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繞說要改蘇文的詩,現場的氣氛激動得厲害。
大家感興趣的是他要改哪一首。
話說蘇文雖然出過詩集,不過詩歌的數量太坑爹,面世的詩歌總共也就三十多首,這點數量就出詩集,之前還被人說他想錢想瘋了,隨便鼓搗一個詩集就趕上來圈錢。
可是老實說,數量雖少,質量卻精。現在大家都在喊什么“蘇文出品,必屬精品”的口號了。
對于這點,讀過蘇文詩歌的人都得承認,說他是業界良心也不為過。
他那都是精品的詩歌,不說千金一字難易,要改起來肯定千難萬難。之前蘇文改人家梁子虛的詩,雖然改后更好,可大部分內容都還是在梁子虛的詩歌基礎上改寫的。
那么,徐繞會怎么改精品詩呢?
徐繞要改詩,意見最大的是海指,他眉頭都皺起來了,對海島說到:“徐繞在想什么,改詩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怎么會做出來呢?改好了,人家至多說你對文字的把握不錯;改差了,人家會笑你自不量力。”
“他可能是想模仿蘇文把。”海島笑著說。
“模仿?”海指不大明白,“什么意思?”
海島恍然,連連說到:“對對對,我忘了你已經離開文學院,不可能對這邊的一舉一動都了解。之前學校論壇有一件事涉及蘇文,我還以為你知道了呢。哈哈,那是你的損失,你還說你自己是蘇文的頭號粉絲,連他的新詩都錯過了呢!”
海指眉頭更皺了。
海島趕緊把蘇文在班上與人斗詩事情說了一遍,還說他鼓搗出了兩首新詩,一首是自己寫的,一首是改人家的。
“改得怎么樣?”海指心頭癢癢,一聽蘇文有新詩面世,恨不得一睹為快,要不是上面徐繞要開始把他的詩歌拎出來了。他早就找個地方上網看去了。
“不錯,不錯。”海島連連點頭,瞄了一眼旁邊心不在焉的蘇文,贊了兩句。“蘇文出品,還能差嗎?”
海指更是癢得難耐了。
海島不理他,轉而揶揄說到:“蘇文,人家徐繞要改你的詩,你是什么想法?”
“我能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嗎?”蘇文聳聳肩。
海島呵呵笑道:“是這個理!不過他現在做河東,你等一下也可以做河西的嘛。”
“什么意思?”蘇文愣了一下。
海島嘿嘿一笑:“他現在改你的,等一下你可以改他的呀。你們改來改去,哈,更有趣了!”
蘇文瞠目結舌。
海指瞪了海島一眼說:“海島,你別教壞小朋友呀。這種打臉的事,會破壞今晚沙龍的氣氛的。”
海島聳聳肩:“徐繞做了初一,你還不允許蘇文做十五?”
海指頓時無言,半晌才問:“我就奇怪了,剛才徐繞不是說沒有讀過蘇文的詩集嗎?那他要改哪一首詩。就蘇文前兩天被放到學校論壇的那兩首?”
海島翻了翻白眼,忍不住說道:“海指,我都不知道要說你什么好了!他說沒讀過,你就信了?他是學校詩歌協會會長,現在又是社團招新的時候,蘇文那么一個風頭正勁的新生,你說他會沒聽過蘇文的名頭?大家都是寫詩的,面對這么一個強勁的新人,我才不信他不把蘇文的詩集找來讀一讀呢!”
“那他為什么要撒謊?”海指不解。
海島呵呵笑道:“也許是面子抹不開吧。總之他肯定對蘇文的詩歌很熟悉,不然這么敢說改一下。論壇上的那兩首。已經沒有改動的余地了,那只能是其它詩歌。”
海指聽海島評價論壇的兩首詩無法改動,更是心動難忍,著急地搓手。恨不得沙龍現在立刻就結束。
海島繼而又想蘇文開玩笑地說:“蘇文,我剛才的建議怎么樣,讓我們再看一下你改詩的能力?”
