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過山竹縣休息,換上早囤積在江家資糧,就再無停頓,出得了西坪山口,長驅草原。
不知是否巧合,又一波相對小些風雨襲來,幾天時晴時雨,掩蓋著軍隊的痕跡,每回深深雨夜里,青螺雨器一次次閃爍著光亮…
七月十一,晴夜。
星月之光雖黯淡,不過勝在沒有云翳阻隔,依很清晰的照著遠近一片,草地上似蒙著一層瑩淡的薄紗。
全軍聚集在一處山凹,茫茫草原在北邙一帶起伏緩坡,又是漆黑深夜,任是十里外的部落再警惕,沒有發覺敵人已無聲靠近,張開了利齒…
為防敵軍斥候,馬頸下鈴鐺被摘下了,只有細碎的馬蹄聲傳來,張方彪親任騎軍斥候,這時興奮下馬,單膝而跪:“主公敵人沒有反應。”
又推出身后內應:“你來說”
這是個葉家商柜,平時只搜集些簡單情報,驟見家族首腦有些無措,在葉青目光里,很快穩定下來,背誦一樣念著這幾日情報。
葉青仔細傾聽,這是對草原第一戰,自己已用盡了手段,絕不容有失,別說是慘敗,慘勝都不行,必是輝煌大勝,才能將家族氣運,以及黑旗軍氣穩固 這時聽完,沉吟半刻,望著幾個將領,點點頭:“可以打,時間…”
摸了摸袖中的青螺雨器,篤定的說:“就在明晨,天亮前,下雨時沖鋒”
天亮前,下雨前?
江晨幾個張大了嘴,又自合上,興奮應著:“是”
不管主公什么想法,形勢已再明顯不過,對上這個毫無防備小部族,怎么打都肯定會勝利…就將軍而言,只要源源不斷的勝利,源源不斷的戰功就可以了 一夜很快過去,四更時星月就暗淡不見,五更時濃云密布。
到臨晨時軍隊起營列陣,全看不出天色,這小山坡上草地濕潤,不遠處取水的水池里青蛙都鳴叫,一番下雨的征兆。
眾將神情詭異,只拿眼睛瞅著葉青。
葉青似能看出他們想法,一笑不語,回首看著天南…最后一次信息推送,就是前天雨夜,出西坪山口界線前,一天多點的時間,積雨云沒有改移,又或是被龍女姐妹微調。
“這就是天時啊”
一揮手,騎軍層層緩步上前,天驟落下幾顆黃豆大的雨滴,被早已經備好的防雨斗篷彈開,部落營帳氈包已隱約在望,里面終有了些異聲,葉青雙目凝望而下,長劍一指三里外的部族。
無需一言,緊隨的周鈴已領會,持黑旗前搖三下,目光都隨之而動,整支隊伍的神經炙熱一下,所有馬匹協同加速,慢慢小跑起來。
二里…一里…
葉青陡捏碎一符,精準施法,黑光在所有前排騎士身上閃過,這些人已執長弓在手,雙目驟銳利起來。
黑旗往前一刺,沖鋒在即 沉默的黑流陡著奔涌,爆發呼聲:“萬勝…殺”
一波箭雨沒向營帳,大雨同時自天空傾瀉而下,只見著營帳里才聽見異聲,奔了出來的幾十個敵人頓時應聲而落——可惜了,這必是部族的精銳,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 但對己方是大幸,黑龍馬高嘶一聲,葉青率先越過了營欄,幾個勉強披了半片皮甲的草原武士面露猙獰,沖了上來。
葉青漠然閃過一矛,一劍劈削,這人腦袋就飛旋出去,葉青就算不用神通法術,來自大易武經的修行已經大成,只是片刻,就有數人跌了出去。
不過吶喊聲中,又有大批的草原男子,自各個帳篷處出來,這一波怕最少有幾十人,甚至還有幾個已完整披甲。
葉青看得清楚,當機立斷命令:“弓箭手射殺甲士,騎兵沖亂敵營,不可使敵人集中起來”
周鈴急急傳令,立時族兵毫不猶豫。弓手急急列隊,彎弓預備,臨兵變陣,這是極冒險的行為,但現在葉家軍紀律嚴明,訓練嚴格,卻如斯響應。
面對密密麻麻的弓手,所有出來的草原族人都是臉色鐵青,一人就高喊著:“勇士們,你們父母孩子在后面,殺啊”
這些人聽了,一聲大吼,沖殺而去。
“射”就在這時,弓手已受到命令,一起射箭,這時不過十幾步,一片箭雨落下,就算高喊的這人披了鐵甲,還是連中七八箭。
這人一時還不死,踉蹌向前沖鋒,沖到一半跪跌下來,雙目圓睜,卻不肯死去,自己征戰多年,是族里勇士首腦,怎可這樣死了?
