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心想‘在等你’這句有沒有隱喻,是否順便考驗,不過帝君既不表示對于剛剛那件事的看法,他也多問,大敵當前需要集中注意,沒空理會小事也是應該,于是只一聲不言地跟上,途中有一句話在喉冇嚨徘徊——其實剛剛帝君你催我回去,青珠到場又讓我留下等遺忘之地,就足以說明一切。
但想了想,還是沒說出來,帝君都沒在意這小事,男人間的信任,很多時不需要用言語,行動就綽綽有余。
剛剛帝君那句問話‘衣服不合身’,或是隨意問問,,他也是有意直接忽略,帝君借了自己的一件衣服給臣子是親近,問合不合身,臣子是答合身呢,還是不合身呢?
合身,你想干啥?
不合身,你不受恩…都是作死感覺,還是忽略過去,只做不說好了。
沉下心,兩人就在隕石帶的各個角落忙碌起來。
一顆顆隕石在虛空漂流中紛繁競逐、碰撞、碎裂,整個隕石帶連鎖的鏈式反應一樣,變成幾倍、十幾倍的數量和復雜。
在操縱下,漸漸形成一道道圓環,整體蔓延成螺旋,更加速下滑、下滑…仿佛要以急速泥石流去沖擊兩域一樣,時間在爭分奪秒間無聲流淌過去。
一刻,漂流墜落萬里綿延隕石帶前,幽藍光輝門戶開啟,方舟形仙艦飛出來。
“這片隕石帶…”伶仙子疑惑眨了眨眼睛,感覺形狀奇怪,有種莫名熟悉感,卻說不上來。
“不對,你對著這里轟一下!”青珠圣人一看見這萬里隕石流,就立刻產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沉著聲音說著。
世界之內,本源加持,萬事都逃不過圣人感應。
但在虛空中,就沒有這權限。
可是終是圣人,還是有著玄之又玄的預感,青珠的臉,頓時陰沉了下去。
“是!”零號艦盤旋一陣,懸停在疑似敵人躲藏的一片區域前,一炮轟去,只見藍色光束才打下去。
“嗡”
虛空中白金色弦網浮現,這藍色仙雷墜的光束,一受力,就“噼啪”蔓延導向各個角落,由全體分擔,轉眼雷光消去——似是一張蛛網在叢林中靜待已久,就等著獵物上門,又似是一片蔓延的雙螺旋海藻,深入到海洋最深的底部,一望就知道敵人準備充分。
“怎么搞的!”
青珠圣人死死盯著這片雙螺旋的陌生陣圖,簡單分析出效果后,就已經感覺到有些棘手,再深入感應到基礎磁陣弦網,卻認出來是九竅派的風格,誰人手筆不言自明:“蒼竅,你干的好事!”
由不得他不憤怒,想他堂堂圣人難得出擊一次,本以為勝券在握、手到擒來,先是旅火這蠢貨幫敵人擋火力、當肉盾,又有蒼竅這蠢貨幫敵人布法陣、做嫁衣…這樣顛來倒去,一個個隊友都是和敵人串通好了,來坑他青珠是么!
艦側的舷艙冇內,蒼竅元神沉默不語,他心知肚明,自己理虧只虧在自己的失敗上,余下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
如非敵人莫名奇妙勘破此陣的各處節點全圖,還又匪夷所思地在母域催耗了大荒鐵樹壽元而導致道基破半,自己和旅火就能壓著打了,還輪得到你青珠圣人救場?
結果還未必是救場,差點招來災星…自己才倒霉!
想想處境不妙,不能由著青珠的怒意加深,它只得硬著頭皮說:“道友息怒,敵人不是沒有反抗能力獵物,就算獵物也是會用盡一切力量掙扎,現在還是設法破陣要緊。”
青珠圣人瞇起眼睛,也知道遷怒于蒼竅無濟于事,只能恨恨作罷,但還攜著怒氣作色:“還不快告訴我陣圖!”
“陣圖?”
蒼竅元神沉吟了一下,這東西可不能隨便交,但終旅火天仙已逃遁,他還是放下心交出了陣圖:“我不保證敵人沒改動,對方破解此陣很迅速,可見是很熟悉…或我可以出去幫忙。”
“先看看再說。”青珠圣人拿到陣圖,不置可否,就讓伶仙子去分析對比。
他不理會蒼竅元神的離艦請求,對這片隕石帶中隱藏的敵人喊話:“出來決戰吧,道友!你已經沒有援兵了,越消耗下去越是虛弱,等我艦隊一到開始搜索,這場巔峰對決還有什么滋味呢?”