蘇文聞言笑笑不語,心中卻蠢蠢欲動,為海島的提議心動不已,他緩緩抬頭。看著臺上意氣風發的徐饒。
臺上,徐繞很快就把他改編的對象說了出來:“我記得蘇文有一首小詩《不見》是這樣寫的:第一最好是不相見,如此便可不至相戀。第二最好是不相知,如此便可不至相思。大家都說這詩寫得雋永,意味雋永。但是我覺得還是寫得太過直白了,我覺得可以寫得更簡練一些。”
大家這下才知道徐繞要改的是蘇文的《不見》。
“要修改《不見》?”底下的海指微微一驚,瞪大了眼珠子對海島說道,“徐繞瘋了吧。《不見》還能改動?這詩我一開始也覺得直白啰嗦了一點,而且比較古怪,都是八個字。后來仔細琢磨才發現八個字也有八個字的好,那‘是’字與‘至’字用得才叫妙呀!缺一不可。有了這兩個字,整首詩才具備了佛性禪味!”
海島聞言也是點頭,以前他與海島討論這詩的時候,古怪之余才發現作者的用心——看似是情詩,卻大有佛家勸喻世人的味道。
海指說蘇文博覽百家閱讀量巨大并沒有錯,如果不是對佛家有過涉獵,如果沒有深入研究佛家的經典之作,又哪來這種深得佛家精髓的短詩!
這三十二個字的詩,每一個文字都用的巧妙,就算是海指這樣的大神,也找不出可以修改的地方。
徐繞憑什么口出狂言,說自己能改一改?
徐繞批評了蘇文《不見》的直白后,繼續說道:“直白的東西都少了一些詩歌的優美性,所以接下來我要把這首詩凝練起來。什么樣的詩歌最簡練?當然是古詩!我要把蘇文的這首小詩改成一首七言絕句。蘇文同學,我知道你寫古詩詞也很厲害,那么,就好好聽一聽,指點指點我這首古詩吧。”
所有人扭頭去看蘇文。
徐繞這一招實在是絕,不但要改蘇文的詩,還要用蘇文擅長的古詩詞能力來進行修改。
看來徐繞這次是有備而來呀。
“蘇文現在的臉都黑了吧?”不少人這樣猜測。
徐繞沒有給蘇文反應的機會,醞釀了情緒之后朗朗念叨:“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安得與君相決絕,免教生死作相思。”
“咦…”眾人聽了徐繞的吟詠之后。大為吃驚。
“這詩…”
“這算是我對蘇文小詩《不見》的古詩翻譯。”徐繞看到大家震驚表情,有些得意地高聲說道。
眾人忽然哄堂大笑。
在文學界大家一向都是把古詩翻譯成白話詩,他們還真少見把現代詩翻譯成古詩的。徐繞這方式讓他們覺得新奇。
仔細一咀嚼,覺得這詩也不錯!
“安得…免教生死作相思…嘖嘖。這是對最好不見的最精妙的古譯呀!看來徐繞是把蘇文的那首詩吃得很透了!”
“徐繞這是故意的吧,故意要打蘇文的臉!”
“這翻譯真不錯,蘇文臉疼了吧?”
是否臉疼不知道,蘇文內心倒是猶如驚濤駭浪。
他當然記得倉央嘉措這首小詩有一首同意思的古詩翻譯,他之前篩選的時候棄之不用。最后還是用了倉央嘉措的版本。
而他記憶中的古詩,正與徐繞念出來的古詩一字不差!
好在前幾天經過梁子虛《偶遇》的驚嚇,蘇文神經大條了許多,深刻理解到這個世界有些地方還是很巧合的。
現在,巧合的是,徐繞也跑出了這功力不淺的古詩!
這詩歌雖然是翻譯倉央嘉措的小詩,然而古詩功底精深,寫得非常不錯,如果蘇文不是覺得倉央嘉措的詩更有味道,他之前挑詩的時候都想用這一版本了。
看看現場那贊嘆的情況。就知道大家都滿意徐繞對他《不見》的改編了。
啪啪啪!
這是現場送給徐繞的掌聲,響亮而熱烈,除了歡呼聲,還有一些起哄聲,一時熱鬧非凡。
最意外的是衣悠然,她知道徐繞善于寫現代詩,工于格式,段落布局非常精妙,而且韻律也非常美妙動聽。卻不曾聽說他能寫古詩,現在看來。徐繞平時還是隱藏了一些。
又或者說,為了今天,徐繞已經準備多時了,精心制造。就為了給蘇文一個下馬威!
