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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流氓

  高涵正在張口結舌的時候,趙慶堂敲了敲開著的門,然后走了進來,

  “你來得正好,趙律師,”王鵬指指桌對面的椅子示意趙慶堂坐,“我正在和高局長討論家具廠這個抵押物拍賣的事,你從法律的角度為他解釋一下為什么不可以,”

  趙慶堂是被王鵬打電話叫來的,聽王鵬讓他解釋這個,一下愣住了,

  他之所以會按許延松的要求通知高涵打這個報告,并不是他不清楚清償的優先順序,而是他覺得以王鵬從未管過企業改制、破產一類的工作,又不是法律專業出身,未必會知道得這么清楚,況且許延松的真正目的也不是拍賣,而是給王鵬出難題,

  既然被王鵬點穿,趙慶堂只好裝模作樣地,向高涵詳細解釋了法律規定,

  高涵聽了一半就不耐煩地打斷趙慶堂,“這只不是優先順序,又不是說一定非得這么做,”

  王鵬瞟高涵一眼問:“照這么說,高局長剛剛說為工人著想之類的話,僅僅是掛在嘴上說說的,”

  “王副市長,你別給我扣帽子,我高涵在東江幾十年,還真不吃這一套,”高涵一手擱在椅背上,一手放在桌上,傲慢地對王鵬說,“在國家利益和個人利益面前,我們現在當然要顧及國家利益,不能因為家具廠剩下來的百來號人,再讓國家利益蒙受損失,”

  趙慶堂的嘴角浮起一絲不意察覺的笑意,許延松會那么看重高涵真的是不無道理,在這種時候,傻子才會再講法律,高涵適時地抬出國家利益,等于把這個事情上升到了政治的高度,他倒要看看王鵬還能怎么應付,

  王鵬端著茶杯,不緊不慢地說:“也是啊,國家利益高于一切,社會穩定也是國家利益的一部分,家具廠抵押給你們的抵押物我查過,是這個廠的部分廠房和土地,經貿委正在和外商商談出讓售賣一事,你這個時候要求拍賣,談判勢必泡湯,不但不能讓國家更多的利益得到體現,還會引起現在職工的不滿,從而引發一系列的社會問題,這個你想過沒有,”

  高涵說:“王副市長,你別扯這些都還沒有發生的事情,我只知道,眼下財政吃緊,許多利民項目因為缺錢而不能實施,人民群眾意見很大,我們財政局壓力空前啊,”

  “財政資金吃緊應該不會是一個家具廠造成的吧,”王鵬冷眼看著高涵,報桌上的一份報紙放到他面前,“要說到人民群眾意見大,這篇報道應該很能說明問題吧,殘疾保障金監管不力,殘疾人士五年多沒拿到過一分錢,你們卻把錢借給了企業,這樣的民意是不是有被強奸之嫌,”

  高涵臉一下漲得通紅,“啪”的一下拍著桌子站起來大聲說:“,李慕風這烏龜王八蛋,拿著國家的工資,一天到晚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看老子怎么收拾他,”

  趙慶堂皺皺眉拉了拉高涵的袖子,他還真沒料到,王鵬說著說著竟能把一向厚黑的高涵給說爆了,

  高涵卻一把甩脫趙慶堂,瞪著王鵬說,“王副市長,你別給我兜圈子,爽快點告訴我,這個拍賣到底是弄還是不弄,”

  王鵬算是看出來了,高涵就是一個政治流氓,對于意見相左的事情,你跟他講法律,他跟你講政治,你跟他講政治吧,他又跟你講民意,他如果跟他講民意了,他干脆跟你耍流氓,

  王鵬也沒興趣再跟他扯下去,直視著高涵的金魚眼說:“這個事情牽涉太多,又是法律,又是民意的,我們要慎重,報告先放著,讓我再想想,”

  “什么意思,王副市長,”高涵不悅地站直了身子,“許市長讓你處理,你就給我個放著想相,”

  “怎么,你今天是來立等可取的嗎,”王鵬的聲音也變得不客氣,“許市長只批示我處理,沒說要我立即拿出處理意見來吧,”

  “高局,茲事體大,你別急,讓王市長再好好想想,一定能解決的,”趙慶堂連忙打圓場,

  高涵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趙慶堂見狀也找借口告辭,王鵬并不挽留,

  等倆人都走了,余曉豐站起來給王鵬的茶杯續了水,“領導,喝點水,消消火,”

