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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而平靜、時而無情的大海,總給人神秘而難捉摸的感覺,就像難以征服的絕色佳人,這片處冇女地眼下還不是人道能占據制高點。
而自東海、南海白帆連綿探索擴張以來,這片藍綠色的水域上唯一通行的憑證就是力量。
兩位龍女是真龍,依托位格,無疑這片海域上最強大存在,自號令海面無所不服,讓探索艦有驚無險度過了這一劫。
葉青暗藏在半空中瞧見,并不奇怪,跟隨著這艘漢家探索艦,一直到這艦擱淺在某座島嶼,不再受暴風雨威脅,才飛下去悄然摘走桅桿上的青色螺殼。
一入手感覺到親切氣息涌冇入體冇內,葉青了然笑起來,剛才在天上感覺沒錯,這還真是恨云和驚雨送給他的禮物,五六十年前自己用國氣祭煉一番加持守護權限留在了下土,不想她們還一直留著。
當下激發它內藏的回歸法術,循著它的氣息線索指向朝東北方向飛去,陽神靈體重新沖入了云層,雷霆礴蔓延四方,浩大風雨撲面而來,為他分開通衢道路,電光為他照亮前方。
這一刻,他能感覺自己仿佛是掌握萬雷的宙斯,整個天地眷顧著自己,世界的暗面源力都為他打開。
“看來三百年之約,還未走到盡處…對驚雨和恨云的安排,似恰觸動了某種玄機。”
葉青有些喜悅想著,冥冥中的預感知道此行必順利如愿,因他已經感覺到世界的意志,種種心血來潮的巧合和偶遇,都指引著他去東海龍宮一行,來完成對暗面源力的引召。
后面擱淺海島的這艘探索艦上,眾人剛剛把船錨定,纜繩拉下來扎沙灘上,術師最先發現桅桿上空空,驚說著:“海螺不見了!”
船長大驚,臉色刷白,大怒:“誰偷的?在海上討生活,敢昧掉龍女娘娘的東西?你們這是作死么!”
眾水手面面相覷,都駭然搖頭:“我們都在下面,誰也沒留在船上,怎會偷這個?”
“確實沒人偷,東西是突然消失,我甚至沒感覺到法力波動…”術師皺眉說,和幾個同門相視一眼,都是同樣感覺。
于是眾人目光都聚焦過來,落在小六子身上,這半大少年回憶了下,認真說:“阿爺告訴過我曾祖父也碰到過這事,安全后拋下大海,它自己就會回去…阿爺是這么跟我講,這是靈物有神。”
“或還真是這樣…”
眾人面面相覷,都是不由信了,或說服自己相信,一時都跪在雪白沙灘上,對著大海頂禮膜拜。
或因劫后余生的感激,以及對超凡力量的敬畏,兼混同了龍女娘娘與先代皇帝的微妙聯系,不由使人們生出敬畏感和親切感——這兩者恰是神道儀式中缺一不可的要素,于是雪白的沙灘上就有了些神圣儀式氣氛。
人群中有個水手悄聲問:“傳聞成祖升冇天時有赤龍降下,成祖爬上龍背,大臣和妃子就抓住龍尾一起上去,兩位娘娘怎沒隨成祖升天呢?”
“這是瞎扯的故事…”術師這次忍不住笑出聲來,也不知誰模仿黃帝乘龍編的,他沒有心思多糾正:“不過不必懷疑她們身冇份,據說二位龍女是留下來保護大漢的海疆,她們妃子身冇份和祭祀權是成祖確認,有朝廷存檔記錄,高宗時和當今陛下也都追封過,可見不是攀附成祖的偽神。”
水手和道兵都聽著有點發暈,只是點首。
除了術師信誓旦旦說看見了真龍,別人視野被傾盆暴雨遮蔽,都是迷迷糊糊看不到天空頂上經過的青光,但奇跡受救的事情是真,剛才那四面八方的雷霆和暴雨仿佛無窮無盡,若非頭頂桅桿上的青色海螺始終瑩瑩發亮引導,他們都要被命運拋棄。
而誰知前方黑云下就出現一片島嶼,有著平緩沙灘,還有森林和淡水,這不是神跡還是什么?
