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住進了九江市名義上的三星級酒店。江北較之遼北,倒是多了一些溫婉的南方氣息。
老劉跟在秦牧身后,一個勁的贊嘆秦牧是做大生意的,出手就是豪氣。秦牧也不以為甚,背后有華夏財團的吸金機器,他何苦難為自己。這花的都是他自己的錢,也沒有打算去做什么公款報銷,自然不怕以后有人翻舊賬拿這個說三道四。
其實秦牧心里很清楚,平朝的江防大堤絕對出了問題。在他的記憶中,號稱“可以抵擋百年洪水高峰”的平朝江堤,在97年洪峰到來之際,幾乎沒有任何抵擋直接破壩,超乎當時所有水利專家的想象。雖然事后也有專人調查過,但是因為洪水過后一片狼藉,卻也是無從抓起了。
秦牧可以肯定的說,現在若是拉出一批專家,專門沖著大堤過去,板上釘釘的能拿出不少問題。但這么做的話,秦牧就算是把人得罪死了,不顧官場規矩直接掀蓋子,縱然能夠打掉一批人,但是后面分他而來的報復恐怕秦系都會扛不住,更別說他這個還沒有得到秦系認可的三代人物。當官,不是說熱血迸發就能當好的,要在達到自己目的的同時,還不會給自己留下太大的隱患。
若是干完這票就出國當他的富家子弟,秦牧就不會如此絞盡腦汁了。
沒有選擇平朝,而是中途拐彎來了九江,秦牧也是有一定想法的。按照他本來的計劃,是要到平朝那邊給高鵬安一下心,但從老劉的話中了解到,高鵬和自己恐怕是小瞧了那邊的能量,再去平朝沒有太大的用處,不如就借此機會,把高鵬放置于死地,然后對協查組采取放任的手法,那些沉寂在后面的牛鬼蛇神不會那么敢于寂寞的。
到時候,再挑選一些小柿子捏一捏,向某些人宣告他秦牧的聲音,并在秦系中抓到一些話語權。
打定了這個算盤,秦牧反而不著急不著慌起來。所以當高沛打來電話的時候,秦牧正漫步在九江市的一處旅游景點,忙里偷閑的品略著南方的景色。
“小牧啊,你這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可是碰了塊大石頭啊。”高沛的聲音藏著一絲一絲憂慮,開門見山的點著秦牧。
“姑父,出事了?”秦牧淡淡的說道。
“何止是出事了,人家傳消息都傳到我這里來了。小牧啊,根基不穩,不宜出手太重,冀北那邊你做的有點過火啊。”高沛語重心長的說道。
秦牧還以為是高鵬那邊有消息了,誰料到竟然是冀北那邊的事情。要說冀北的動作也夠迅速的,這么快就搭上了高沛。他轉念想想,若是高鵬出了事,高沛這通電話怎么也不該打的。越是跟高沛關系親密,高沛越不能把自己摻和進來,一個試點形勢的開發城市已經讓高沛如履薄冰了。
“姑父,在那邊我可是受了氣就走了,要說過火,我可不敢承認。”秦牧笑了起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讓他們自己亂陣腳,這種手法我也用過。”高沛聽秦牧耍起小孩子脾氣,也不禁笑了起來。秦牧做事不會那么沒有輕重,他這么選擇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只是高沛擔心秦牧對這件事的認識不是那么深厚,別到時候做了一番姿態卻成了別人的墊腳石,故此借著別人讓他探聽口風的機會囑咐秦牧幾句。
高沛說道:“一個省會的關系網,是你那么輕易能動的嗎?要是那么容易就動了,還輪的上你插手?我可是聽說了,你那里面可有人手腳不是那么利落,讓人抓住了小辮子,你這個領導,要負上一定責任的。”
受賄?秦牧登時笑了起來,這對于他來說,是意料當中的事情。雙方互抓小辮子,自己給了對方抹平的機會,對方把這個消息拿出來,只是在詢問秦牧,他們那邊做的是不是已經夠了。這種官場上的暗示非常的有意思,秦牧便笑著說道:“姑父,我也是適逢其會,誰也不會想到在大街上走著就被人打吧?”
