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云蔽日,暴雨連綿,補償前幾月旱情一樣,五月來的這雨一來就下個不停,大清早起來都看不見太陽,戰事很受影響。
這時的下邳城,潮水一樣的人被曹軍驅趕著蟻附攻城,雨幕中,悲泣聲、告饒聲不絕于耳,還有混雜其中曹軍督促攀登,城上將領臉色鐵青,幾次抬手猶豫,眼見云梯攀了上來,還是揮手下了令:“放箭吧。”
有人急喊:“將軍,這些雖被曹操呵斥是是賊人家屬,實是賊軍裹挾的周圍郡縣子民”
“我知道,這曹軍何其酷也…放箭”
只聽“噗噗”聲不絕,一時箭如雨下,慘叫聲不斷響起來,攀附人群中綻開一朵朵血花,混和雨水,流淌成一片嫣紅…
這官閉目不看,再睜眼望遠處三里曹字大旗,已是刻骨仇恨:“曹賊”
同時這大旗下,統帥曹仁注目一切,面色如水,保持著沉默。
兄長曹操率五萬正規軍攻徐州治所彭城,為減少軍糧負擔,讓尚未整訓丨好這支降軍攻襲徐州各處,對此曹仁是反對,但他也變不出糧食來。
雨水連綿,這讓守軍弓箭大失效力,很快會不敷使用,這對攻方是好消息,但曹仁心情有些沉郁苦悶。
不是為戰場上的事,雖是裹脅,到處從賊了,這時蟻附攻城有點殘酷,但是還可以接受。
只是曹仁感覺堂兄六年前突有些變化,兩年前更變了個人,和以前交好的人漸漸疏遠。
雖不知各郡縣一些家族突過來依附,帶來了強大的實力,但實在讓人不安…而且對待家里弟兄妻兒態度,沒有過去發自肺腑的熱忱,丁夫人、卞夫人兩位嫂嫂受著影響,臉上笑容少了很多,昂兒過去最崇敬他父親,現在也變得有些害怕他的父親。
“這是為什么呢?”
這些變化可以瞞過外人,卻瞞不過家人,只是大家只得忍耐,可灰暗的感覺難免蔓延,仿失去寶貴的東西一樣,讓這個家的人心漸漸散了下去。
曹仁不敢再想下去。
“但不管怎么說,只要孟德還是我的兄長,就是血濃于水,天下可無我曹仁,但不可無曹操…誰與兄長為敵,誰就是我曹仁之敵。”
為了兄長,哪怕舉世皆敵,也在所不惜 雨中撐著的大傘下,軍吏正在代為書寫給上面的捷報:“臣奉命發起三十萬青州兵,既助妙才收復故鄉沛國,毫不停留,又沿泗水入徐州直向彭城,分十余股縱掠地方,驅民攻城連下十余城,今已至下邳城,不日可破。”
曹仁掃了眼:“把這條寫上去——這些青州兵本是流寇,難服軍令,亂象難治…此兵不可久用,主公切不可使歸兗州。”
這已是委婉說法,實際上由于總督倚重地上人,雖收編青州兵,卻根本沒有和歷史上一樣訓練整頓青州兵的意思,故軍紀潰散。
放縱后就大掠地方,奸淫擄掠,根本目無軍法,賊性難改,只勉強懾服于曹操名號的一支賊兵,一放出去就和脫韁的瘋狗一樣難以收回,就連曹仁這主帥的命令都打折扣。
“好了,立時傳訊?”
“傳吧。”
曹仁還有些不習慣這樣迅捷道術通信,總有種不牢靠感覺,就和那些新來的家伙一樣。
搖搖頭排除異念:“希望主公能重視一下收斂青州兵…對了,有青州田楷軍的消息沒?”
“田楷五萬軍已至徐州瑯琊郡,震懾于主公兵威,不敢靠近救援彭城,只隔郡觀望,看似在等劉備軍先出頭…”
這面正在說著,負責訊盤的訊員一震而起:“大帥,夏候將軍傳來敗訊 曹仁神色微變,連忙接過看了。
劉備率領七萬主力晝伏夜行,匯合譙郡的黃忠一部,總兵力達到十余萬,又有糜夫人率術師團支撐戰場,當夜就攻破了夏侯淵大營,三萬曹軍只逃出去不到三千,主將夏侯淵逃竄時被黃忠一箭射下馬去,李典讓出戰馬供主將逃竄,自己殿后被俘,這是隨軍術師最后傳來的消息,再往后就是沒了音訊。
曹仁頭腦有些發脹,驚怒之后急在傘下展開地圖,目光落在豫東,消化剛收到這壞消息,一種芒刺在背的感覺讓他心下發寒,及局面失控的惶惑。
“這劉備不是南征荊州么都有人看見他和太后的車駕,張飛、趙云兩將也是現身,怎跑豫東來了?怎么還能湊出七萬莫不成他也招納了三十萬賊兵 曹仁越想越是混亂,但還是定了定神:“撒偵騎再探劉備主力動向”
“是,大帥”斥候隊長沖去雨幕中,一小隊小隊地散開來,每隊都配備著術師,開始擴大偵查。
與此同時,葉青擊敗夏候淵后再度奪回豫東,只留了五千打掃戰場、看押俘虜,主力連夜行軍,這時踏上了徐州的土地。
位置是在徐州下邳國,大軍就駐扎在泗水對岸、距離下邳城的曹仁青州軍不到五十里的一處平野上,縱是雨天,十萬大軍氣沖霄漢,九成是白氣,一成是淡紅色,這正是軍隊現實寫照——九成新兵,一成老兵 “前面一伙亂兵為寇鄉里”一將說著,面色有些古怪:“打向曹軍旗號,卻和以前打過曹軍不太一樣…沒過去精悍感覺,可極是兇悍,個個豺狼一樣,黃將軍引軍圍殺,已把近千殘敵困在一處村子里,用弓弩阻射著。”
