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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6 痕跡(中)

  不管抱著怎樣復雜的心情,現在都不是她能離開的時候,聽到劉一翰的點名金泰妍露出頭來,在眾人的注視下和男主演一起聽導演說戲,訓練了好幾個月,哪怕是最生僻的場景泰妍都十分熟悉,但對這些嘮叨她仍然甘之若飴,眼神中更泛出比往常還要深刻的認真勁兒,不管劉一翰的話她是否能倒背如流,此刻的她的確需要點事情來分散精力,分手痛苦的最大來源就是被提醒,一段對白,一份小菜,乃至于路過的風景都會提醒她他們的曾經,突然發愣出神是因為黯然神傷,而來自前男友的短信,則無異于把那天的一切重新至于她眼前。

  這些天泰妍經常會做一個夢,夢里月色晴好,天空中萬里無云,她置身于那被點滿了燭火的草坪,看它們錯落有序的排列在一起,她站在燭光的最中央,卻只有自己一個人,似乎是在等待著什么,又似乎只是在遺憾而已,只是夢里不會下雨,也沒有那男人獨自站在燭火中看著自己遠去的身影,它不會帶來撕心裂肺的疼痛,卻會帶來如鯁在喉的淡淡悵惘,每當在這樣的夢中醒來金泰妍都會做一件事,她打開床頭底部的抽屜,從里頭拿出一個藏的很深的火機,然后在當天的外出中隨意丟在哪里,最開始的時候她還會去丟掉的地方看上一眼,但是當第一個火機莫名消失之后,她便開始強迫自己不再去尋覓。

  空無一人的洗手間內,金泰妍低著頭,不去看洗手池上鏡子中反射出的自己。她沒有淚流滿面,只是感覺極度胸悶。她雙手撐在洗手池邊緣上,感覺即便接下來的首演她不出現也沒關系。她愣愣的看著洗手臺上的大理石紋路,因為她的目光只能放在那里。

  分手比想象中更疼,卻也沒有想象想象中那樣疼,習慣它就跟習慣舞臺和習慣別人的注視一樣,當泰妍認識并親身經歷了這些、擁有足夠信心覺得自己能一個人完成這段旅途的時候,只是來自那人的一條短信就輕松擊潰了她的心防,她覺得即便偶然相遇自己也能保持正常,她覺得即便等有一天允兒把他介紹給她們所有人的時候她也能保持正常,但這條短信卻告訴她。面對你愛的人,無論如何你都不能保持正常。

  她給過自己幾個理由堅持下去,留下美好龗的回憶,為了所有人,變回以前的自己,還有是終止一段錯誤的關系,但是,支撐她如此行動的理由很多,但讓她如此行動的。似乎只有嫉妒而已。如果他說跟允兒分手,如果他說他只愛自己一個,哪怕只是想象金泰妍都知龗道自己不可能堅持下去,所以全部的理由都只是她給自己找了一層‘正確’的外衣。因為她沒有回到孑然一身狀態的真正動力。

  她不能說自己分手的行動是愛他,因為在那段隔絕的日子,她覺得他能為她放棄所有事。

  她不承認自己分手的行動是在逼迫他。因為在那段隔絕的日子,她甚至做好了就這么無名無分。一直陪著他的決定。

  她覺得他愛自己更勝于允兒,她覺得她會不斷去找這樣的證明。與其在尋找過程中跟他漸行漸遠,不如就這樣放棄。

  她預龗見了未來的變質,所以放棄,只留下好龗的,但如果他覺得不能失去自己而放棄允兒,那她就會回去,頂替或者說贏下那個位置…

  “一切都會好嗎?”

  抬起頭,對著鏡子詢問,這是一個只能從等待和時間中得到答案的問題,而此時金泰妍,卻好像沒有知曉這答案的能力和勇氣。

  長達二十分鐘的會議結束后,距離演出開始只剩下半個小時,眾人都在進行最龗后的準備,沒人知龗道金泰妍去了哪里,剛剛處理完前門騷亂的劉一翰回到后臺,謝絕了場館方面負責人的陪同,滿心煩躁的進行起開演前的最龗后程序,只是第二幕就要上場的女主角卻到現在還不見人影,如果不是仗著有好身體,估計真會得心臟病。

  當金泰妍重新出現在后臺,斷定是自己好臉色給多了的劉一翰立馬沖了上去,只是就在圍觀群眾擔心他訓斥的太過嚴重而影響演員狀態的時候,卻發現導演大人突然沒了怒意,他帶著一張被震驚后的面龐緩和了語氣,隱約聽到些飄過來的只言片語,都像是在噓寒問暖,眾人心中詫異,雖然好奇卻也沒人敢打聽個究竟,注意到導演的目光掃視過來,還張望著的人們便立刻低頭,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

  用目光讓眾人退散,劉一翰回過頭來重新打量泰妍的臉色,他看了眼手上那分量輕了不少的酒瓶,非常擔心的壓低聲音,“真的沒問題?”