隕石大陣中,流風飄渺不定,難知其所蹤,只傳出淡淡回應:“你不可能一直封住時空門,我就沒有援兵?”
葉青心說也是,這時每一分力量都是寶貴,如果青珠艦隊都和座艦一樣快,那擺出陣來就行,也不會光是嚇唬了。
時空隧道中封堵的不是一艘兩艘星君艦,而是一整座遺忘之地洞天,未必就會比對方的艦隊來得慢,現在誰先撐不住,誰就只能認輸這一局…不過也就這遺忘之地了,更多援兵全是未知數,說出來敵人也不信。
他開始駕駛星君艦帶著在里面躲躲藏藏,因對這一片隕石帶的屬性和氣機熟悉,到處都是可供躲藏的地點,倒算是經驗豐富:“這還真是風水輪流轉,剛剛蒼竅躲在這里拖時間,現在是我們躲著拖時間了。”
頷首不語,這隕石帶是積攢了一個月的隕石數量,后面還有高層時空源源不斷墜落下來的隕石,不是一天兩天能清空,當初自己和九大天仙風雷真形不會選擇強破,青珠圣人也不會選擇將力量白白消耗在隕石上——因這里是黑暗冰冷的虛空,不是陽光溫暖的世界,力量消耗掉就是沒有了,在回歸前都是得不到補充,每一點、每一滴都不能輕易浪費。
隕石大陣外面,方舟形星君艦通體沉暗無光,熄滅所有不需要的燈光來節省能源,只在主控廳里亮著涼到幽藍光,遠遠看去是方頭方腦抹香鯨在深海中瞪大一雙眼睛,盯著黑色水流中可能游走過的深海大烏賊,隨時準備撲上捕捉。
廳內,伶仙子計算后搖首:“陣已改了,風水相生的調整,隕石群連串擴張了十倍數量,這陣圖沒有用了。”
青珠圣人并不奇怪,畢竟敵人也知道蒼竅元神在自己手里,甚至做出相應的默契配合,這樣想著就再度開啟通訊屏,問蒼竅元神:“你自己布的陣,能發現節點隕石吧?”
“我本體隕落,只憑元神難以洞察敵人的陣法屏蔽,艦里隔著一層又太遠,得出去靠近了才能發現。”蒼竅元神不動聲色,那上面很多都有他最后爆散白屬本源,對于敵人除了布陣沒什么用,對于他這主人來說可以靠近了悄悄回收,轉一圈就能恢復近似假格天仙實力,還怕什么?
隔著監控屏幕,青珠圣人和蒼竅目光對視一會兒,關閉通訊…老家伙,以為自己不知道么。
實在沒有辦法時可以放蒼竅元神出去。
其實剛剛旅火天仙元神要進來躲避,如果不是蒼竅自作主張嚇跑旅火元神,完全可以合謀消耗掉沒有了戰場價值的旅火元神,放蒼竅元神出去恢復白屬天仙,合力瓜分掉這顆汁水飽滿的果實,對方雖分些功勞但只是白屬天仙,沒有和青屬的利益沖突。
但現在旅火元神沒影了,蒼竅元神又積極要取回白屬本源,又隱藏這意圖,他卻不由擔心起另一種潛在可能—冇—對方在瓜分時萬一獲取了部分青脈本源,就有著重新合并成青白雙道基原地滿血復活,甚至因收獲更多而更進一步的可能,那豈不去了,又養肥了蒼竅?
自己好不容易能算計解決掉這兩個競爭對手,豈給自己重新再添堵?
無論,還是蒼竅,未免夜長夢多都必須一次徹底解決!
他下定了決心,做出了一種更符合自己利益的選擇,目光看向長發及踝的小小少女:“伶,剛剛你說超出能力,如果…我能讓你蘇醒呢?”
