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潯一句話沒說完,就被肉屏風圍了起來,無數雙拳頭雨點一般傾瀉下來,僅僅一呼一吸之間,夏潯就被打倒了,然后是無數雙大腳丫子,沒頭沒臉地向他踹下來。
彭梓祺坐在后宅自己的閨房里正在生悶氣,她的門前屋后,都有人守著,她根本出不去。這幾天她什么手段都使盡了,哭,沒人信她,從小就跟假小子似的隨著哥哥們瘋,爬墻頭玩彈弓掏鳥窩下河泡子無所不做的梓祺會以淚洗面?騙鬼呢。
“鬧?鬧吧鬧吧,咱彭家地方大,一座莊子就是一個村落,隨你鬧,不鬧還不熱鬧呢,鬧累了還能多吃兩碗干飯!”這是她老爹跟她說的。
“上吊?你別逗了,你上吊了她都不會上吊。”這是她爺爺對她奶奶說的話。
萬般無奈之下,彭梓祺終于使出了殺手锏,她向她的姑姑嬸嬸、妗子大娘們鄭重宣告:“我已經懷了楊旭的孩子!”
這一著果然奏效,片刻功夫,她老爹和她爺爺就像踩著風火輪似的,一溜煙兒地跑了來,兩個人一人握她左手,一人握她右手,給她號了一會脈,彭老爺子把袖子一甩,找他親爹彭老太公下棋去了。
彭梓祺的親爹彭宇寧彭大莊主則吹胡子瞪眼地向她吼道:“生!你給我生!你這個臭丫頭,你想氣死老子是不是?你有本事就生!你能生出個蛋來,老子就算你有本事!”
彭梓祺很幽怨:“唉,跟郎君在一起的時候,不說夜夜恩愛吧,好象也沒清閑幾天,怎么還沒有呢,要是有了孩子…還怕老爹不就范?”
彭梓祺撫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只能埋怨自己的肚子不爭氣了。百‖度※錦‖衣‖夜‖行‖吧※首‖發‖
彭梓祺沒怎么傷心,她是個很樂觀的姑娘,壓根兒就覺得夏潯既然已經答應娶她為妻,自己家里就不可能再有什么阻力,或許老爹只是氣不過自己與相公私奔,逾越了禮法吧,等他過了氣頭,自然就會答應自己的婚事。
彭梓祺卻沒想到,因為夏潯的錦衣衛身份,這件事已經連老太公彭和尚都驚動了。彭瑩玉一代梟雄,就連徐壽輝那位天完帝國皇帝都是他一手扶植起來的,如今雖無江山可保,卻有偌大的家業、許多的子孫,這都是他最為重視的,又豈能在意一個小兒女的婚姻之事?
他立即下令:梓祺不得再跟那個大明御前帶刀官有任何往來。
嫁女以借官威,彭和尚不屑為之,他可是曾經跟朱元璋掰過手腕的人。同時以彭家永遠也洗不脫的白蓮教烙印,也的確不宜和官府的人建立如此親密的關系。這時候的白蓮教徒與官府還是壁壘分明的,不像后來正德年間,屢屢遭遇失敗之后,白蓮教首李福達干脆買官潛入了朝廷,再到清朝時候,他們干脆直接發展朝廷官員入教了。
可這一來,對原本把事情想得很輕松的夏潯和彭梓祺來說,便成了一道難過的坎兒。
夏潯蘇醒了,他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天空湛藍,白云朵朵,還沒弄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緊接著視線里就出現一張碩大的馬臉,那張馬臉湊過來,伸出舌頭,很親昵地舔了舔他的臉,然后“噗”地打了一個響鼻。
鼻青臉腫的夏潯艱難地爬起,看了看面前緊閉的彭家大門,暗暗苦笑一聲:“本想以情動人,哪知道彭家兄弟都是不看言情片的,這可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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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不要走!”
濟南府,鬧市街頭,一隊巡檢捕快率領大批民壯突然沖過去,包圍了一幢宅院,片刻功夫,打斗聲便從宅院中響起,從里邊沖出一群人來,突出重圍后向城門方向沖去,后邊捕快們大呼小叫緊緊追趕。
前邊街頭突然轉過來一隊巡街的官兵,一見如此情形立即包圍上來。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那些身上帶傷的漢子跑不了了,兩下里一番激戰,那些穿民裝、持棍械的人難敵官兵精銳,死的死傷的傷一轟而散。
有的人痛哭流涕棄械投降,也有人悍不畏死被官兵當場格殺,到最后只剩下三人背靠背地倚在一起負隅頑抗,此時四下里已然全是官兵和捕快、民壯,根本逃不掉了,三人眼中不禁露出絕望的神色。
一位推官大人在捕快的護擁下走上前來,厲聲道:“你們就是牛不野手下的四大金剛吧?四大金剛只余其三了,你們還不棄械投降!”
