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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半篇道典驚天下

  卻見趙玄微微一笑,依舊滿臉輕松淡然:“這位大人難道耳朵不好使?之前貧道已經說過,貧道不知道什么帝王詩詞,只聽家妹說過帝師詩詞。”

  那位文臣又是嘿嘿一聲冷笑,向柳元宗看了一眼,得其示意,方繼續道:“帝師詩詞?也罷!就算是帝師詩詞,敢問你一個‘修道人’,你都說了斬七情、斷六欲、了卻塵緣、不問世事。如何當得起帝師之稱?可會那治世之學?”

  此言一出,頓時因起附和聲一片:

  “沒錯!”

  “帝師者,帝皇之師;帝皇者,萬民之主。身為帝師,當受帝王治世、救民之學,你都說了你們道士出世絕俗,焉能當得起帝師?”

  “若非帝師,必是反賊!”

  “雖然無一人看清金龍幾爪,只要此人無濟世之學,必定為亂世妖星!”

  “十九年前司天監的李大人就說有妖星降世,莫不成就應在此人身上?”

  在這一片亂糟糟中,趙玄依舊面色不變,有玄元功控制肌肉,莫說區區眼前這場面,即便泰山崩于面前,他的表情也不會有絲毫變化。待眾人議論聲稍減,方微微一笑道:“爾等焉知我道家無治世之學?正所謂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義,失義而后禮,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也。是故,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昏亂。有忠臣。如此一來。絕圣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復孝慈;絕巧棄利,盜賊無有。此三者以為文者不足。故需令人有所屬:一曰見素抱樸,二曰少私寡欲,三曰絕學無憂。是以,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故,古之善為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民之難治,以其智多。以智治國,國之賊;不以智治國,國之福。是以圣人之治,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常使民無知無欲。使夫知者不敢為也。為既無為,則無不治也!”

  “諸位大人方才聽我解釋。只知我道家斬七情、斷六欲、了卻塵緣、不問世事,似無德、不肖,不能治世。卻不知,道常無為而無不為。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上德無為而無以為;下德為之而有以為。又說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而我道家之所以斬七情、斷六欲、了卻塵緣、不問世事,就是求的無為、不爭。治大國若烹小鮮,以道蒞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傷人;非其神不傷人,圣人亦不傷人;夫兩不相傷,故德交歸焉。是以圣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圣人欲上民,必以言下之;欲先民,必以身后之。如此一來,圣人處上而民不重,處前而民不害,方可天下樂推而不厭。是以,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為而不爭;以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大人們問貧道治世之學,在貧道心中,治世之學,唯‘道’之一字也。我道有三寶,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慈故能勇;儉故能廣;不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器長。故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不敢臣;侯王若能守,萬物將自賓。只要陛下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并去甚、去奢、去泰,以道治世,不以兵強天下,必能得天下。須知天下神器,不可為也,為者敗之,執者失之…”

  “又所謂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其政悶悶,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劌,直而不肆,光而不耀。吾何以知其然哉?以此:天下多忌諱,而民彌貧;民多利器,國家滋昏;人多伎巧,奇物滋起;法令滋彰,盜賊多有。故圣人云:‘我無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欲而民自樸。’故陛下當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圖難于其易,為大于其細。因天下難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細。是以圣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夫輕諾必寡信,多易必多難;是以圣人猶難之,故終無難矣。”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以其無以易之。弱之勝強,柔之勝剛,天下莫不知,莫能行。是以圣人云:‘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此乃正言若反也!”

  趙玄這一番長篇大論下來,一開始還有幾聲閑言碎語,可到了那句“以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后,頓時場面一寂。

  直到趙玄說完,整個大殿之上幾乎落針可聞,過了許久,這寂靜才被柳宗元一聲怒喝打斷:“一派胡言!”

  他那一聲怒喝仿佛是一個導火索,頓時所有大臣都跟炸了鍋一樣,或互相耳語,或對趙玄一片指責。

  “什么‘無為而治’,若是無為,要皇上做什么?要朝廷做什么?”

