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谷之名字很文雅,人也相當儒雅,一聽就讓人覺得很有感覺的樣子。
可惜,他已經是六十多歲的大爺了,作為一個退休在家的老教師,與其他老大爺老大媽不同,含飴弄孫之余,他可不愛那吵吵鬧鬧的廣場舞。除了必要的身體鍛煉外,他最大的樂趣就是看書閱報。
作為一個老粵州,有兩份報紙是必看的,一個是粵州日報,另外一個就是粵州晚報了。
日報看的大多是政治時事,每天中午吃過飯之后,翻閱幾版,聊作消遣,之后午休,下午活動一陣之后,晚飯之前,晚報也就送過來了。
飯前看一陣晚報,是林谷之多年的習慣了。
今天也不例外。
拿到厚厚幾張的粵州晚報,時事方面和日報的差不多,沒有多看一眼的必要,迅速掠過,看了幾條民生事件。
晚報的內容很豐富,有政治時事、文娛體育、美食生活、民生樂事,另外,還有一版文藝副刊。
林谷之很快瀏覽完其他板塊的新聞,對上面的廣告視而不見,翻了幾下,目光停留在文藝副刊上了。
作為一個退休的國學老師,每天看一看晚報上的文藝副刊的文章,是他必修的功課。
不愧是每日銷量五十萬的報紙,板塊內容都很充足,連文藝副刊都有兩面,上面有二十多篇文章。
林谷之先閱讀他最近在追看的一部連載小說,接著又掃描了幾篇散文,面無表情,也不知道對上面文章的水平持什么態度。
其實作為一個老教師,一個老讀者,大多文章的內容只要看了開頭他就能聯想到結尾,并沒有什么新意,無法令他感到新鮮,更別說什么贊賞之類的話了。
很快看完大半文章,目光漸漸來到晚報固定發表詩歌的地方。
這時候,林谷之眉頭微皺,對于這幾年文藝副刊的詩歌,他頗為失望,大多是新詩,可惜又沒有幾十年前那些詩人的功力,寫得像口水話一樣,很多詩篇感覺就是一段話拆成幾段,就成了詩。
偶爾有寫古詩的,可惜遣詞造句要么生硬,要么就是打油詩,比新詩還要不如,不堪入目。
想掠過不看下面的詩歌了,剛扭頭,林谷之頓了一下,被報紙上面的一段內容所吸引了——
剛開始吸引的是目光,因為他看到有一篇詩歌非常長,占了報紙四分之一的版面,一路下來,首尾對齊,非常工整。
“這是古詩?還是長詩?”林谷之眼睛一亮,來了興趣,趕緊扶了扶老花眼鏡,順著報紙看下去。
入目是三個大大的題目——正氣歌。
“這作者題目取得夠大呀,竟然以歌稱之,什么才能叫做正氣呀?”林谷之疑惑看下去,咦了一聲,在詩歌內容之前,非常奇怪地看到一段序文,不由輕聲念了出來:
“近來讀孟子,其中有云‘吾善養吾浩然之氣’,思及古往今來之仁人志士,或寧死不屈,或殺生取義,忠烈之氣,浩然沖霄,誠令人感之嘆之。浩然者,天地之正氣也,作正氣歌一首。”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由孟子的浩然之氣想到忠義烈氣,這點倒很貼切。”林谷之一邊讀一邊點頭,認可這段序文的解釋,“浩然之氣是天地正氣,也說得過去。只不過,要怎么寫成古詩呢?”
好奇之下,也不多想了,林谷之目光迅速掠下,品讀起詩歌的正文來。
剛看第一句,他就愣住了。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
撲面而來是一股浩然之氣,從天地之間貫來,直入人體胸腔,讓人有一種震撼之感,忍不住想要吶喊出來。
林谷之眼睛越來越亮,讀詩的聲音也越來越大:“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在齊太史簡…”
沒有任何停頓,一口氣讀下去,林谷之卻沒有任何窒息的感覺,相反越讀越暢快,胸中之氣發泄而出,整個人都舒泰了!