其中一人舉起血淋淋的鋼刀,高聲呼喊道:“我們會總爺立香堂收弟子,為的是替天行道,普渡眾生,只以剪惡為本。你們這些朝廷爪牙自知有君,豈不知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也,乃仁人之天下也,為有德者居之,無德者失之。黃天當死,蒼天當立,用不了多久…”
“住口!”
推官大人厲聲喝道:“你們說的好聽,難道當今皇上無道嗎?想想幾十年前天下是什么模樣?民不聊生,易子而食!再看看現在,天下太平,百姓安樂,你們不好好過日子,偏要用些旁門左道的術法,蠱惑人心,誘騙裹挾士紳良民加入邪教,逼迫他們捐獻財物供你等享用,還說什么替天行道!呸!立即放下刀槍,聽候國法制裁!”
那大漢忽地看到推官后面站著一個畏畏縮縮的員外,正是本壇座下弟子,叫做李思逸的,登時明白他們何以暴露了,不由勃然大怒,罵道:“呸!李思逸,你這個狗叛徒!會總爺是不會放過你的!無生老母,真空家鄉,殺殺殺!”
說著舉起鋼刀,向那推官大人急沖過去。
推官大人大怒,臉色一沉,手掌向下狠狠一斬,喝道:“執迷不悟,殺了!”
眾弓手立即放箭,那人將手中刀舞得車輪一般,奈何卻達不到水潑不入的境界,先是他的左眼挨了一箭,深入眼窩,緊接著又是幾箭,射中他的面部、胸部,這人意有不甘,卻再也支撐不住,一頭仆倒在地。
“大師兄!”
后邊兩個白蓮教徒急撲過來,民壯揮起手中撓鉤便向他們腳下斬去。這民壯用的撓鉤仿佛一柄長把的鐮刀,鐮刃極其鋒利,在身上一劃就是一道口子,被它割中足踝,一下子就可以把腳筋切斷。
七八柄撓鉤探來,兩個人如何化解?這時候什么黃天將死,蒼天當立,什么勒彌佛祖庇佑,入其教者可免一切水火刀兵災厄全都不管用了,撓鉤臨體,二人慘叫一聲便倒在地上,那些民壯哪管他們死活,直接把鋒利的撓鉤往身上一搭,便把人硬生生地拖了過來。
捕快們立即兇狠地撲上去,以鐵鏈繩索將他們熟稔地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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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抓獲的教匪被官兵們押解起來,方才遠遠避開的普通百姓又呼啦啦地擁過來,指指點點地看起熱鬧來。
濟南劉府的二管事徐煥接了表弟王一元剛剛進城,眼見兵丁、巡捕、民壯,押著血跡斑斑的一群人從面前過去,王金剛奴驚訝地道:“表兄,這是怎么回事?”
徐煥道:“嗨,還不是白蓮教匪鬧的。陜西白蓮教匪造反,這事兒你知道吧。”
金剛奴目光微微一閃,頷首道:“知道,這一路上,我就看見各處關隘哨卡比以前嚴了許多,都說就是抓白蓮教的。這些人…就是白蓮教徒?”
徐煥道:“可不是,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造反。這天下至于活不下去了嗎?嘿!還不是想著富貴榮華,稱王稱霸,也不秤秤自己的斤量,這皇帝是誰都能做的?”
金剛奴嘴角噙著一絲冷笑,淡淡地應和道:“是啊,這些教匪威逼利誘,裹挾民眾,圖謀不軌,犯上作亂,著實該殺。”
徐煥道:“可不說呢,不過話又說回來,白蓮教的人也不盡是作奸犯科之輩。據說他們入教之后,教中所獲資財,悉以均分,習教之人,穿衣吃飯,不分爾我,有患相救,有難相死,不持一錢可周行天下。普通百姓當然喜歡,苦哈哈們互相扶助嘛。”
金剛奴有些意外地道:“表兄很熟悉他們的教義呀?”
徐煥道:“嗨,現在到處都在抓白蓮教匪,我還能不知道?官府組織了府學的秀才老爺們,整天在坊市間給我們講白蓮教的事嘛。不過啊,他們勢力一大起來,難免就要仗勢欺人了,他們的教眾就都是受欺負的么?不盡然吧,鄰里間一有了爭執,他們自然是幫親不幫理啦。
再說,那些無賴閑漢、偷雞摸狗之輩是最喜歡拉幫結伙的,他們一入教,嘿!那就不用說嘍。還有些白蓮教首貪圖淫逸,便裝神弄鬼拐騙富戶鄉紳入教,然后對他們勒索敲榨,逼他們捐獻家產。這還只是在民間仗勢欺人,為非作歹,等他們裝神弄鬼久了,蠱惑了大批的百姓,貪心自然就大了,這時候就想著稱王稱帝要造反了,陜西的田九成可不就是這樣。
想當年咱們洪武皇爺打蒙古人的時候,地盤都那么大了、兵馬百萬,戰將千員,尚且一直稱王而不稱帝,直到后來掃平了所有強敵,這才登基做殿,他們呢?那個什么田九成,召上一幫泥腿子,占上一座山頭,就敢自稱皇帝?也不怕人笑話!”
前排終于我也混上一次前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