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鎮黨委書記馬友騰到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查賬。查所有鎮上的帳,查所有專項款的帳,只要記錄在冊的賬,他都要查個遍,而且,首當其沖的就是李大同掌管的農業方面。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這是古往今來的規矩。可是他這瞎貓碰死耗子的做法明顯讓李大同渾身上下冰涼一片。開過會之后,李大同二話不說,直接把農業方面的東西交給了負責查賬的人員,急匆匆的跑往西山村尋秦牧去了。
西山村現在是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有了錢,村里人干活又不惜力氣,短短半月時間,不但招待館的地基已經完成,村里的房子也翻蓋了四分之一,讓整個西山村的精神風貌煥然一新。窮困村、光棍村的帽子很快就要被摘掉,其中有幾家還沒成年的男孩子,已經幸福的定上親了。
秦牧就是在這興奮的情緒中接待了李大同,聽了李大同的話,秦牧的眉毛就鎖了起來。
馬友騰絕對不是無的放矢,他能夠首抓李大同,要說沒有特殊消息,那放誰那里也不相信。為今之計,不是藏著掖著,而是在最短的時間內把款子補上。
秦牧想了一下,詢問李大同大概多長時間能夠查到農業專項款的問題。李大同琢磨了一下,說挪挪補補也差不多能撐七天。七天天去湊十萬元,秦牧感覺情況非常嚴峻,他安慰李大同要穩住,開始思索解決的途徑。
此時,馬友騰正坐在辦公室內,想起老領導季秋的囑咐,要認真負責的把河子鎮的風氣帶好,要切實落實中央精神,要狠打一些人的歪風邪氣,不要拉山頭,不要個人英雄主義。
河子鎮這邊的情況馬友騰是知道一些的,自從西山村出了個年輕的村支書秦牧,沒有半年,西山村愣是被秦牧帶的快步發展,其他鄉的人提起來那是交口稱贊,恨不得秦牧就是自己手下的那員虎將。
馬友騰其實是不想趟這趟渾水的,誰都知道河子鎮那相當于縣長的后花園,整套班子那都是白光亮的嫡系。但是,羅萬友的提升讓馬友騰看到了希望,河子鎮也不是鐵板一塊,這里的經濟因為西山村的原因正處于上升階段,這個時候的政績是最容易撈的。何況他得到了一個消息,說李大同和秦牧私自動用市里發來的專項款,這就讓他眼睛一亮,準備在這件事上做做文章,固然將李大同打壓,將河子鎮的鐵盤打碎一角不說,能夠將秦牧收至麾下,才是他最迫切的想法。
與此同時,郭自在卻是自在不起來了。秦牧動用專項款的事情,秦牧事后向他作了匯報。郭自在對秦牧這種擅自違反紀律的事情非常惱火,但是考慮秦牧確實是為了西山村的發展,便嚴令他在大秋之前將款子還上。可是如今馬友騰突如其來的一手,讓郭自在感覺自己的屁股沒有那么穩了,連忙將這情況匯報給白光亮。
白光亮拿著電話沉默了一會兒,發出爽朗的笑聲,說道:“年輕人,總要經歷些風雨的,要是為了錢的事兒他過不了關,那我可看錯他了。”說完電話,看樣子這件事白光亮是不打算出手了。
郭自在聽著那嘟嘟的電話忙音半天回不過味來,不過白光亮既然老神在在的,他也按捺住疑惑,靜看事情的發展。
各方面的視線都對準了李大同的專用款,但是在李大同的操作之下,專用款的款子一點都沒有查出問題,只是其他賬目上的錢被李大同暫時挪到了這上面,如熱鍋螞蟻的李大同一天十幾個電話往秦牧這邊掛。
就在這個時候,七月一日就要到了。在這個重要的日子前后,鎮黨委書記馬友騰忙得不可開交,給李大同一個稍稍喘息的機會。
1990年七月一日,是黨的生日,之前縣里連續開了幾個會議,要各鄉鎮抓緊黨風建設,以朝氣蓬勃的面貌來接受黨的審閱。
七月一日這天,不但全國陷入了慶賀黨的活動中,最上鋒也以發布《中國環境法》的頒布,來表示黨在民生問題上的關注。
接到消息的秦牧一陣愕然,他記得環境法應該是年后就頒布了,可是現在看來,他的出現,好像一只小巧的蝴蝶輕微扇動了一下翅膀,引發了一些細小的變動。
這幾天秦牧忙得滿嘴火泡,總算湊到了八萬塊錢。其中有還沒有動用的錢財,也有根雕公司延續發展的利潤,更有村里的捐款,還有兩萬塊錢沒有著落,讓秦牧頭疼萬分。