  “恩!”

  金泰妍清脆應道,只是聲音中伴著酒氣,“導演請放心,我不會有問題,而且現在也很清醒。”

  聽她言辭上條理清晰,劉一翰的確被安慰了少許,只是惦著手上的鐵質酒瓶,他還是沒能完全放心,雖說容量不大卻也能裝下小半瓶燒酒,分開一點點來應該沒什么問題,但看這丫頭的模樣應該是一次都喝了下去。

  舞臺劇演員,演員,乃至于話劇演員在上場前攝取少量酒精會幫助表演,一部分是心理作用,一部分是酒精對人精神上的松弛效果,哪怕是出演過上千場次的舞臺劇演員也會緊張,而酒精恰恰能幫助演員們把更多的精力都投入到演出上,但這卻并不代表喝的越多演的就越好,劉一翰見識過有演員因為這小伎倆而得不償失,舞臺燈光下燥熱普通人難以想象,加之本就是第一次出演音樂覺的金泰妍可能受到酒勁兒的影響,劉一翰的一顆心完全被下載了金泰妍身上。

  或許她是此道中人?

  看到泰妍笑著向一些前輩行李,劉一翰自動打消了這個念頭,正是一個女孩成長為女人最美的時候,性格看起來也很開朗的金泰妍,怎么可能會是酒鬼?

  吩咐金泰妍做上臺準備的劉一翰仍然放心不下,一直跟在附近觀察這位演員的狀態,如果她真的受到影響,哪怕用挨罵來拖延來演時間,劉一翰也不會弄砸一場首演,只是金泰妍表現的很好,她在表演團隊中來來往往,跟每一個人認真打過招呼,她談吐得當,腳步也不虛浮,然后便回到了屬于她女主角的位置上,和身旁的男主角點頭之后便看向帷幕后正在緊急布置的第一幕舞臺,根本不像是喝了酒的模樣。

  舞臺劇跟電視劇和電影不同,如果說之前的一切都要靠導演,那開演之后就要看演員,除了這些做現場表演的演員之外,世龗界上那些眾所周知的電影大明星們沒誰能掌控這樣一座舞臺,但舞臺劇演員可以,因為一旦上了臺,他們每個人都是各自的導演。

  臺下,觀眾席上已經坐滿了人,有粉絲、有記者,也有單純的音樂劇觀眾和那些想見識一下偶像出演音樂劇的人,少女時代的金泰妍是當之無愧的明星,即便這只能容納不到一千人的劇院,沒點號召力也別指望能讓她座無虛席。

  四下,燈光突然暗淡,交談著的觀眾們一下子安靜下來,他們把目光集中到那片舞臺,紅色的帷幕靜止不動,承載著他們眼神中的期待,后臺處黑暗中的金泰妍望舞臺的另一端,只感覺有刺眼的燈光一閃,身旁的前輩和助演們便魚貫走上舞臺,幾乎在最龗后一人到達指定位置的同時,帷幕便被徐徐拉開,燈光是比音樂先一步亮起,還不能適應這明暗轉換的金泰妍瞇起眼睛,耳邊傳來的音樂聲在告訴她,演出,已經開始。

  改編自坂東賢治作品的舞臺劇太陽之歌講述的是一個愛龗情故事,金泰妍所飾演的女主人公雨音薰只能生活在月光下,而男主人公卻是喜愛沖浪并生活在陽光下孝志,兩個不可能在一起的人演繹了一個有關初戀的故事,仿佛名為愛龗情的神明揮一揮手,人們便能跨越不可能跨越的現實。

  愛龗情等于奇跡。

  在剛接觸到太陽之歌劇本的那時,金泰妍有這樣的感覺。

  時過境遷。

  如果讓現在的金泰妍來解釋,那奇跡就等于過多的巧合,以及童話中的故事。

  在徹底適應臺上的燈光前,金泰妍的目光越過舞臺邊緣,看向臺下觀眾席的某個位置,不是站在舞臺上,在這個角度,她隱約能看清那個位置。

  那是一個空位置。

  是整場唯一一個空位置。

  是她刻意空出來的位置。

  金泰妍偶爾會想,當故事中孝志想要帶著小薰行走在陽光下的時候,兩個人的夢想和現實截然相反的時候,那他們還會這樣相愛嗎?或者說在他們這段愛龗情開始的時候,孝志就已經知龗道他永遠都不可能帶著小薰走在陽光下嗎?

  故事在一個很完美的地方到此為止,完美,指的是無懈可擊,在愛龗情這個大主題下太陽之歌只講述了愛龗情,至于愛龗情之后的事作者不關心,觀眾則更不關心。

  或許,愛龗情是一門到此為止的藝術,它的開始需要巧妙,而結束的則要完美。

  不能在一起的人或許不應該期待愛龗情這種奇跡,即便來了,也要知龗道什么時候該到此為止。

  太陽之歌以童話般完美收場之后的現實故事,這就是金泰妍的愛龗情,這也是她的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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