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孩俱著宮裝,月華裙,銀綾襖,發梳宮髻,優雅大方而又不失活潑可愛,跑在前邊的正是茗兒,后邊那位小姑娘不到十歲,柳眉杏眼,雖非十分姿色,卻有種很不一般的高雅氣質。
夏潯看了一眼并不認得,畢竟是宮中的女子,不宜盯著人家看,便垂下眼簾。要說見禮,卻也不必的,如今他可是國公的身份,除了皇帝、皇后、皇子,倒也無需先向任何人行禮。
“皇上,輔國公!”
看見他們,茗兒連忙站住腳步,向他們福了一禮,只是瞟向夏潯時那眼神…,真的很勾魂兒,不過夏潯好象沒看見,眼觀鼻、鼻觀心,做老僧入定狀。
后邊那個小丫頭忙也上前見禮,朱棣呵呵一笑,擺手道:“免禮,免禮,茗兒、寶慶,你們不是在尚儀局學禮么,怎么偷偷溜出來了?”
夏潯聽了,不禁抬起眼皮,又看了眼那個十歲上下的小丫頭,心道:“原來是寶慶公主,幾年不見,變化不小,我都沒認出來。”
一聽朱棣的話,寶慶公主便不服氣地道:“皇帝四哥,才不是我們偷溜出來的,是尚儀女官鄭夫人手邊有些事情要做,提前放了學,我讓茗兒姐姐陪我到帝后苑來玩的。”
“喔,呵呵,好好好,是四哥渤昔話了,寶慶妹妹最乖啦!”朱棣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他這個最小的妹妹,比他的女兒還小,他的長孫朱瞻基現在都四歲了,寶慶才不過十歲而已,就是做爺爺,朱棣現在也勉強做得,所以對這個小妹子寵溺的很。寶慶雖是小孩子,可小孩子憑直覺,最能確定誰寵著她、誰不寵她,在朱棣面前也不害怕。
茗兒抿嘴笑道:“是這樣姐姐就要從北平過來了,鄭夫人和一眾宮中女官要安排接迎,事情都比較多,所以最近教授禮儀的井間就少了。”
朱棣頜首道:“好你們去玩吧。寶慶在宮里沒個伴兒,你多陪陪她。
“是,皇上。”
茗兒答應一聲,俊眼溜溜兒地又往夏潯身上一瞟,夏潯仍在眼觀鼻、鼻觀心。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茗兒的舉動,夏潯如何不知可他又能如何?只好故作不見了看得茗兒牙根癢癢的真想剃光了他的頭發,叫他真個出家去。
她牽起寶慶公主的小手道:“走,咱們去釣魚。”便向前跑去,特意地從夏潯身邊繞過,夏潯連忙退了一步,這一抬頭,可就看到了那雙幽怨的眼睛。寶慶公主可沒注意二人這番眉目傳情,歡歡喜喜地拉著茗兒的手蹦蹦跳跳地跑遠了。
朱棣捋著胡須,搖頭嘆道:“釣魚?虧她想得出,俺這宮里放養的都是名貴魚種這下子又要糟殃了。”
夏潯聽了忍不住露出笑意。朱棣對他道:“一見著妙錦,俺就想起來了,她也老大不小的了,該給她找個婆家才是。她的三個姐姐,嫁的都是王爺,可是,俺那些兄弟們,現在最小的也都有了正妃,若是配個世子呢,那又差了輩,看來只能從公卿世家來找了。
你除了那件尋人的大事不可擱下,眼下也沒有旁的事可做,督建大報恩寺呢,正好有機會與各個衙門的官員們來往,趁這機會,幫她物色物色,看看哪位大臣家的子弟才學品性比較出眾的。你是妙錦的救命恩人,這小丫頭也算是你看著長大的,這事兒,費費心。”
“是,臣遵旨!”
