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聲禱告,一聲聲祈福,如同奪命魔音般,鉆入趙玄耳中,讓他忍不住心旌搖動。
那些聲音有的是誠心禱告的、有的是求財求福的、有的是求名求利的、有的是求權求姻緣的、有的是求多子多孫的、有的是求做了壞事不讓人知道的,總之根據各人的心性、欲念,所求也各不相同。
其中最有威力的,無外乎那些誠心禱告的。
那些誠心禱告之人,都是對‘全能神’信仰最為虔誠之人。而他們的禱告聲,竟然有一種莫名的力量,讓趙玄心中忍不住生出一股‘皈依’的心思。
在這里皈依,當然不是皈依佛教,而是他們的神――‘死婆婆’!
趙玄自然不會允許自己去信仰任何東西,雖然他是一名道士,但他追求的是‘道’,而不是‘具現化’的三清等諸神,更何況區區一個邪神!
他心中默念靜心咒,穩定自己的道心。可那無數的聲音卻仿佛汪洋大海,而他的道心只是大海上的一葉扁舟,只能隨波逐流,任憑風雨摧殘。
實在是…聲音太多了!
全能邪教發展至今,少說也有數十年。其信徒、教眾林林總總算起來,最起碼也有數千萬人。
趙玄以一己之身面對數千萬的,如何能夠力敵?
然而凡事都是相對的,在這數千萬人組成的海洋之中,趙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句詩:
托身白刃里,殺入紅塵中!
這一句詩是改自李白的“脫身白刃里。殺人紅塵中。”但卻與趙玄現在的境遇十分相符。
既然紅塵難以斬斷。為何不以道劍為憑。托‘道心’而入紅塵,直接將整個紅塵都殺個干凈?
紅塵之緣難斷,但若整個紅塵都沒了,何須再去斬斷?
一瞬間,遠超以往的殺氣蔓延開來,叫整個石洞溫度都驟降幾分。
但見趙玄神色一冷,雙眼一厲,一股毀天滅地的氣勢在他身上騰地升起。充斥在石洞之中。其臉上對生命、對萬物的淡漠之色,讓他看起來如同魔神!
意境交鋒中。
道劍再次顯出真形,只一個透明的淡淡的輪廓,將趙玄的道心包裹其中,狠狠的斬在下面被充斥著的海洋。
原本的禱告、祈福聲忽然變成慘呼、哀嚎,一聲聲響徹在這‘死婆婆’的心境當中。
那聲音之凄厲、之悲涼,很容易便會讓人心生不忍。但趙玄卻一劍快過一劍,斬的愈發決絕。
隨著他每一劍斬出,無數情緒涌上他的心頭:或驚、或怨、或癡、或恨、或悲、或恐、或哀、或怒,其中不泛有對生的渴望、依戀。對死的茫然、恐懼;不泛有對之前種種犯下的過錯幡然悔悟,不泛有死不悔改。始終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而辯解。
他竟然通過‘死婆婆’,將他的道劍一劍一劍斬向眾生,斬向‘死婆婆’的千萬信徒!
那些情緒,都是源于信徒的。
在那些信徒之中,有的信仰虔誠,就算邪教灌輸的知識、觀點已經把他們的人性扭曲,但他們的靈魂卻也在某一種程度上達到一種‘純粹’。而有的信仰神明純粹是為了逃避,逃避自己之前所犯下的過失,用神明來達到自我催眠。更有一些連逃避都說不上的,信仰神明純粹是為了讓神明保佑他作惡不被發現。
就在這紛紛擾擾的念頭之中,趙玄一劍快似一劍的斬下,對涌上心田的種種情緒視而不見,對響徹在耳邊的聲聲慘呼聽而不聞,一顆道心巍然不動,一柄道劍凜然生風。
與此同時,在全國各地發生著一件‘異事’。
凡是信仰‘全能神’的,皆或多或少產生一些不適,其不適的輕重情況卻大不相同。
有些嚴重的甚至會產生昏迷,有些也許只是精神一個恍惚。
這不適的輕重情況,或許是按照信仰的堅定與否而定,或許是按照心中的多少而定。
亦或許…本來就沒有什么規律可言。
只是凡在‘護山’山洞中所居住的信徒,則開始一個一個無聲無息的死亡。
他們有些正在禱告,有些正在‘論道’,有些在趙玄進來的路上被趙玄點住了穴道正在昏睡,但無一例外的,都開始默默的死去。
他們死的時候沒有任何聲息,死后的表情亦宛如陷入了沉睡,身體上沒有任何傷痕。
這種異象叫終于趕到這里的戚桐等七位特種兵驚駭異常!
