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都是漢人。”幾個地上人出身的術師看著,心中有點酸意。
他們這些負責溝通和火力支援的術師編一隊隨行,成分復雜——有漢土六千真人降級的術師分配下來,有曾偷渡下土的本地術師,有東州交換過來內援的青盟術師,這些因相互熟悉、利益共同都是可靠。
再有就是各郡仙門征召術師,都是漢國受封后以國主之命征召而來,其中有個術師低語:“咱在應州好好的,國也立了,何必遠征給別家做炮灰?”
當首身著漢服的隊長瞥了他一眼:“事先怎不說?你要愿意可以現在下船。”
一片浮云在透明狹小舷艙掠過,彎鉤的月牙將銀白光輝灑進來,映得術師臉色一青一白,后面有人笑出聲來…這高空下船?
沒人理會響應,這術師自覺有些無趣,就悻悻住了口,暗罵這些讓漢國公洗腦了的土鱉。
術師隊長轉身翻開一個小本,在剛才術師名字上畫了個紅叉…
因遠征狀態額外的重裝備和糧草很多,大部分艙室都改裝成了貨倉,尋常能裝載一萬人的運輸艦現在只能搭載三千人,而主力艦上順勢搭載了些道兵和術師,女媧聽到后面一些私議,就打開通訊對葉青說:“…多數抱怨出自各郡仙門,本地主義很嚴重,回去應整頓。”
“戰前緊張情緒很正常,錘煉錘煉就習慣,至于本地主義回去不宣就算合格。”葉青沒有在意,漢國既受天封,軍氣民氣進一步凝聚,就算仙門術師的情緒,在森嚴大軍中只是背景噪聲。
當然,過分了,自會處置。
如果以仙門保守眼光來分析漢國兩塊疆土,東州連下土都不成形的蠻荒之地,外域沒有興趣,應湘也因提前陽化而讓外域失去機會,自保的話可以很平靜。
但人主為避免落得四面淪陷的包圍處境,更為了自己晉升,自要積極援助,哪怕是過去的對手,局面轉變也可變成戰友。
應湘不過一水間,葉青的飛空艦隊半個時辰就抵達湘南地界,大概因飛空艦一路都沒有使用仙雷,氣息平靜不引人注意,沒有直接撞到外域敵艦。
“看來湘陰洞天還沒有攻破…”隨行的曹白靜見此松了口,她又有些佩服:“張維村夠狠,撐了一個月快到撐不住了才求援。”
葉青摩挲著下巴,并不意外:“他自是怕援兵請的進來,請不出去…不過相比攻破還是好些,因重新收復就是別人地盤了,這算賬可精明著…天庭不是瞎眼,為夫故意見死不救是不行,不過既來援助了,不問老對手要點開拔費怎行?”
曹白靜眨眨眼睛,對夫君這要錢的話會心一笑,轉首打量起地面。
烈風一絲絲都在艦體下面而過,高空看去地面景物變得非常小,就算屏幕放大了也很小,房子是瓦礫,人是螞蟻,只見一片灰黑的外域氣息沖天而起…那就是敵人的兵俑大軍了。
月光黯淡照著滿地兵俑,各村鎮和小城在火下燃燒,紅光沖天而起,照亮了南方的半面天空,濃煙滾滾都是大片殘破的重災區,似一切重回到了三年前首次被黑蓮教突擊之時。
她猜測湘侯預料到情況進行戰略收縮,當地軍民還算有秩序提前撤開,扶老攜幼擠滿了東撤道路——大概是去瀟州。
半路上也有一些支援的小規模精銳,打著信郡王的旗號,有些騎兵剛剛由水路的出口上岸,還有些術師和真人,水府體系提供水路運輸縮短支援時間,讓他們趕著攔截住了兵俑前鋒追擊,使得湘南軍民得以安全撤退。
“各勢力都還是懂得些唇亡齒寒的道理,可惜水路的速度和運載量不能兼具,精銳是精銳,但看樣子人少又沒帶重裝備,援助力度就無法和我們飛空艦相比了。”
葉青客觀評價一句友軍的表現,下一句就暴露了意圖:“不過正方便我們搶功,飛空艦出動一次耗費靈石也多,趕緊多撈一些油水回來,這個力挽狂瀾的中流砥柱…我們就當仁不讓了。”
“不過得先確定戰場安全性,不要是陷阱…”
艦首產生透明的波紋,集束射出一道偵測,探照百里。
波動很快返回,方圓百里大小景物都在主控屏幕上呈像,除滿地流竄的兵俑軍隊,真正夠分量的別說頂級的星君艦和主力的真君艦,就連普通的弘武艦都沒有,曹白靜有些疑惑:“都跑了?”
