作,但參與到仁川擴建計龗劃中的卻只有新韓一個。雙方關系的確親近,對這弟弟崔文順介紹來的外國商人崔光植也很是欣賞。畢竟沒誰身在異國他鄉還能白手起家,雖然風聞這小子的家世可能不像聽過的那樣一窮二白,但在韓國能崛起到如此程度的中國人林蔚然還是破天荒頭一個。

  樸槿惠點頭,沒有絲毫沉吟,“我知龗道了。”

  李明博笑著道:“那就好。”

  談話只是要到了尾聲,崔光植可不想莫名被新韓拖累,剛想開口就被打斷,敲門進來的秘書室職員輕聲提醒說醫生已經到了青瓦臺。總統大人這就起身,崔光植所有的話都被憋到了喉頭,站起身跟著樸槿惠被秘書室職員帶到了停車場,想象中的狀況兇險讓他臉色發白,看了眼樸槿惠再看看自己停車的地方,顧不得保持政治距離,快走一步就跟上了,只是還沒開口,就聽樸槿惠神神秘秘道。

  “崔部長不用擔心,總統閣下那句話的確是對我說的。”

  崔光植這才反應過來,想起那部‘大物’,便意識到自己有點膽小如鼠,新韓不單單是跟他關系親切,暗地里指不定就是樸槿惠的人,總統大人只是說上一句,他瞎緊張個什么?

  帶著謝意對樸槿惠笑了下,崔光植轉身就想回自己車上,可走到一半兒方才又尋思過來。不對啊,仁川建游樂園那塊地可是他透出龗去給新韓的,總統大人問了那么多句文娛分區,說的不就是這個?

  崔光植當即汗如雨下,再轉身找樸槿惠只看到這位樸正熙長女已經上了車,堂堂文化體育觀光部長官也不能攔住人家要問個究竟,只得眼神復雜的看著對方離開,心中翻江倒海,一團亂麻。

  駛離青瓦臺,樸槿惠上了車后就閉目養神,原本打算回報日程的鄭道準見狀便住了口,知會了司機下個地點,跟著閉口不言,李泰山向首爾大檢查院自首的消息早已經傳到了樸槿惠的耳朵中,對這種投名狀樸槿惠一直沒表現出是什么態度,可他這一手給金武星留了一線生機,同時又搭上了樸槿惠這條大船,老姜之辛辣,如此可見一斑。

  沉默許久,樸槿惠閉著眼睛輕聲說道:“總統閣下提起新韓了。”

  鄭道準聽了后挑了挑眉頭,心下當即就有喜意,樹大招風,在總統大人那出名可是兇險萬分,一國之元首對一家近來市值已經跌落二十億美元的集團有印象,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鄭道準沒打算接話,可樸槿惠的下一句卻是讓他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這中國人,要成龍了。”

  李泰山身陷囫圇是為子孫打破僵局。老人以身作餌,明知進去沒幾年活頭也不要壽終正寢。算計到這種程度林蔚然被利用一下也不冤枉,不是沒脾氣。只是實在無話可說,他把金武星放在萬眾矚目的焦點再讓他焦頭爛額,致命一擊假借他人之手以撇清關系,林蔚然這算盤又何嘗不是利用了李泰山?

  有來有回,林蔚然不差這個覺悟,眼下大局已定,比起指責盟友,林蔚然倒更關心執政黨內部會有怎樣的變動,金武星這一摔雖不至于讓他摔死。但最好也是傷筋動骨,進入到分割利益的階段林蔚然并沒太大野心,畢竟生活又不是游戲中玩家打寶,BOSS越厲害得到的利益越大,這在現實中幾乎沒有可能。

  見到樸槿惠,保持了平常心的林蔚然難掩那好像八風不動的氣度,即便對面這顧寰口中的陰損娘們對他的態度已經和當初大相徑庭,還有幸第一次欣賞對方的茶道,林蔚然依舊是緊晚輩禮儀力圖滴水不夠。

  落在鄭道準眼中。這份謹慎難免像是膽小如鼠,可到了樸槿惠這兒,林蔚然的這份榮辱不驚倒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本打算推到他面前的一杯茶這下直接交到了林蔚然手中。這種細節耐人尋味,更讓鄭道準震驚到瞪大了眼睛。

  “你覺得韓國政治怎么樣?”

  林蔚然剛喝下這口茶,樸槿惠就把一個空泛到沒邊兒的提問扔到林蔚然臉上。記得從顧寰聽來的一個評價說政治人都是些生孩子沒屁眼的小婊子,也不知龗道他如果當著樸槿惠的面。這種話還能不能輕易的丟出口。

  林蔚然放下茶杯,正襟危坐。“我喜歡政治人,搞政治的人他們做的一切都有意義,他們從不做無意義之事。”

  這問題算正面回答了嗎?