葉青親自過去觀察。
此時葉青貴為定侯和州牧,護衛自是不一樣。
旗幟下就是一個整齊的騎兵方陣,身著赤甲,獵獵飛舞旗幟同樣赤紅,馬匹上掛著弓和箭壺,還有刀和矛,又用白色旄牛尾作披衣裝飾,這是“白耳兵”——或正式稱呼白盹兵,由陳到的這個青年將領率領。
除此,還有晉入劍道周鈴日夜貼身保護,有兩大典韋、許褚跟隨,這兩將顧盼中都滿是濃濃的殺氣。
五百騎兵騰起濃密煙塵,一片悶雷馬蹄聲,抵達了村莊。
葉青勒住了馬,看了上去。
沉沉雨幕中,里面還有人在抵抗,廝殺聲不絕,他們甚至軍裝、甲械都不齊全,卻都面色猙獰,黑氣血光罩頂,在村莊里負隅頑抗。
葉青見著就是目光一沉:“青州兵”
去年冬日,青州流寇吃光了當地能吃的一切東西,流浪到兗州,這時總督正和葉青在豫東僵持,一時間抽不出兵力來剿滅,就使用了連環計,瞞天過海、離間計、火攻計甚至最后決黃河河水淹之,這都是照抄了歷史上曹操的奸雄手筆。
一直到春末時才迫降了這批流寇,男女一百萬人轉為屯田,收三十萬青壯精銳,和歷史上一樣號為青州兵。
葉青急著在春初就反攻豫東,也是趕在這一個時間點之前,有青州兵的曹操和沒青州兵的曹操,就像這時漢人入山打獵時帶沒帶獵豹一樣,實力完全差了一個檔次。
當這青州兵不是白紅軍氣,而是黑色軍氣,勝在數量眾多,這本可破之,但又有總督術師團加持。
黑色軍氣說起來似是秦氣,但遠不是歷史上那支黑色軍團,沒有耕戰國運,這黑氣就只是灰黑劫氣,這青州兵本質上就是披著軍裝流寇。
和秦朝流水線統一生產的制式可替換裝備相比,這些流寇甚至軍裝、甲械都不齊全,有些上戰場時還拿著破柴刀。
不是一個檔次,看起來以戰養戰的特性相似,但沒有老虎一樣直面強敵兇悍,只是欺負弱小的豺狼之氣。
“如何對待豺狼?”葉青自語著。
曾逐虎過澗的典韋目光一閃:“區區豺狼?撲殺之便可”
“哦?”葉青欣慰說:“真乃吾之樊噲也。”
樊噲是劉邦手下大將,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周圍將領和侍衛相視一眼,都心忖:“主公以漢高祖自比,確也恰當的很”
葉青卻回首看另一面的許褚:“虎癡覺得如何對待豺狼呢?”
許褚相貌雄毅,當初聚集壯丁和宗族數千自保,曾在賊陣前拽住壯牛的尾巴倒拉行走百余步,駭得賊兵不敢近前,這時聽了只說:“主公不需擔憂,有我在必可殺之”
葉青點點頭,目光有了決意。
“主公”腰跨長刀、手執寶弓的中年將領過來,氣質剛毅,這是大將黃忠。
這時寶刀還未老,箭術實力猶勝二十年后,但火氣更大,一過來就怒意指著這村莊:“末將來時,這伙已幾乎屠光了村子,搶劫不說,奸淫婦人,虐殺孩童,連老人都不放過…種種惡行叫人發直請允許末將帶人屠盡之”
葉青臉色沉重,觀察了一下,按捺種種慘景觸動,見這支小寇里面沒有術師,就對黃忠點頭:“漢升去殺了他們,這伙賊兵手上沾了不知多少百姓的血,一個都不能留”
“遵命”黃忠振奮應著,跨馬過去,親自開弓領射。
“嗖”一聲,弓弦聲響起,一支箭劃破了雨,對面一個正在指揮的軍官頓時一聲慘叫,咽喉帶出一蓬血雨,重重撲倒在地。
“射”黃忠滿意的放下攻,命令著,頓時,五十根箭射去,一片慘叫傳來,有十幾人被射翻在地。
葉青見此非常滿意,露出了欣賞神色,這些黃忠帶的親軍,弓箭又準又狠,出手的只有五十人,但只這一瞬間,就有十余個敵兵被射中。
許多不懂軍事的人覺得這成績不怎么樣,但上過戰場的人都知道這種恐怖 片刻后,敵兵躲入村中再無動靜,必須得用步卒突進清剿。
葉青轉首,見兩大近侍已是蠢蠢欲動,知是親自上戰場機會少,就頷首:“去殺之”
“諾”典韋執大鐵戟,許褚執大砍刀,都是兩米高、熊腰虎背的步戰大將,這時頓時上前率親兵廝殺。
所到之處,血光一片,慘叫連連。
葉青瞇著眼看,自這些青州賊兵尸身上,有絲絲黑氣沸騰,化作一張張怨氣的百姓面孔,這時怨氣雖未消失,但靈體都化入虛空。
葉青明悟,漢風崇尚大復仇,“十世之仇,猶可報也”,才有此相。
“既這樣,汝且安息,由我來為汝復仇,殺盡這手染百姓鮮血的青州賊兵罷”葉青暗暗說著。
“轟”一道閃電自黑云中閃現,雨噼噼啪啪落下,天地一片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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