“沒有。”葉青搖首,放大感應畫面,就見屏幕邊緣偶爾會出現一兩道閃光,每一出現整個屏幕都會花一下:“你看這些靈氣暴動,都是仙雷層次的仙力戰斗反應,那個點應很靠近湘陰洞天。”
曹白靜觀察一會,說:“似在爆發團戰,有天庭仙人加入了?”
“應該是根據情報上介紹,天庭解析敵艦后針對性修改仙禁,外域仙艦離開外域就失去主場,進入本域客場進一步削弱,大概不敢再分散力量,都在集中圍攻湘陰洞天…這地面兵俑估計都是制造混亂于擾,純粹是炮灰,吸引視線,那面才是關鍵的空中仙戰。”
葉青說是這樣說,但自己是坑人專業戶,自己又暗中用川林筆記接入仙艦偵查一遍,反復確定附近沒有敵艦和敵仙的陷阱,才吩咐各艦:“準備投放地面部隊,白靜和鈴鈴、蟬兒你們幾個一會也下去…注意安全。”
曹白靜目光和他目光一觸就收回,知道夫君要借地面戰場鍛煉她們,點首應是。
相比限制多多的龍宮水路,大軍團力量由空運進行快速機動再好不過,外域仙艦投放的兵俑四散為虐,打得就是分散注意力作用,本域仙道力量沒有這時間精力做清掃工,就得靠地面軍團來消滅,她們愿意為夫君做些事。
當仙艦飛臨那座城池上空之際,她就接通了各艦通訊:“各艦注意,下降高度,不要動用艦級火力…真人隨我出艦實施斬首,術師團準備著陸后進行清場…高度一萬…”
“注意真人以下,不得隨意行動…高度九千…”
這陡然密集起來的通訊波動中,十四艘飛空艦始終沒有開火暴露敵對身份,只快速降低高度,每一艘著落點都鎖定為一處敵人兵俑大軍的中樞。
隨著艦體離地面上的廢墟和兵俑越來越近,整片燃燒大地對著舷窗撲過來,道兵艙的將士見此都握緊了手里武器,相互檢查座椅的安全帶有無系牢…
夏侯元就坐在其中,自由落體產生的失重感比起飛推背感更不舒服,讓他有一種身體失控的錯覺,對于北方人來說,簡直比暈船更可怕。
“隊長,我想吐…”
“夏侯元?又是你這家伙,憋著下去再吐…”
一片哄笑,艙門走廊飛閃過一些羽衣星冠的道人,強大的體力和敏捷讓他們在這狀態下行走自如,像夏侯元這樣會暈船的一些道兵都羨慕不已,術師艙里的術師小分隊也準備法術,等待出艙的指令。
“高度三千…”
廣播系統里副團長的女聲換成了一個男聲,雖有些奇怪副團長怎不在崗位了,但熟悉的都知道新出現的男聲是他們的主帥,他們的國主。
“高度二千,各艦鎖定目標,減速下墜…高度五百,準備開啟艙門,真人出艙…”廣播系統里的聲音頓一下,繼續說:“祝各位都能平安凱旋。”
漢軍萬勝…夏侯元收回目光,在心中給自己鼓氣,大漢英烈之后一定不能給夏侯家丟臉。
艙里忽然靜下來,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聽轟的氣流呼嘯竄進走廊,艙里的氣壓陡增,耳朵鼓膜有些嗡鳴,經過幾次演習的老兵都反射性張開嘴巴緩解氣壓差,已能聞到熟悉的戰場血腥氣,充滿口腔。
轟的一下艙門又重新合上,真人的氣息消失不見,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艦體著陸的一刻沖擊,氣氛繃緊如雷弩炮的鋼絲絞弦,只待主帥一聲令下就將火力傾瀉而出。
濃煙滾滾中,一聲巨響,高大縣衙被火焰燒著,主堂傾倒,焦木砸落一地,而抵抗的士兵已經橫七豎八,堆滿了整個場地,鮮血流成溪流。
“大人,我們先走一步了。”
聽著遠一點最后抵抗聲,法陣中有個文官持劍奔出來,雙目血紅,沖向敵人兵俑:“邪魔毀吾全城,殺我百姓,我和你們拼了啊…啊——”
十幾把長槍戳進他身體里,“噗嗤”血泉如涌,這個縣官大聲慘叫,不由自主要跪了下來,但是使盡全身力氣,掙扎站起身來:“我是大蔡的命官…豈能跪著死…”
“噗,噗,噗”
縣官聲音突斷絕,已是氣絕。只是雙目圓睜,站著不倒,死不瞑目,鮮血不斷從身上流了出來。
由于筆直站著,兵俑似不知道他已經死了,又或植入腦海的機制是確保徹底殺死敵人,還在機械地拔出長槍,戳進去…噗嗤噗嗤 長槍入肉的聲音連綿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