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晚上,江一山一個人返回天水,
周三下午,管國光、齊大海一同到天水,
周三晚上七點,運河省委常委在省委一號會議室召開臨時常委會,沒有通知辛華參加,王鵬列席會議,齊大海在會上傳達了中央的決定,王鵬任天水市委委員、常委、書記,批準王鵬同時兼任運河省委常委,免去省紀委副書記職務;免去辛華天水市委委員、常委、書記職務,
會議還同時傳達了中組部安排辛華前往中央黨校學習的決定,
周四一天,姜惠強、王鵬按中央和省委的指示,在天水分別主持召開市委常委擴大會議、全市機關和縣區處級以上干部大會,通報中央和省委的決定,要求天水全市各級干部以天水發展大局為重,統一思想,同頻共振,令行禁止,加壓前進,共同營造廉潔高效的政務環境,為加快建設美麗天水貢獻力量,
周五晚上,中紀委巡視組到達運河,連夜在運河省委召開常委緊急擴大會議,通報政治局決定,對辛華同志展開組織調查,西南省紀委負責查辦案件、中紀委督辦,
周六、周日兩天,王鵬與紀委、監察廳參與過建筑集團、天水城投的所有辦案人員一起,將案件卷宗逐一移交給西南省紀委“9.27”專案組人員,
圍繞著省建筑集團、天水城投的一系列案件查辦工作,至此開始離開運河省的掌控,結果最終會如何,包括江一山在內的任何人都沒有底,每一個人除了做好眼下的工作,便只有靜靜等候塵埃落定,
國慶這天,王鵬一家三口參加了江、孫兩家為江海濤和孫莉漪舉辦的簡單婚禮,
婚禮后,王鵬一個人去了管國光家,
王鵬的突然到訪,令管國光微有意外,但還是熱情地把王鵬迎進了屋,
開場有些沉悶,管國光抽著煙,王鵬捧著茶杯,都找不到先開口的理由,
王鵬知道,辛華的問題,對于才出任省長不久的管國光來說,是一個沉重的政治打擊,中央免去辛華的職務開始調查,沒有對管國光作出任何處理,并不是說管國光可以從此高枕無憂,
恰恰相反,圍繞辛華問題所展開的調查,只要有管國光出現過的事項,管國光將責無旁貸予以配合調查,在問題沒有了結前,這將是一場曠日持久的精神重壓,
以個人感情而言,王鵬愿意相信管國光的正直,
但權力平衡所賦予的特殊意義,又讓他不能不去懷疑,管國光是否真的對辛華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還是明知有些問題,卻采取了抓大放小的態度,
已經有日子沒有抽煙的王鵬,在管國光抽完一支煙后也要了一支,
煙一點上,仿佛某些東西也被揭開了一般,倆人很自然地開始了交談,
“省長,辛華的問題,我沒有及時向你反映,是我的錯,”王鵬覺得這個頭,自己必須低,
管國光擺了一下手道:“不是你的錯,我也有責任,”
此話一出,二人相視一笑,
“不過,我真沒想到,中央會這么快決定由你接替辛華的工作,”管國光的目光中竟然透出一絲欣慰,“可見老江早有安排啊,”
王鵬低下頭,慢慢地在煙缸里彈掉煙灰,“這個活不好接,”
“你是擔心邱建文,”管國光瞇起眼問,
王鵬不置可否地牽了一下嘴角,沒有應答,
侯向東想通過辛華打擊管國光,再順手挺一把邱建文,這一點如果到此時王鵬還看不透,那他這些年就真的是一點沒有長進了,
正因為侯向東與邱建文的關系,以及天水目前復雜不明的情況,令王鵬在得知自己這個時候被推到前臺接替辛華時,心里竟沒有一絲意外晉升的喜悅,反而覺得每走一步比任何時候都沉重千倍,
“總會有雨過天晴的一天,我都能承受,難道你挺不過去,”管國光耐人尋味地看著王鵬,
“在你面前我不會托大,”王鵬說,“問題一天沒有全部查清,我這屁股底下就像燒碳一樣,不知道哪天火就會旺起來,”
“其實,你應該欣慰了,你畢竟現還兼著監察廳的工作,下面不會亂來的,”
“這樣更可怕啊,很多事情就怕捂,越捂問題越多,”
“各司其職,各盡其力吧,”
王鵬無奈地笑了笑,掐滅香煙抬臉問管國光,“上面不會動你吧,”
管國光神情一滯,馬上道:“盡人事聽天命,我不求盡善盡美,但求問心無愧,”
王鵬伸過手搭在管國光手臂上,輕輕摁了一下道:“我心里真的是過意不去,”