高沛呵呵笑了起來,秦牧算是給了他這個姑父一個面子,直接表態不再追究了。有了這份保證,高沛可以運作不少東西,甚至能夠從這句承諾中換取到開發城市與冀北那邊的合作,應該說有了不小的收獲。
秦牧痛痛快快的表態,高沛便把這件事放在一邊,用親戚的口吻說道:“小牧,你這次下來,我聽老爺子念叨過,小魚小蝦總是要撈一些的,但是千萬不要動那些大鱷,這里面的道理不用我解釋。”
秦牧聽出高沛語氣中含著關心的成分,也明白高沛怕自己不知輕重,得罪了地方大豪。官場上錯綜復雜,沒準連秦系的干部都動了,這也是高沛擔心的地方。每一次京城下來考察組,總是會驚動一些人物,也是為了平衡地方所做的補充。秦牧想了一下,說道:“姑父,你那邊最近時間要注意一下,萬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我想江北省這邊會出現點小地震,別牽連了您。”
高沛一驚,秦牧這算是交底了。開發城市和江北距離不是很遠,高鵬又在江北平朝任職,高沛敏銳的發現,當初老爺子讓自己別把高鵬壓得太死,要去地方上鍛煉這個建議,好像藏著一點什么東西。對于自己的為政思想,高沛自己也是懂得的,有些事老爺子寧可秦牧明白,也不會讓高沛知曉,故此高沛馬上警覺,老爺子、秦牧和高鵬,好像在下著一盤不知內容的棋,而他卻被摒棄在外。
在有些妒忌秦牧的同時,高沛還感到由衷的欣慰。說到底,他也是為秦系三代鋪路的所在,若老爺子計劃得好,最終秦牧會走上干部中層的前臺。如此一來,高鵬能夠參與到這次計劃當中,對于高家來說,非但沒有脫離老爺子的視線,反而在秦系中的地位更提高了一些。
高沛點上一顆煙,慢慢的說道:“危險很大么?”
秦牧鄭重的說道:“省級還不至于,但是市級里面恐怕有些人會不安生。”
高沛琢磨了一下,說道:“京城那邊…”
秦牧頓時搖搖頭,高沛的性格就是這樣,若自己說出京城那邊看戲的有,演戲的也不少,高沛恐怕就要勸著自己把事情控制在平朝了。母親河蜿蜒而過,九江市就有五個縣構建了江防大堤,若僅僅是平朝有問題,這種事說出去誰都不相信。
為了安高沛的心,秦牧便說道:“姑父,您放心吧。我們協查組就是下來看看,沒有什么大權力,頂多是上報京城或者協助省委,自己動手還是做不到的。”
高沛哼了一聲,說道:“我就怕你腦門子一熱,拿出在市大會頂撞市委書記的勁頭,那時候就算拿牛拉你,也拉不回來了。”
說完,兩人都大笑起來。萬有年上調省政府之后,自然有秦系的干部借著秦牧向萬有年進行了拉攏,如今萬有年也算是秦系的外圍成員,不過卻貼了秦牧的標簽。雖然秦牧目前的地位與萬有年還相差不小,但萬有年自己已經知道了,未來二十年,秦牧鐵定會成為中國政壇上的一顆新星。
萬有年前段時間也跟秦牧通過電話,卻沒有了做市委書記時時居高臨下的味道了。高沛今天把秦牧以前做過的事點出來,也是讓秦牧明白如今他的地位已經不同往昔,有些事情必須深思熟慮。作為秦系被考察的領軍人物,若是再那么不思前顧后,恐怕會寒了一些人的心,對他不再看好。
笑過之后,秦牧和高沛心照不宣的又說了會兒其他的話。高沛告訴秦牧,九江那邊有秦牧大姑秦寧的一些生意,倒是由他們兄弟當中的三哥歐冠進把持著,讓秦牧有時間去跟歐冠進聯絡聯絡感情。
秦牧笑著答應了,在心底留下個印象。他屬于突然殺進秦家的流落子弟,除了高鵬,跟其他的兄弟姐妹不是那么熟悉。高沛這么囑咐秦牧,也有一點自己的私心。
掛上電話之后,秦牧發現身后的老劉正吃驚的看著自己,明白這個電話被老劉聽了個模糊,便笑著說道:“京城那邊的老朋友,沒事老吹自己跟這個書記那個領導有關系的,也不見他混出什么樣來。”
老劉連忙揉揉自己的臉,訕笑著說道:“秦老板的生意做得真大,京城那邊也有買賣。”
秦牧笑了一下,老劉是不是相信,也不去管他,反正他是被自己雇來的,今天這電話忘了避諱他,以后注意就是了。
老劉見秦牧轉過身去,又小聲說道:“秦老板可一點老板的樣子都沒有啊。”
說著無心聽者有意,秦牧又轉過身,笑著問道:“老劉,你說說,什么樣的人才有老板的樣子啊?”
老劉伸手在肚皮上比劃了一下,說道:“最起碼也要有個將軍肚,手里拿著手機。”他又想了一下,一拍大腿說道:“身邊還要跟個年輕俊俏的小秘書,沒事就嗲嗲的叫聲老板。”
秦牧登時失笑,搖搖頭向前走去。自己這個老板,恐怕讓老劉這個經常與各種人打交道的出租車老油田給看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