  “一派胡言!簡直是一派胡言!”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你這妖道竟然說‘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義’,有沒有把圣人放在眼里?”

  “一口一個圣人、圣人,孔圣人何時說過那些話?”

  “陛下,千萬不要聽他妖言惑眾,什么道家、什么大道,完全是滅人欲!”

  “是啊陛下,若依此法治國,必將民之不民,國之不國,人之不人啊!”

  “請陛下三思!”

  “請陛下三思啊!”

  到了后來,“請陛下三思”這幾個字響徹一片,似乎真的擔心李元欽會聽趙玄的一樣。

  事實證明,他們已經不再懷疑趙玄有沒有什么經世治國之才了,他們之所以這么勸李元欽,完全是感受到了趙玄言論中的威脅!

  然而以李元欽對趙玄的態度,又豈會聽趙玄的話?他們完全是杞人憂天,只可惜,李元欽現在是有苦說不出,面對眾大臣的勸解,只能無聲沉默。

  趙玄卻在此時忽地一笑,道:“也罷!貧道其實早就知貧道這套理論大家無法接受,故我道家一直避世不出,只與文圣閣、武神殿有些聯系。既然如此,貧道便勉為其難,再授陛下一套理論:陛下問貧道如何治國,貧道現在告訴陛下,除道之外,還有‘古仁人之心’。何謂古仁人之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也!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也!”

  一句話說完,忽然一股無形波動憑空而現,仿佛趙玄話中有什么微言大義,尤其是最后一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伴隨著那股波動傳入眾人耳中,就仿佛到頭棒喝,讓所有人神智一清,寂寂無言。唯有柳元宗,忽然一聲悶哼,臉色頓時變得難堪。待眾人反應過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誰也不敢開口。

  廢話!怎么說?

  難道要他們捧趙玄臭腳不成?

  之前趙玄的理論他們還可以用儒家精義反駁,但后面這“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進亦憂,退亦憂”、“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每一句每一個字無不透著儒家思想,甚合圣人之言,讓他們怎么反駁?

  且剛剛那無形的波動,分明是天道授業,微言大義,他們怎么敢反駁?

  更何況,能反駁的了才怪了!

  要知道趙玄最后這一段話可取自范仲淹的《岳陽樓記》,范仲淹是誰?文正公、龍圖老子、最最重要的是――繼孔孟之后的又一圣人!

  怕不怕?

  怕就對了!

  趙玄就是要讓大家怕!就是要讓大家無法反駁!就是要坐實他的帝師身份!

  你說道爺沒有治世之學?

  道爺我道家儒家都給你來點,看你還怎么說!

  你說道爺不是帝師就是反賊?

  道爺我偏要當這個帝師當的你無話可說!

  當然,若非他是帝師還是反賊牽扯到趙家會不會被滅門,他才懶得跟這幫大臣的們瞎逼逼。

  但是大臣們哪知道這個?

  一個個傻子一般看著趙玄,一副呆呆愣愣,無話可說的表情。不過私下里,卻都在權衡利弊,心里面直犯嘀咕。

  柳元宗看到眾人的反應臉色更為難看,一聲冷哼,終于再次開口:“趙玄,其實若想證明你是否有帝師之學,也簡單的緊。你只需現場賦詩一首,看那金龍出不出現,是四爪還是五爪,屆時一切自明!”話音未落,李元欽以眼前一亮。

  趙玄卻忽然笑了。

  那柳元宗沒有在他話里找茬,分明是找不出茬來;而舊話重提,則說明他已黔驢技窮!

  黔驢技窮之后,或許就是圖窮匕見了吧?

  他如此想著,雙眼一瞇,道:“柳大人說笑了,其實帝師不帝師什么的,貧道也是昨日才聽家妹說的,于貧道心里,并不在意。畢竟我道家乃出世之學,焉能入世治世?諸位大人們也反對不是!而那什么金龍、詩詞,說實話,之前那首‘菊花賦’,也不過是貧道看妹妹被欺負,心里一時不忿,才有感而發。寫完之后,就暗恨自己動了嗔念,這詩嘛…還是不賦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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