自東面大洋深處而來的臺風正呼嘯肆虐這片海域,所有生靈惶恐懾服,在海面三丈以下,就無任何波瀾,再大潮汐都影響不了這個深度,只有洋流在平靜浩大地流淌。
因暴雨和水深,到這一層天光暗下來,不過不是沒有光,并且勃勃生機。
大片浮游的藻類順著洋流的涌向遷移,富集在物質營養豐富的海域,吸納著瑩瑩天光繁衍擴大,而大大小小的魚群繞著藻群回旋蠶食,獨行的鯊魚闖入魚群中不停息地攪動捕食。
越往下越是冷清,除了捕食與被捕食關系,有些大家伙很少天敵,一只成年海龜悠然擺動著游泳,沒有多少捕獵者來招惹它的硬殼,它只擔心今年產卵的事情。
數十噸重的鯨魚在海面上吸足了氣,下潛后低沉鳴叫在海中傳播得很遠,呼喚著同類,逐漸聚集成群,黝黑的核潛艇編隊在行進,掠食者明智繞開了它們。還有些聰明的小魚附著在大家伙身上,來一次旅行,搭便車去遠方。
但總體來說所有生命都在匯聚著、交流著、競爭著,生生死死,形成這龐大的整個生物圈…
在一片魚群之間,驚雨結束今天的修煉,習慣凝神觀察水域中這些生物間的競爭,修成真龍已有十年,她進步就逐漸緩慢下來。
歲歲年年長生久視,在這里壽命的壓力已消去,最初的一段無聊日子后,嫻靜的性格讓她發掘修行的樂趣,她開始習慣觀察大海里的每一種物種,與它們一同生活、暢游,見證它們的出生、奮斗、死亡。
對這片大海,她在每一天都有不同感受,豐富而新奇。
青光在海面上驟亮起來,“轟”的霹靂聲響。
“咦,有人來了…”作東海的掌水者,驚雨本能感覺到這異力闖入,在天空中與真正雷霆不協調。
一個嬌俏的女聲在天上響起:“阿姐!”
驚雨笑起來,算算時間也是到了妹妹來時,她特意從遠洋回來重聚。
嘩啦的入水聲里,不遠一頭虎鯊正在魚群中橫沖直撞狩獵,這時來不及反應,就消失在一條龍的嘴里,血染紅周圍,倒霉得淪成某龍的午餐。
光亮中美麗修長的龍影消失,出現一個少女,立在水中笑嘻嘻打招呼,卻“呃”地打了個飽嗝,冒出許多氣泡,趕緊伸手捂住嘴,抬手設了個氣罩,顯淑女許多。
“好吃么?”驚雨白了妹子一眼,看穿了她的裝模作樣,她這些年還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沒吃過?
簡直成了這片世界食物鏈頂端的女人,哦,是龍女。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作這片海洋食物鏈頂端的存在,所有水族都是真龍獵物,姐妹自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但這個妹子最近喜歡上了到她這里來,蹭吃蹭喝,這吃的就不只是味道,而是占便宜的愉悅感了。
“一般…”
恨云哼哼兩聲,一副勉勉強強的樣子:“生魚的味道,也就嘗個新鮮么,嘔,別說了,我這會有點不舒服…想吃阿姐親手做的糖醋魚。”
“看把你給野成這樣,大口直接吃鯊魚!”驚雨揮手撥開周圍血水,抓住兩條鮮魚放進袖子:“夫君見了,還敢要你?”
“愛要不要…”
恨云還是很愛干凈,施法消去口中的血腥,又對著水面招手,收回一枚青色海螺冇,她有點奇怪:“怎收回來這么快。”
剛要仔細打量,驚雨已經拉住她一道游向海下水晶宮:“路上又救人了?”
“嗯,有個幾代供奉的人,船上還掛著劉字旗號,就當給個面子…”
這時,青色螺殼在恨云袖子里閃動一下,不明顯,有種更高一層道韻掩蓋住波動,她們都沒有察覺。
半路上,小小龍女打量姐姐秀麗的臉頰,突是奇思妙想:“君在南海兮妾在東,日日思君不見君,哈哈…一年才見一回,是不是很像漢人故事里的牛郎織女?”
“我們都是女兒家,哪有比牛郎織女?”驚雨素好文學,一絲不茍糾正妹妹偏差,刮了下她的鼻子:“要說也是你和夫君…”
恨云皺皺鼻子,不滿哼聲:“別提這個負心漢,說會來看望卻七八十年都不見人,又不是沒了男人就不活,咱姐妹就不能自己過?”
“地上下土時間流逝不同啊,他或忙于戰事…”驚雨給夫君開脫一句,隨口問:“什么叫自己過?”
“真想知道?”恨云眸子閃著晶亮光芒,湊在她耳說了幾句,最后促狹:“…上次和夫君一起時,我們不是試過么。”
驚雨怔一下回想起羞人的事,臉色驟通紅,一把推開她:“你個野丫頭,整天不說好的!”
“哎呀呀,有人惱羞成怒了…”
笑鬧聲遠去,越往海下深處,就越少見生物,安靜無聲。
陸上人間的陽化還影響不到這里,金戈和烈火的變革沖擊,都被一層層海水所抵消,到這里只剩下水世界,透著幽冥冷寂的黑脈源力,磅礴無盡…
悠悠的自然歲月在這遼闊中浸透,無始無終,時間都緩慢下來,使人不由深深感染,墜入沉淵的感覺。
水處下,心善淵,沉淵中有大危險,也有大機遇。
靜謐單調環境下容易讓凡人的感知喪失,不想得抑郁癥或發瘋,或是天生嫻靜,或是腦洞突破天際的樂觀性格。
龍女姐妹倆各占其一,這才能守得住寂寞,不被這片浩瀚海洋源力同化,而在七十多年里突飛猛進,龍珠五轉蛻化真龍——即仙格一種,她們因此從這片暗面源力中超脫出來,這不能說是僥幸。
“這十年,我有些悔了…”驚雨這樣說,有點突然。
恨云聞言怔怔,心有靈犀,嘆:“我也是。”
之后,就是漫長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