“風檐展書讀,古道照顏色。”最后一句讀出,林谷之長吁一口氣,老臉通紅,感覺精神都更矍鑠了,內心有一股熱烈的氣息升起,浩浩蕩蕩,無所畏懼,可以從人體貫穿而出,充斥天地,想要向眾生宣揚天地正理。
“好!”林谷之猛地一拍桌子,整個人站了起來,臉色激動而緋紅,唾沫星子也飛了出來,“好詩!真是好詩!好一首正氣歌!好一個天地正氣!好…”
他說不出話來了,正氣歌一首下來,他整個人都振奮起來,內心有一種正面的能量,感覺整個人都受到了熏陶,有自豪,又有慚愧,還有向往。
“多年不見的好詩啊!精品!絕唱!”林谷之已經想不起有多少年沒有今天的感動了,文章可以讓人共鳴,然而共鳴有大有小,讓一個人感動、向往、佩服,是文章的最高境界。
他今天又遇見了,只因為一首詩。
只因為正氣歌!
平靜下來后,林谷之才有別的想法:“這詩寫得嚴謹大氣,功力十足,難道是哪個國學大師看不過當前詩壇的烏煙瘴氣,從而潛心創作,寫出一首讓人汗顏的古詩來?到底是哪位高人呢?”
他對作者非常感興趣了,不由搜索報紙上作者的名字,“蘇文”兩個字赫然入目。
“蘇文?是哪位?沒聽說過呀。”林谷之大為奇怪,怎么想都想不出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再一看,詩的后面有編者按:“如果未見真人,只讀正氣歌,你會覺得作者道貌岸然嚴肅儒雅,想他要么是一個中年文人,要么是上了年紀的國學大師。你不會想象得到,作者只是一個年僅十八歲的中學生!是的,他只是一個青少年,筆者親見,無有謬誤。另,本報明日會繼續刊發本詩作者另外一首詩歌,竊以為有傳世之功力。讀者諸君敬請期待。”
這個編者按肯定就是文藝副刊主編方承世所寫的了,除了解釋作者的年紀外,他還賣了一個關子,讓人家期待明日的粵州晚報。
在這里,他只提作者年紀,沒有提蘇文是哪所學校的,就不知道是什么心思了。
編者是什么意思,林谷之也不想理會了,他現在只有震撼,也沒有什么心思,腦中只有一個聲音:“這是一個十八歲的年輕人寫的,這正氣歌出自少年之手…”
不可能吧!
林谷之不敢置信,他猜測作者是國學大師,哪想到是一個少年,反差之大,幾乎令他懵住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林谷之回過神來,苦笑不已:“難道現在的年輕人都如此妖孽了嗎?如果是真的,他真是…天才!”
想到能見到一個天才橫空出世,林谷之又激動了,踱了幾步之后,拿出電話,照著報紙上的客服打了過去。
客服都是忙音,好半天才接通,那個美妙的女聲剛響起,林谷之二話不說,直接嚷了起來:“我想要你們文藝副刊編輯的電話,我想知道正氣歌作者的信息。”
“對不起,剛才已經有不少讀者來電想要詢問該作者的情況了,我們編輯說不能告知,要保護青少年,不能…”
無論林谷之好說歹說,客服就是說按照規定是不能給編輯電話外人的,有事請在客服內解決。
“擦!”文雅如林谷之也禁不住爆了出口,也不聽客服那一大段的解釋,直接掛了電話,哼了幾聲,“我就不信我要不到信息!”
林谷之因激動而急躁,一心想尋找正氣歌作者的信息。
在他看來,一個年輕人,寫出正氣歌這樣功力深厚又老氣橫秋的詩歌,實在是太有價值了,值得好生關切。
不說林谷之在想辦法獲取信息,其實粵州晚報也忙做了一團。
今天的晚報才上市不到兩個小時,他們就接到了好幾百個電話,都是詢問與正氣歌有關的情況。
這情形還有越演越烈的趨勢,估計到了晚上,客服聽到電話鈴聲都會想吐!
客服把這情況反饋上去,編輯部也傻眼了。
方承世了解情況之后,忍不住打電話給蘇文,要與他商議如何面對熱心讀者關切的問題。
今天的第二更送上,下午還有一章。
例行求收藏、推薦票!
周一要沖榜,請朋友們幫幫忙。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