無論是哪一種,衣悠然都只會歡迎,她樂于見到蘇文吃癟。
“讓你深得海指的贊賞,讓你出風頭…”衣悠然剛才受的氣還沒有消散,現在看到蘇文的詩被徐繞改成這樣,心里有些痛快。為此甚至瞄了蘇文好幾眼,想看他臉色陰沉窘迫的樣子。
不要小看了女人,女人心就是這樣小氣的,千萬別得罪她們!
海島也在鼓掌之列,一邊拍手,一邊說道:“這個徐繞還真有一手。這古詩寫得不錯,水平極高,如果機會好的話,說不定可以流傳很久。”
海指卻皺眉說道:“有什么好的,這詩比蘇文的《不見》差太多了!”
海島哭笑不得:“海指,就算你再喜歡蘇文,也不能睜眼說瞎話呀。”
“你因為我偏袒蘇文?”海指冷冷一笑,分析說道,“那我們就來說道說道。首先,我得承認,徐繞這首古詩寫得不錯,至少體現了他對文字的把握。但是,你非要說是《不見》的古譯的話,我是萬萬不敢茍同的!”
“為什么?”海島大為疑惑。
海指說道:“你再仔細琢磨一下,人家蘇文說‘第一最好是不’、‘第二最好是不’,讀起來是不是特別有味道?什么味道?禪味!這詩很有佛性,一讀就讓人印象深刻,再讀心生感慨,三讀一輩子都忘不了!”
“你說得也太夸張了。”海島苦笑不已。
海指正色說道:“我一點都沒有夸張,總之我是愿意讀蘇文的《不見》,只讀了兩遍,就記下了。再過二十年,就算我無法把它背下來,但是只要我再看它一眼,我還是能清楚地想起來。徐繞這詩能有這樣的效果嗎?沒有!無論你怎么讀,它都只是一首閨怨詩罷了!唐人、宋人寫這類詩多了去,而且比他經典的多了!這詩乍看新奇,過一段時間就泯然眾人矣!這就是兩者的差距!”
海島聞言若有所思,順著海指的思路琢磨下去,還真是這樣!
“看來徐繞文字功底是不差,但是主旨與意境上還差一些呀,這就是境界的差距。”海島嘆息一聲,為臺上神情得意的徐繞嘆氣。
海指點頭說道:“他還是太年輕了,心性上還要磨練一番。”
海島呵呵,說年輕,蘇文不比徐繞更年輕嗎?
臺上,徐繞更是意氣風發,說道:“也許大家認為我這詩表達的意思與蘇文的《不見》有些不一樣,沒有表現出‘第一’、‘第二’不見的韻味。其實真要改編,這首詩還是可以深入下去的。大家想聽我對《不見》改編的第二個版本嗎?”
“什么?還有第二個版本?”
“徐繞這是要做什么,一詩兩改,要把打臉進行到底?”
“這也太囂張了,不怕把蘇文得罪死嗎?不過…姐喜歡!”
現場這下更熱鬧了,今晚徐繞給他們太多驚喜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爽得他們不要不要的。
只聽到徐繞侃侃說道:“蘇文只寫了第一第二不見,我覺得有些意猶未盡,所以我把《不見》改動了一點之后,補全后面更爽一點。佛家不是主張四空八誡什么的嗎,第一第二不見哪里行,最少要補到第八!十個不見也行,把它整成十誡之類的詩歌。這有點長,請大家耐心一點聽。”
一通話之后,徐繞不給大家緩沖的時間,開口就把它鼓搗的詩念了出來:
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憶。
第五最好不相愛,如此便可不相棄。第六最好不相對,如此便可不相會。
第七最好不相誤,如此便可不相負。第八最好不相許,如此便可不相續。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欺。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安得與君相決絕,免教生死作相思。
徐繞念完,現場的人瞠目結舌。誰都想不到徐繞會把蘇文的《不見》改得那么徹底!
每句八字的詩給他改成了七字,特別是他把剛才翻譯成古詩的那四句融入到最后,聽起來卻不顯得突兀。
雖然古詩與前面那十句無論是音律還是平仄顯得格格不入,可整體看上去卻那么地自然。
自然之中,還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味道。
“難不成…這徐繞才是真正的穿越人士,而不是梁子虛?”蘇文也目瞪口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