伶仙子眨了眨眼睛,因眼睛很大很清澈,她做這個動作時看起來總像是一個精致玩偶般:“那樣我就能抵達假格天仙,幫助圣人壓制敵人了…可是各項材料皆備,卻還缺乏天仙元神,而且要符合零號艦的時空穿梭需求,還是得匹配青性最佳。”
“這里就已經有一個現成,雖道基墜半軀毀,但剩下元神還是青屬,不是么?”
青珠圣人瞇起眼睛,喟然吐氣:“對不起了,道友。”
至此已榨干了蒼竅元神的所有利用價值,就無需再維持表面的和善,到了撕開溫情面紗的時候了。
反正對方本體已隕落,剩下分冇身只是地仙,剩下這匹配原本雙屬道基的元神回去也是要調整重修白屬,何不此時為母域戰事做點貢獻?至于蒼竅元神自己愿意不愿意配合,青珠可不在乎。
逆五行能一路走到如今偽青屬巔峰,就是因他只關注目標…
為了讓伶蘇醒天仙力量,成為真正匹配圣人的道侶,自己可以不惜代價,并且要的只是天仙元神,無論是敵是我都沒有差別,既蒼竅本體隕落,元神回去啟用分冇身也是要降至假格天仙,何不在這里貢獻?
圣人說過,奉獻犧牲才是偉大,不肯死就是自私自利,這樣的道人,要天下人人可誅之。
你們看看,大把真仙都前赴后繼,你們不肯死,不覺得羞愧?
而且我又沒有趕盡殺絕,你蒼竅哪怕元神消亡,并沒有真正隕落,反正還有分冇身進駐仙天,還有著退路。
當然,失去核心道基一半太荒鐵樹、本體、元神,賴以成就的偽青屬亞圣位格自然會瓦解。
不過,剩下還是有完整的白屬,雖化身才是地仙,但過去亞圣的積累了百萬年的內涵,休息著補一補還是能回到白屬亞圣的位置——雖需要時間。
而且本來九竅派就沒有白屬亞圣,蒼竅在九竅內部是當白屬羽翼來承接相應司職,對外打出偽青屬招牌只是迎合各大派的尋求補全五屬羽翼的戰略,現在好了,也不用掛羊頭賣狗肉,一切恢復到井水不犯河水,往后白屬蒼竅和自己青珠門就沒有了利益紛爭,這樣對大家都很好…
他揮一下手,已經有了決策:“伶,對母域發訊,就說——蒼竅道友、旅火道友先后不幸隕落,我已封住這面時空門,請影龍道友務必堵死另一面,斷絕退路,并調動道門阻斷五脈的援兵!”
“是,圣人。”伶仙子平靜編輯了訊息,她不懂什么是對什么是錯,但青珠要做的事一定是有意義,即便這是蒙騙整個陣營。
一陣波動傳遞開去,消失在隕石帶的盡處,黑暗,冰冷,沒有盡頭。
在那盡處方向,所有人目光和神識感知外,一只小小逃逸艙躲藏在最遠的隕石后面,一動不敢動…剛剛那動靜,連旅火殿下元神都不敢進青珠圣人座艦,看起來蒼竅殿下元神就要…或已遭遇不幸。
“真是可怕…”
艙里的女仙暗自叫苦,目睹這樣內爭給她很大的信念打擊,從沒想過天仙爭斗是這樣赤果果、無顧忌的殘酷,連天仙元神都能滅口,自己小小地仙要是被發現,就更是死定了,這樣心神沮喪灰暗,就一下覺得身體疲倦再壓不住了。
“好餓,好冷…”
逃逸艙不能在虛空中長久維持生命,可她自己不敢暴露在敵人面前,因未確定蒼竅元神安全又不敢讓友軍看見,一直竭力遠離這片戰場,好不容易跑遠一點,條件允許準備展開仙境,進去恢復一下再打算。
可一轉眼,戰場又往她這面過來了?這是要弄死她的節奏么…想不到一度名聲鵲起的露華仙子,最后下場是要凍僵在這冰冷虛空,成一具美麗但毫無溫度的女尸?
“誰來救救我…”
億萬里無盡虛空,就是用這樣蒼茫冰寒殘酷來招待每個旅客,撕開世界中的溫情面紗,成了黑暗的野性莽荒叢林。
大生命與小生命,各有棲居和所長,獵物和獵人的關系每一個瞬息都在轉化,生死不過一線,強者通吃所有,人人爭命,而沒有人同情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