  王鵬接過杯子,眼睛看著余曉豐收拾桌上的杯子和煙缸,思緒卻飄到了昨晚與豐凱的見面,

  王鵬這段時間表面上沒有再碰家具廠的事,暗地里卻是已經把調查的工作安排給了稍后趕到的豐凱,

  豐凱昨天晚飯的時候告訴王鵬,薛平和高涵是許延松的左膀右臂,一直以來深得許延松的信任,

  每次在許延松與市里其他領導處在政治斗爭的關鍵時刻,市紀委都能恰到好處地幫許延松找到對手的弱點并加以充分打擊,這個方法在許延松執政東江的十來年里,屢試不爽,

  高涵則是許延松一手提拔起來的財政大臣,任何人都叫不動高涵,除了許延松,如果說財政局是許家的金庫,恐怕也不算有多夸張,

  除此之外,趙慶堂就算是許延松的師父了,

  許延松制定的許多地方政策,都是通過趙慶堂的律師團隊來草擬的,

  王鵬來東江這此日子,已經充分認識到,除了盡快打破東江現在的平衡,建立新的秩序,否則就不可能在東江有任何作為,

  他曾想過直接用家具廠改制這件事作為突破口,打破東江圍繞在許延松周圍的利益平衡,但是趙慶堂堂而皇之拿一為的資料、姜朝平與他自己合起來的五大疑問,以及邵凌云的忌憚和陳子風的舉步維艱,都讓他意識到家具廠是一個抱成大團的圈套,短時間內不可能解套,

  同時,由于他目前在市委類似于孤家寡人的地位,也不可能打破堅冰,看清楚水底下真正潛藏的東西,

  “老人家”過去倡導的從農村包圍城市,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可以延伸為一種由外至內的突破,王鵬覺得自己現在要做的就是這樣一種短效進攻,以最快的速度斬落許延松的一條胳膊,在許延松自亂陣腳的時候,加速分化許延樺在常委中的同盟,

  不過,王鵬畢竟不是心狠手辣的人,在做這件事之前,他還是想近距離地觀察一下高涵,親自來判斷一下這個人是不是真的非要斬落他,

  高涵如果知道王鵬曾經有過這樣的想法,他必定會深深痛悔自己與王鵬第一次見面所表現出來的狂傲,

  豐凱不愧是張冬海手下的強將,很快就在財政局找到了突破口,由一名高涵提拔的科長身上發現了高涵受賄的證據,

  豐凱來找王鵬的時候,王鵬正在參加常委擴大會議,議題就是財政局那份被王鵬壓下的報告,因而高涵也列席了此次會議,

  潘廣年一宣布開會,并指出此次討論的事項,許延松就迫不及待地搶過話筒說了起來,

  “今天這個會是我向潘書記提議開的,”許延松狠狠地瞪了王鵬一眼后繼續說,“我為什么要提議開這個會,那是因為我們個別領導同志恃才傲物,站在過去的成績上沾沾自喜,一人獨大,不體會基層工作同志的工作壓力,不但自己整天不知道忙些什么,也不理會下面打上來的報告,我就不要說自己的批示是不是被人無視了,我也不是這么小氣的人,關鍵是下面的同志在火里,我們這位領導干部卻是在水里,報告到了他那里就像是泥牛入海沒了聲音,”

  在座的常委只看許延松的態度,以及今天參會的人員,就已經大體明了這會是沖著誰來的,

  除了潘廣年與龍耀揚,大部分的人都抱著幸災樂禍的心態,就等著看王鵬怎么落臺了,

  許延松長篇大論后,才讓高涵向常委們并報一下報告內容,接著就指名要王鵬發表意見,

  王鵬一臉的平靜,仿佛許延松先前說了那么多,都與他無關似的,

  他環視了眾人一眼后說:“我先檢討,財政局的報告由許市長批示后轉到我這里,我一直沒有給財政局具體的答復,是我工作的失職,愿意接受組織批評,”

  許延松說那么多,沒有指名道姓,雖然誰都知道是說王鵬,但這就是領導藝術,很多時候批評不需要指明,卻足以讓你難受,目的就是要逼得你無路可退,接受敲打,

  不過,一般情況下,明知領導對自己有意見,既然這種批評是不點名的,大多數人就算心知肚明,也不會在會上公開承認自己的錯誤,除非大家有這個要求,或是這個人自己服軟了,

  常委們都很好奇,王鵬這時候主卻承認錯誤,是不是真的要向許延松服軟,

  尤其是潘廣年,對王鵬這個舉動大感吃驚之余,心里升起濃濃的失望,

  王鵬到東江已經一個多月了,除了最初去了一趟家具廠,找了幾位分管局的干部談話,下去做了幾回調研,接下來就把精力投在了東江的文化建設上,大會小會開了不少,但絲毫看不出他對東江的工業格局有什么具體的打算,

  潘廣年看著施施然坐在那里坦承失職的王鵬,不知道他接下去還要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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