管國光反過手來按在王鵬的手背上,笑著說:“我看著你一路走來的,你是什么樣的人,我心里還是有數的,”他沉默了數秒后又道,“比起過去一往無前的工作作風,你在這兩個案子上的表現,足以說明你如今在政治上的成熟,”
“慚愧,”王鵬面露愧色,“能做的還是太少啊,”
“慢慢來吧,時間會替我們解決許多難題,”管國光說,
與管國光開誠布公的交談,讓王鵬沉重的心情略略好過一點,
從管家出來,他一路信步而走,想借著夜深人靜,整理紛亂的思緒,卻不知覺走到了省人民醫院的門口,
辛華被帶往西南調查后,由于曾暮秋行動不便,經中紀委同意,曾暮秋依舊住在省人民醫院就醫,其行動交由運河省監管總隊派專人負責,
王鵬正猶豫著是不是要進去看看,鄧韻恰好檢查完工作從醫院出來,遠遠看見王鵬便跑了過來,
“王書記,你怎么在這里,”鄧韻察看到王鵬臉上的猶疑便猜到了幾分,“你是想看看曾暮秋,”
王鵬被說中心思,也不隱瞞,朝著鄧韻點點頭問:“可以嗎,”
鄧韻面有難色地說:“按規定不允許的,我來也是檢查…”
王鵬立即晃著手說:“沒關系,我也是正好路過,才突然想去看看她,畢竟朋友一場,”
鄧韻聽了嘆道:“唉,曾暮秋的確慘,”她瞟了王鵬一眼,“私下里說句不好聽的,以她現在的情況,真不如當初跳下來直接死了,倒也一了百了,哪用像現在這樣受著身心的雙重煎熬,”
王鵬喃喃道:“生命就這么不值一提,”
“雖說好死不如賴活,但像她這樣生活不能自理,家人置之不理,還錯愛不該愛的人,活著難道不是比死更難,”
王鵬無語,
倆人站在路燈下長久地沉默后,王鵬輕吐一口氣說:“時間不早了,你也早點回吧,”
“我開了車來,送你吧,”
“不用,我想走走,”
鄧韻抬腕看表,皺皺眉說:“這么晚了還瞎走什么啊,我送你回家,你洗個熱水澡,睡一覺,明天呀又是一個艷陽天,”
鄧韻的沒心沒肺倒還真能讓王鵬感到一些意外的輕松,當下也不再推辭,跟著鄧韻又往前走了一段,上了她停在路邊的車,
莫扶桑看到王鵬走進家門,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趕緊放了水讓王鵬洗澡,
王鵬泡在浴缸里,她則抱了浴巾站在門外,有一搭沒一搭地問:“去了這么久,談得還好吧,”
“嗯,”
“他沒說什么嗎,”
“沒有,好像比我還看得開,”
“小鵬…”
“怎么啦,”
“唉,”
王鵬聽出來,妻子也像是有心事,想在浴缸里躺一會兒的打算立時就消散了,他匆匆站起來沖洗一番后就走了出來,接過莫扶桑手里的浴巾,一邊擦著水漬,一邊問:“有心事,”
莫扶桑抬眼看著他說:“不知為什么,你每往上升一步,我的心就往下晃一點,踏實感覺得越來越少,”
王鵬快速地將浴巾圍在腰上,伸手攬過莫扶桑,“傻瓜啊,有幾個當老婆像你似的,人家聽到老公升官,都恨不得放鞭炮,就你,倒像是要出殯,”
“別胡說,”莫扶桑仰起頭睨他一眼,
王鵬嘿嘿一笑道:“要我不胡說,你倒是好好笑笑啊,”
莫扶桑垂了眼瞼道:“我笑不出來,”
王鵬雙手扳正了莫扶桑的肩,看著她的眼睛問:“是不是聽到什么讓你不開心的話了,”
莫扶桑的眼眶浮起淚花,吸一下鼻子道:“我又不是小孩,能聽不能聽的,心里都有數,”
“那你為什么啊,”王鵬有些著急起來,莫扶桑的樣子讓他心疼,
“是小宇,”
“小宇,小宇怎么啦,”
“這么點的小孩根本不能明白大人的事,偏偏呂杰、喬永秋的孩子都和小宇在一個學校,孩子吵架口不擇言的,小宇罵他們罪犯的兒子,他們說小宇是陰謀家的兒子…”莫扶桑說不下去了,
王鵬倒吸了一口冷氣,“我說他今天怎么連作客的時候都不理我,原來在心里認定他爸是陰謀家了,”
“小鵬,他們才多大啊,大人說什么,他們就搬什么,對兩邊小孩的成長都不好,”莫扶桑抽著鼻子說,
王鵬輕撫著妻子的背安慰道:“別擔心,我找時間跟兒子聊聊,假以時日,他會明白的,至于那倆孩子,你找機會和學校說說,請老師多花些心思作作疏導,不過,你也該跟兒子說,他的同學是無辜的,就算是大人,犯了錯只要改了,還是有機會做好人的,”
莫扶桑沒有再說什么,但王鵬心里清楚,妻子擔心的其實并不僅僅是兒子的成長,還有他所面臨的巨大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