他們得了趙玄的兩張符篆,又因這‘護山’外的陣法是按照殺陣――幻陣――迷陣由內向外一層一層布置的。最外面的迷陣是保證不被普通人意外闖入的防護措施,而里面的幻陣、殺陣則是對付有可能來找麻煩的修士的。戚桐幾人有著趙玄的符篆相助,接連過了迷陣、幻陣、殺陣,又十分幸運的沒有去‘龍頭’而直接來到‘護山’。因為‘護山’是邪教的大本營,有死婆婆親自坐鎮,外面的殺陣就那么一層。反而是‘龍頭’,因為太過重要,被一層一層的殺陣包裹,若是戚桐等人不甚去了那里,恐怕被滅的連渣都不剩。
只是當他們進入‘護山’山洞后,所見的卻是滿地死尸:趙玄進洞時遇到了不少在洞中亂走的人,他都一一將他們的穴道點了,而現在卻因趙玄與‘死婆婆’的交戰,全部都已經死去。再加上這洞中縱橫交織、岔路無數,趙玄能一舉找到‘死婆婆’那間石洞,還是有著法眼之故。戚桐等人卻沒有那個能力,只能沒頭蒼蠅的亂竄。如此一來,找到某些邪教人士聚集的石洞,所看到的死尸越多,他們所受到的驚駭相應也就越大。
接連遇到五波死尸,林林總總不下上百人,全都是渾身上下沒一絲傷口面容安詳的詭異死法,隊員中黑鷹終于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問道:“獵戶,你說…這些人的死…是不是之前那個小哥干的?”
戚桐心里其實也有這個懷疑,但眼下這種情況,怎能如實說出?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咱們再往下看看吧。”
其余六名隊員對視一眼,沒有說話,提著槍謹慎的跟在戚桐身后。
這時他們距離最深處趙玄等人所在的石洞還有上千米,中途岔路、錯路無數,再加上他們這種前進速度,恐怕要很長時間才能趕到。
而此時,石洞中,趙玄身上的殺氣越發令人敬畏!
那濃郁的殺氣,就連二十多名普通女子都心生感觸。距離趙玄數十米,就感覺遍體生寒。而若想‘不自量力’的看上趙玄一眼,那更是癡人做夢!只因她們視線一放到趙玄身上,就感覺自己仿佛看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直荒古巨獸。其蒼茫、浩瀚、屠戮的氣息,仿佛多看上一眼,就會被他吞噬殘殺。不僅僅是二十名女子,就連王宇等特種兵、七靈圣女都有這種感覺,不敢讓視線多在趙玄身上停留。
反觀對面的‘死婆婆’,身上的氣息卻越來越弱,那代表著‘神性’的光芒也越來越暗淡,仿佛用不了多久,她整個身體就會潰散。
七靈圣女對視一眼,蓮步輕移,緩緩靠近趙玄。
就在這時!
趙玄雙眼猛地睜開,其目光冰冷無情,似乎對天下萬物都極為漠視,并不凌厲,也不兇狠,但就是這么平平淡淡的目光,卻仿佛凌駕眾生之上,讓七靈圣女呼吸一促,下意識的頓足,不敢再前進半分。
有時候冰冷要遠比兇殘還可怕的多。
意境交鋒中 趙玄的道劍依舊一劍快似一劍,隨著他每一劍斬下,紅塵欲念之海就淡薄一分。經過這么長時間的揮斬,紅塵欲海已經只剩下淡淡一層,可他的速度卻忽然慢了下來。
仿佛每一劍斬下,都需要思考一般,他的劍勢越來越沉穩、厚重。但其中決絕之意依然不減,雖然動作變慢了,可每一劍都斬的越發堅定。
他知道自己的劍下會讓無數人死亡嗎?
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
沒有人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
就見隨著他最后一劍斬出,紅塵欲海終于徹底消亡,整個世界被肅清一空。可他卻沒有半分停頓,繼續又斬出一劍。
這一劍十分緩慢,但卻分外的沉穩。
隨著這一劍緩緩斬出,整個空洞的世界以劍身為原點向四外潰散。
于此同時,外面‘死婆婆’神軀上的光芒終于徹底泯滅,而后魂體一晃,變得略顯透明。
滿石洞的殺氣快速退斂,趙玄那無情、冷漠的目光也開始慢慢變得溫和。當石洞內殺氣徹底斂盡,趙玄身上的聲勢也不再那么駭人,目光中也逐漸恢復了‘人’的光芒。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對面魂體開始渙散的‘死婆婆’。
這時候‘死婆婆’已經被道劍斬落了神位,削去了神格,并還將她與信徒之間的聯系斬斷。
沒有了信徒與信仰的支持,‘死婆婆’如今還比不上一個孤魂野鬼,只是一條生魂。
還是即將渙散的生魂!
可面對即將消散的‘死婆婆’,趙玄不僅沒有感到欣喜,反而還深深嘆了一口氣。
為對方,也為自己。
只因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錯過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