  只有樸槿惠自己知龗道。

  她沉默半晌像是在咀嚼話中深意,接下來再開口便是一派官方口吻,首先說起了韓流,表明這是本屆政府和下屆的政府的重中之重,勉勵林蔚然一番算是肯定新韓現在的成績,接下來又提及了新韓近來的股價,并表示擔憂…能上電視的官商接觸基本都是這樣。

  林蔚然對答如流,整場對話下來似乎什么都沒有明說,卻把一切都已經確定。

  等會面結束,辭別樸槿惠只后林蔚然直接便趕往仁川,至于這份所得只有日后方才能見到,其實按照預計,單單是股市波動帶來的真金白銀就已經讓林蔚然賺了個盆滿缽滿,逼退MHN,以金武星的下臺來對所有覬覦新韓的韓國財閥敲山震虎,這種意義所帶來的潛在利潤,根本無法估量。

  收獲進行的不溫不火,一切都按部就班,除了李泰山之外,此次收官堪稱完美。

  數個小時的車程一瞬即逝,因為提前有過溝通,所以林蔚然直接來到仁川李家大宅,海灘別墅區在這個季節難免冷清,一路上幾乎都是渺無人煙,下了車就有一陣滲著冷意的海風吹來,林蔚然收了收外套,不遠處早有人在等待。

  “林會長。”

  林蔚然默不作聲,只是認真打量起這泰山地產的新一代接班人,李生平對林蔚然的‘無禮’并不在意,側過身就把人引了進去,不刻意表現也沒什么討好似地親近舉動,禮儀倒是周全,擺明了來者是客,掃榻相迎。

  別的不說,單單是這份態度,就足以被期待了。

  林蔚然跟著進了屋,先是見過長輩,然后才和李生平一起到了二樓書房,對比泰山的身家這書房看上去有些簡陋,等眼睛還沒消腫的婦人端上茶水瓜果,林蔚然方才注意到辦公桌上的那根拐杖。

  婦人對目前的情況應該是只知龗道個表象,看向兒子李生平的眼神不免擔憂,林蔚然的熱情笑容對現狀緩解不大,還是李生平神色柔和的勸說幾句,婦人這才出門,臨關門時還往內看了一眼,林蔚然注意到那眼神,不免有些唏噓。

  李生喝了口茶,跟林蔚然對坐,不落下風,不知龗道這算不算是哀兵必勝,李泰山帶來的影響再加上這棟主場一般的宅院,讓林蔚然沒了興師問罪的可能。

  所以,不如開誠布公。

  他放下茶杯直接說道:“我不打算針對泰山,也不打算讓這次的問題影響到我們今后的合作。李泰山先生的事我不了解,雖然見過一次,但我對他的選擇還是挺驚訝的,不得不說,也有些敬佩,但李泰山先生已經不可能再主持泰山地產了,我現在要面對的是新的合伙人,一個我根本不了解的合伙人。”

  李生平笑道:“林會長不必相信我,但應該相信爺爺。”

  林蔚然問:“你是說讓我相信你爺爺的選擇?”

  李生平點頭。

  林蔚然沒嗤笑沒嘲弄,只是沉默,就透出一股不信任。

  李生平說道:“爺爺走之前曾經問我覺得林會長是怎樣的人,我說林會長很懂得‘借’,而且借的都是人心。”

  林蔚然很有興趣的挑挑眉頭,“一時發憤圖強不代表將來不會無所作為,這個世龗界不是光靠努力就可以的,你需要時間證明自己,不過首先要證明你值得我給你這個時間。”

  李生平只是說:“那請林會長留下來吃飯。”

  一頓家宴,也就是普通的家常便飯,當客廳里飄起大醬湯的味道,林蔚然還是這家的客人。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這話說的既透徹又貼切,林蔚然從不輕易給人信任,也從不奢求被人能輕易給他信任,想當初徐仁成不顧林蔚然這一造出虛擬偶像的創始人也要在新韓做主,歸根結底無非是因為不信任,他不信任當初的林蔚然能帶領新韓走到今天,正如同林蔚然不信任李生平能帶領泰山走向未來。

  地產這一塊兒大鱷無數,現代建設、三星建設、LG建設,單單是財閥們的分割就已經讓這塊兒蛋糕小的可憐,泰山地產的確立足于仁川,也同樣是五大新都市后白手起家中的碩果僅存,可如今它卻換了一個掌舵人,已經是一條不知龗道要駛向何方的大船。

  “緊急速報,仁川擴建委員會委員長、大國家黨非常對策委員長金武星于近日下午五時被緊急送往首爾大學綜合醫院,具體消息本臺尚在了解當中,但通過知情人是透露,金武星委員長自今年六月健康就已經出現異常…”

  電視上滿面嚴肅的女主播正回報一則新聞,客廳中的三人一齊望去,甚至連正準備晚上家宴的婦人都走出廚房,看著電視目不轉睛。

  健康異常,勞累所知,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一位國會議員的退休,還需要怎樣的開場白?

  他有這樣的下場林蔚然早以預料,比起李家人對電視的目不轉睛,他更注意到李生平的反應,可惜的是這年輕人一如在門外單獨面對他的時候,沉穩,冷靜,絲毫都不見浮躁。

  ‘撲通’,是書包掉在地上,站在門口的女孩顯然是剛放學回家,看到電視上的新聞,同樣目不轉睛。林蔚然注意到她那一頭好像剛剛染過的黑發,五官給人感覺嫻靜,眼神卻多少有點空洞,就像是一株剛經歷了風雨的花草,雖然還嬌柔,但不難讓人想象她之后的迎風綻放。

  感覺到林蔚然的目光,女孩也望了過來,林蔚然剛想露出笑臉,女孩就已經移開眼神,撿起書包,先是去和父親跟哥哥打了招呼,然后去廚房見過母親,最龗后很快上樓。

  或許,李家人已經不需要證明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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