吳菊自從那天之后一直沒走,就住在何晶曾經的房子里面,見秦牧著急的樣子,一直在秦牧的身邊安慰他,鼓勵他,讓秦牧的心終于向她敞露了一些,不再拒絕這個女人。
秦牧此刻正在施工現場,嚴令許六注意施工安全,不得有任何的人生危險。許六拍著胸脯保證,指著已經挖進去很深的隧道興奮地說道:“支書你看,咱們馬上就挖到你設計的那個地方了,到時候這地方可就成了咱們西山村的招牌了。”
秦牧微笑,說道:“動作可以放慢一點,咱們不著急,致富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達到的。但是許六,我可是把丑話說在前頭,要是鄉親們出了一丁點的事情,我可是要揮淚斬馬謖,你從哪里來,就給我往哪里去。”
這句話秦牧掛在嘴上好多次了,許六哪敢說不,見支書不問進度不問花錢多少,就是以鄉民的安全為主,讓許六一直唏噓,多好的支書啊,他許六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報答不了秦牧啊。
就在這個時候,吳菊的喊聲傳了過來:“秦支書,秦支書。”
兩人回頭看去,吳菊正跟另外一個山村少女結伴而來。許六一見那姑娘,臉通的紅了,斯斯艾艾的說道:“秦支書,那個我…那個我…”
那姑娘卻是許六未過門的媳婦,正好來這邊看許六,便和吳菊一起過來了。秦牧哈哈笑道:“去吧,人也不是鐵打的,總是要休息的嘛。”
許六興高采烈的跑了過去,快三十的老爺們跟個毛蛋孩子一般。
吳菊跑到秦牧的身邊,急切的說道:“秦牧,有個電話打來找你,你不在,她說過一會兒再打過來,你快點回去吧。”
“是什么人打來的?”秦牧估計又是李大同的電話,今天七月二號,最多兩天,那馬友騰就能查出點事情來了。
秦牧拍拍手就往回走,吳菊亦步亦趨的跟著他。秦牧笑罵吳菊這是打不走的跟屁蟲,吳菊就一臉的甜蜜,一點沒有女強人的樣子。
等到那電話又打來之后,秦牧居然聽到了自己老媽的聲音。這些日子秦牧和翁文華的關系逐漸升溫,已經頗見母慈子孝的場景。電話中翁文華的聲音很是興奮,叫著兒子你真神老媽太愛你之類的話,簡直無法想象這樣的話會出自那個風華絕代的女強人之口。
秦牧就有些摸不到頭腦,那邊翁文華好像指示員工在做什么布置,秦牧聽不清楚。不多時翁文華在那邊說道:“兒子,現在局勢很緊,老媽要隨時盯著,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秦牧一愣,頓時明白自己老媽說的是什么話,伊拉克進攻科威特,海灣戰爭的前奏已經開啟了。
這距離秦牧的記憶提前了整整一個月,秦牧將之歸結于自己的出現。其實情況大致如此,翁文華回到美國之后,非常關注伊拉克的局勢,從而利用自己紅色二代情人的一些便利條件,開始對伊拉克方面戰事進行投資。翁文華的這一將全部身家賭上并負債累累的舉動引起了范圍性的爭論,從而讓一直密切關注西方態度的伊拉克提早進行了計劃。
對于翁文華所做的投資,秦牧是不知道的,但是從翁文華興奮地口氣中,他知道老媽肯定賺了不少,也為翁文華開心,說道:“老媽,對于這次戰爭,你有什么看法?”
“哎喲,兒子,你考老媽啊,你知不知道我這國際電話很貴的?算了,看在你幫我大賺一筆的情況下,我告訴你吧,伊拉克的軍事力量很強,所以我們都很看好伊拉克。”
秦牧嘆了口氣,他可是記得當年海灣戰爭引發了一系列的經濟問題,便提醒道:“根據我的估計,聯合國這次不會坐視伊拉克的侵略動作,估計到年根那邊,就該出手對付伊拉克了。”
翁文華聽得一呆,兒子半年前對伊拉克局勢的分析讓她感到兒子并不如她所想的那么簡單,甚至還有著高超的政治智慧,她緊緊抓住電話,努力讓自己的呼吸平穩,慢慢的問道:“給我說說,你是怎么想的。”
秦牧笑了一聲,母子兩人打越洋電話不是談論親情,反而是討論極其冰冷殘酷的戰斗,這就讓他有些好笑,他咳嗽一聲,正經的說道:“根據我的猜測,伊拉克攻打科威特,其主要思想是統一阿拉伯世界,從而憑借手中的石油資源來與西方大國叫板。西方資本國家是不會讓這種情況產生的,所以他們必然會對伊拉克進行必要打擊,甚至是以雷霆手段將伊拉克的苗頭打下去。我估計,西方國家一旦插手,戰爭絕對不會超過一個月,就會以伊拉克的敗退而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