“再射”
連綿慘叫,接著又是震耳欲聾馬蹄聲,這些騎兵懂得兵法,騎兵就要沖散敵陣,當下鐵流一樣沖過,刀光閃爍,頓時又有大把敵人撲倒在地。
“殺”騎兵并不回首,繼續沖鋒,而下面,一排身穿皮甲的長槍兵,沖殺而來,對著被箭雨和騎兵犁過的敵兵刺了過去。
長槍刺在一個受傷的胡兵身上,或幾根長槍同時刺入某個還在頑抗的胡兵體內,巨大的痛苦讓胡兵再也無法抵抗,都慘叫著跌倒在地,拔出自己長槍時,鮮血和內腸一起噴涌而出。
江晨更是連殺數人,拔出自己的長槍,一絲鮮血飛濺在臉上,只覺得熱血沸騰,心里只有一個字:“殺”
或是主公所說,自己天生就是為戰爭而生 嘩嘩的雨聲,喊殺,怒喝,棄弓在地啪嗒聲,刀光,頭顱,撲倒的馬匹,站起來的人影,倒下去的人影…
葉青殺到前面,一個中年人絕望大叫:“勇士們,殺啊,就算要戰死,也要殺幾個南人”
他大聲吶喊,葉青撲了上去,長槍一刺,鮮血飛濺,這人就跌了出去。
殺了此人,面前就是一空,已沒有了敵人。
“殺穿了”
葉青回首望去,周鈴持旗和親衛隊緊隨,營欄處處破毀,鐵騎組成黑色奔流,在營帳處處傾瀉。
還是有些男人出帳反抗,可黑暗雨幕中完全混亂,不知敵人有多少,不知敵人在哪里,絕望對著周圍揮刀…就被有組織的一片片絞殺。
“沒人可以挽回了”葉青心中一喜,就在這時,一片主帳中涌出一人,暴喝:“你怎敢侵襲我草原部落”
這聲音有點…耳熟?
鏘鏘聲連響,葉青凝望,是個道士,有著一小隊胡兵保護,卻是前面襲擊恨云,被自己打傷的道士這道人負傷,似道法都有些發揮不靈,只和周鈴斗個平手 道術對敵千變萬化,更有許多器物輔助爆發,周鈴沒有由武入道,葉青不欲她有意外,直接就將長矛一丟。
“你敢殺我,我是天庭正篥道…”聲音戛然而止,這人不可思議看看洞穿心口的長矛,又看了看葉青。
葉青嗤笑一聲:“說你天真,還是說你愚蠢,你以為是神爭道爭?我是兩榜進士,現在是大軍殺伐,奉朝廷之命行征討之事,堂堂正正,敢阻陣者殺無赦”
這人聽著,噴出一口鮮血,七竅流血,已是氣絕,卻有一點靈光浮現,漂浮而去,葉青卻沒有阻擋。
這世界沒有啥死而復活的事,就算有也不是這個層次的人能享受,這人魂魄回去,無非就是入得陰司為吏。
自己可以堂堂正正殺他,就有國器頂著,是進士特權,但要阻擋陰靈回歸,就越過線了。
殺得此人,又有十數人被自己族兵所殺,這個部落不過是千人,只有五百男人,這時已殺了大半,抵抗已被摧毀。
隨著喊殺聲漸漸平息,號角聲響起,各軍開始整頓,就是一片歡呼。
葉青就發出一連串命令:“打掃戰場,清點器械首級,救護傷員還有,把余下的高于一米的男人押在一起,等待進一步處置。”
江晨大聲應了一聲,急急而去,葉青巡視,看著橫七豎八連綿尸體,心中暗嘆,卻是不語。
不可否認,胡兵的戰斗力很強,但受到襲擊,根本無法發揮出一成來。
很快,清理戰場開始,己方戰死者排列,傷員救護,陣亡很少,只有十一人,傷者也不多,大陸兵器收起,盔甲剝下,首級砍下 這是一大筆財富,皮甲進行修補至少可再武裝三百人,就算是鐵甲都可留下,朝廷有制度,這種私家進軍草原所獲,歸私家所有。
并且首級雖不能和正規胡兵首級相提并論,但五顆抵一顆,可向朝廷請功。
片刻,高于一米的男人被押到一處,不過幾十人,葉青一揮手,弓手整齊排列,彎弓。
這時,這批男人知道不妙,有的閉目受死,更多的人吶喊一聲,手無寸鐵,沖了上來。
“有血性”葉青贊了一聲,令:“射”
一蓬蓬箭雨落下,這沖上來的幾十個男人,頓時在紛紛倒死,三批之后,只有一個男人身中一箭,還沒有死去。
這男人用仇恨的目光盯著葉青,突是吶喊,拔出長箭,對著自己喉嚨一插,跌了下去,當場氣絕 葉青平靜的看著這一切,轉眼看了看自己陣營里變色的人,特別是巡騎營,不由一喜,想必回去后,自己的酷烈就會傳播全郡。
但這正是葉青需要,以后無論是誰,對上了自己,對上了葉家,就要有幾分畏懼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