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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天下午,夏潯依舊坐在達克家的院里喝茶。
庭院一角,一棵椴樹下,唐賽兒和讓娜不知在搞些什么,達克這個寵溺女兒的父親,只能無奈地站在一邊,看她們玩游戲。
唐賽兒叫讓娜把她綁在那棵椴樹上,在唐賽兒提示下,小讓娜反復檢查了幾遍,確認她綁得緊緊的,唐賽兒根本不可能掙脫,這才點了點頭。
唐賽兒嘻嘻一笑道:“好,你轉過去,數三個數,然后再轉過來!達克大叔,你也一樣!”
“這兩個孩子!”
達克無奈地笑著和女兒一塊轉過身去,數著:“一、二、三!”
一齊轉身,然后他們就驚訝地發現,唐賽兒正笑嘻嘻地站在他們背后,繩索依舊套在樹上,垂落在地上。
“上帝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達克驚訝地跑過去,反復檢查那條繩子,讓娜也驚奇地拉住唐賽兒,連聲追問。
唐賽兒得意地道:“這脫縛術算不了什么,一會兒我考考你的口技,要是已經練好了我就教你,我師傅還教過我火遁術呢,那可是本門的最高法門,我從六歲開始學,十二歲才練成,只要你好好學,回頭我也一并傳給你!”
“嗯嗯嗯!”
讓娜小雞啄米似的一個勁兒點頭,唐賽兒撥亂了她火紅的頭發,兩個人一起開心地笑起來。
這時通譯江旭氣喘喘地跑進達克家的院子,對夏潯眉飛色舞地道:“大人,鄭公公來了!鄭公公的船隊到了!”
夏潯霍地一下站起來,興奮地道:“他果然來了!我就知道,他是不會叫我失望的!”
鄭和艦隊的到來震驚了整個地中海,這些東方人駕駛著不可想象的巨艦,艦船上載著相當于一個城市那么多的人口,這巨艦根本就是一座浮動的城市。
鄭和艦隊剛剛駛入直布羅陀海峽,各個國家的商船就像發了瘋似的趕回去,向他們的國家當局報告這個驚人的消息。馬賽港也是一樣,江旭趕來報的信是一個法國水手帶回來的消息,這時鄭和的艦隊剛剛趕到西班牙的港口。
十二天后,鄭和龐大的艦隊才如同沿地中海巡演一般,來到馬賽,法王已聞訊派特使趕到馬賽,同馬賽的地方官員一同迎接這位來自遙遠東方國度的神秘使者。
馬賽所有的權貴和平民全都涌到碼頭去,因為他們都想親眼見識見識那據說如同海上浮城一樣的巨大艦只。
為了給這支東方艦隊騰地方,港口所有的船只都被清理一空,海面上空空蕩蕩,遠遠的,遮天蔽日的帆檣已躍入眼簾。
碼頭上的歡迎隊伍五花八門,港口一座高高的圓形石臺上,藝人套著各種動物造型的衣服在表演,野豬吹喇叭、山羊唱贊美詩、大灰狼吹奏長笛,四頭驢子把蹄子捧在胸前,正準備放聲高歌。
碼頭一角的一塊平地上,則有一些一絲不掛、頭發蓬松、身上涂著一道道油彩的女人扭動著身子翩翩起舞,豐乳肥臀,全無遮掩,以致許多男人的目光從那壯觀的艦隊上時不時地收回來一下,在她們誘人的部位剜上兩眼。
剃著光頭的或者裹著頭巾的水手在碼頭上不停地徘徊,等著接住從船上拋下的繩子,拴系在碼頭上。還有一些壯漢只在羞處搭了一條毛巾,身上涂著金色或銀色的粉,一動不動地在歡迎隊伍前面擺著造型,仿佛一座座雕塑。
市長大人緊張地詢問他的秘書,市政廳里的大型宴會和舞會是否已準備妥當。主教大人全副盛裝,戴著十字架,持著法仗神情莊重地站在他左邊,法官大人則在他的右邊整理著被海風吹歪的白色假發。
一群貴族戴著三角帽,帽子上插著羽毛,一個個挺胸腆肚,貴婦和小姐們則長裙曳地,頭上戴著垂了輕紗的帽子,前端的垂紗已經掀起,手中小扇子搖得飛快,看她們的腰肢一個個全都好象要勒斷了似的。
戴著圓筒帽的儀仗隊拿著鼓號等各色樂器,在被警察推搡著圍觀的市民硬擠出的一塊空間里走著隊形,演奏著樂器。
人群里面的小丑也不甘寂寞,他們戴著高帽、滿臉涂滿油彩,在人群中費勁的鉆來鉆去,大聲地喊著:“看好錢包,小心小偷…”
人群則像潮水似的涌來涌去,看著越來越近的巨大艦隊,發出一聲聲驚呼,夏潯也站在碼頭的歡迎人群里,看到歐洲國家對大明艦隊的尊重和敬畏,心中油然升起一種自豪的感覺。
可是眼見如此歡迎場面,他又不禁驚嘆:“上帝啊!這些法國人是要把歡迎儀式辦成狂歡節么?”