夏潯口不對心地應著,他才沒有給人作媒的愛好,尤其是茗兒,雖然他清楚自己和茗兒之間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兩個人是絕不可能的,但是讓他給曾向自己傾訴過愛意、而他對其也不無感覺的姑娘找個郎君,這么狗血的事他也干不出來,只是皇帝吩咐下來,只好敷衍一下。
夏潯離開皇宮的時候,許滸和兩個副指揮使正在午門外等著他,夏潯一見他們三人,不覺十分詫異,一問之下才曉得這三位剛剛從海盜搖身一變成了朝廷大員的官兒,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干什么。夏潯聽了不禁啞然失笑,便指點他們先去兵部,再去五軍都督府,有些具體事宜還是需要辦理一下的,再者,這都是管轄他們的最高軍事機構,去見見上官也是份內之事。
經夏潯指點,許滸三人才明白其中許多規矩,敢情和江湖中人拜碼頭也差不多,這些衙門都在皇宮附近,要找卻也不難,三人便辭別夏潯,興沖沖地去兵部和五軍都督府找他們老夫拜碼頭去了。
夏潯向侍衛中本地籍貫的人仔細詢問了一番,便在南京城里轉悠起來,一連看了幾個地方,都覺得不太合適,最后來到了長干里。
皇上為生母建祠,而且還特意指明了要按照皇宮的規格建造,雖然這主要是指用料和建制方面,不可能真把一座廟建得皇宮一樣龐大,可這寺廟的規模也絕不能小了。
南京城里面要找面積如此龐大的一塊地面可不容易,而且周圍還不能太荒涼了,這長干里就在秦淮河畔,倒是個不錯的所在,就是不知道侍衛們所說的已經廢棄的那座慈恩寺舊址到底多大。
侍衛們說,這里本來有一處極大的寺廟,叫做慈恩寺,元朝末年的時候毀于戰火,如今寺院荒蕪,已經見不到幾處完好的屋舍了,只有寺中一座寶塔,仍舊完好無損,那‘也方夠大,要建一座大寺廟,是個極好的地方。
等夏潯帶著人趕到長干里的時候,老遠就能看到一座矗立的寶塔,到了近處才發現,這寺里大部分地方的確已經破爛不堪了,但是從那一處處破敗的僧舍、倒塌的廟墻,依稀還能看出往昔這里是何等的恢弘壯觀。
這一大片寺廟,只有一處主要建筑還保持完好,幸運的是,居然還有幾個老僧仍然在此修行。夏潯讓侍衛們候在外面,只帶了兩個親兵到那廟里去。廟里沒有幾個人,主持自己就兼了知客僧,夏潯施了些香油錢,歡喜得那老僧馬上把他奉上上賓,請入禪房待客。
夏潯與這老和尚攀談了一番,才知道這天禧寺最初叫做長干寺,宋朝時候朝廷改名為天禧寺,元朝時候又被朝廷詔改為慈恩寺,這座寺廟始建于集吳年間,寺中那座保持完好的寶塔叫做阿育王塔。僧人們最初在江南宏法的時候,就是在這處寺院,佛教從此才在江南開枝散葉,所以這座寺廟堪稱江南佛寺之始。
夏潯聽的非常認真,他很清楚這件事辦得成功與否,具有何等重大的意義。就像李景隆、茹常、解縉修《太祖實錄》,若以現代的觀點來看,不就是修書么?修一本書有什么了不起的,既沒有實惠好處,也不是什么軍權、政權。可是在那個時代,這就是最重要的政治活動,不是皇帝最信任的人、最有能力的人,你就是搶都搶不到這樣的差事。
回頭,他還要向皇帝稟報選址情況,由皇帝定奪的,對他所選地址的各個方面的情況當然要做最充份的準備。
直到日落西山,老和尚的龍門陣才算擺完,夏潯對這里的情況也已有了最詳細的了解,這才告辭出來,返回自己的府邸。
“長干寺歷史悠久,為江南佛教興起之始祖,寺廟舊址也夠大,周長九里,這么大的一片地方,都夠建一座小城了,應該也能符合皇上的要求。
嗯…”我今晚再仔細琢磨一下,把資料,明日便呈報皇上,一旦地址確定,就得要工部規撲圖紙了,要依照皇宮的規格來建造,這工程小不了,各個方面務必得考慮周祥,其實這就是給皇上生母建祠啊,可不能出了什么紕漏…”。
夏潯一面琢磨著,一面走進府門。這府里原來只有王駙馬差來的幾個家丁丫環侍候,他這一家人都搬來后,駙馬府的人便全部撤離了,一時間府中顯得特別冷清,門子應門之后,這一路走來就沒見人。
到了花廳門口時,夏潯往里瞧了一眼,空蕩蕩的也沒人,他轉身就朝后宅走去,剛走兩步,忽然聽到花廳里隱約傳出一點聲息,夏潯又轉了回來,走進花廳一看,就見窗角放著一張椅子,椅子上又放了一條凳子,凳子上邊有個女孩兒正踮著腳尖用抹布擦著窗欞上面。
夏潯下意識地放輕腳步,走到窗邊抬頭望去,這時雖只看到背影,他已認出那女孩兒是小荻了,小荻大概是干活熱了,脫了外裳,只穿著一件嫩黃色的中單,下系一條淡綠色的孺裙,站在高處,踮著腳尖,真是好不危險。
不過,天性快樂的人,做什么事都自有他的快樂。小荻興致勃勃地擦著窗欞,嘴里還哼著歌兒,踩得這么高就夠危險了,唱到高興處,她還扭扭小屁股。
夏潯越看越好笑,忍不住說道:“天都黑了,還擦什么窗戶?”
小荻正在自得其樂,冷不防有人說話,把她嚇了一跳,一聲尖叫,就從凳子上摔子下和…
人人都愛十三娘人人都喝木木奶——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