鄭和船隊的到來,就像一塊隕石從天而降,正落在地中海的中間,在周邊各國中掀起了一股比海嘯更強大的沖擊波。
他在馬賽停留期間,還未等應法王之邀去他們的都城訪問,其他各國就已紛紛派出特使,趕來同這個東方國度的來使進行會唔,盛情邀請他去自己的國家訪問。
就連不在地中海沿岸的匈牙利,德意志,神圣羅馬帝國都派來了使節,而教皇馬丁五世更是派了一位紅衣大主教親自趕來。
大明帝國一連串的訪問活動就此在歐洲各國展開,鄭和談外交,隨船商隊談生意,在了解了這個東方的神秘國度之后,各國紛紛答應派遣使節隨鄭和船隊返回,拜訪那位東方的偉大皇帝。
訪問持續了大約六個月的時間,直到季候風來臨,一支前所未有的巨大艦隊才開始集結,準備沿新航路到東方去。船只的數目超過一千艘已經成為必然。
這時候,威尼斯已經先行一步,搶在各國前頭出海了,不過他們發現,要完全占領一個咽喉之地,卡住整個歐洲的喉嚨的確非常困難。
他們在地中海之內,他們要卡歐洲各國的脖子,占據地理優勢的葡萄牙就可以在直布羅陀海峽卡他們的脖子。
外海上,葡萄牙有優勢,地中海上,威尼斯人有優勢,為了決定好望角這種關卡要地的歸屬,在大明艦隊離開之后,一場場大海戰就在他們之間展開了,本就戰亂不休的歐洲陷入了更大的混亂。
達克一家人站在碼頭上,看著駛離碼頭的夏潯的船隊,他們的船隊已漸漸遠去。小小的馬賽港是停不下那么多船只的,各國的艦隊都在直布羅陀海峽集齤合,然后隨鄭和船隊一同下東洋,夏潯的船隊也是到那里去匯合的。
達克一家人拿著他們的全部家當,他們已經退租了這里的房子,馬上他們就要回到鄉下去了。小讓娜眼淚汪汪地看著遠去的船隊,她舍不得那個大姐姐樣的師傅,舍不得那個每次到家里來都給她帶好吃的那位夏叔叔。
在她耳邊還縈繞著夏潯臨行時留下的話:“放心吧!我們會回來的!”
“如果夏叔叔不遵守諾言帶賽兒師傅來見我,等我長大了,就自己去找她!”小讓娜攥著粉拳暗暗發誓。
海邊送行的人群陸續散去,達克一家人也三步一回頭地離開了,可是海邊的沙灘上依舊站著兩個人。海邊徐徐吹來,拂動著他們的衣衫,他們的衣袂在風中微微地抖動。
“先生,我們回去吧!”
站在前邊那人身后一步之遠的老人踏前半步,習慣性地佝僂著身子說著,這個老人正是那個柯洲。
前邊的朱允炆輕輕搖了搖頭:“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是!”
柯洲退后半步,垂手欠身,不再語言了。、
朱允炆才三十多歲,那容貌卻似五旬的老人,眼角有了淺淺的雛紋,頭上花白的頭發在風中瑟瑟發抖。
他又想起了那一天,那天,他跪倒在夏潯的面前,懇求道:“這一次,我不逃,也不躲,你可以割下我的人頭向四叔覆命,我只求你饒過他們,他們是無辜的!”
“不能跪啊皇上!您是皇上啊!”
忠心耿耿的老柯抱住了他的身子,撕心裂肺地哭著。
他的一雙兒女雖然還不大明白他與夏潯的對答,卻知道這個人要對他們的父親不利,他們敵視地瞪著夏潯,那個小一點的藍眼睛的男孩子跑到夏潯身邊,攥起小拳頭在他大腿上捶打著,用法語嚷著:“惡魔、強盜,滾出我的家!”
朱允炆閉上了眼睛,伸長脖子,等著那雪亮的鋼刀落下,他等了許久許久,卻只等來了夏潯的一句話:““太祖開國,以金玉為質,制十六寶璽以行國事,建文三年,皇上您又制‘凝命神寶印’一方,至此我大明寶璽共十七方。
后來,當今皇上入宮,檢點寶印,缺了‘皇帝奉天之寶’、‘皇帝親親之寶’、‘皇帝敕命之寶’三枚寶印,臣請問皇上,這三枚寶印何在?”
裝著三枚寶印的匣子被滿臉是淚的柯洲遞到了夏潯的手里,夏潯打開匣子認真地檢查過三枚寶印后,將匣子扣好,對朱允炆道:“很快,還有一支更龐大的陛下的艦隊會來這里,我建議您近期去鄉下散散心,希望你在法國,生活的愉快!里貝里先生!”
朱允炆緩緩抬起頭,愕然望著夏潯離去的背影…
朱允炆輕輕地吁了口氣,思緒收回,放眼望去,艦隊在海平面上只剩下一片模糊的黑影了。朱允炆長嘆一聲,背轉身,只留給大海一個落寞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