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擊準備!!!”
當烈光閃耀在云層之下的那一瞬間,葉戈爾在艦橋上縱聲咆哮,熬成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瞪著前方。
伴隨著低沉的悶響,動力閥被一拉到底。
緊接著,整個鋼鐵之船在咆哮之中震顫起來,抖落了累贅礙事的裝甲和船殼之后,巡行的游牧之山在天上劃過了一個巨大的弧度,遠隔千百里,遙遙對準了那一道烈光的來處。
此時此刻,在震旦之上,長城樂理的籠罩里,不止是大地被永無休止的云層幻象所封鎖,海面被迷霧所籠罩,就連地磁和陽光的變化也雜亂無定。
不論是誰在內部也無法確認自己身在何處,也無從窺探大地之上的變化。
可現在,伴隨著那一道光芒的出現,黑暗中巡行的怪物尋找到了進攻的目標。
時機只有一瞬。
錯過之后便再追之不及。
刺耳的警報聲里,天穹之上,有靜謐的鋼鐵星辰被點亮。
高懸在真空之中的協律儀‘先導者’接受到了來自艦橋之上的反饋,轉瞬間,代表著葉清玄的密鑰和權限運行在其中,層層解封,喚醒‘自新世界’的樂章。
第一次鏈接完成,第二次鏈接完成,第三次鏈接完成。
信號錨定。
遠在千萬里之外的安格魯,沉寂的以太之網驟然旋轉起來,龐大的水晶立方中閃耀著宛如烈日的輝光。
自以太界的最高處,磅礴的力量運行,順著千百道以太之網的構架向下流通,穿透了物質界和以太界的屏障,進入了以太之海中,汲取著無盡的以太,膨脹,膨脹,再膨脹,到最后,再通過千百條臨時鏈路匯聚為一體。
自‘先導者’中,輝煌的光流奔向了游牧之山的船身。
轉身之間,三分之一裸露在外的散熱層燒成了赤紅,煥發著熔巖一般的高溫,緊接著,驅動功率節節攀升,在數百個節流閥的壓制之下,徘徊在崩潰的邊緣,并且將無與倫比的力量投注在中央以太池中。
葉戈爾扯掉領帶,興奮地像是一條瘋狗,聲嘶力竭地咆哮:
“——發射!!!”
于是,星河奔涌。
無盡星辰匯聚在一處,化作了浩蕩的長河、不,應該說是‘瀑布’,此刻,宇宙的高墻被打開了一個裂口,隱藏在背后的無盡星辰噴涌而出,匯聚為洪流,凄嘯席卷,向著大地灑落!
數萬道樂章在三個彈指之間消耗殆盡,形成了以太真空在以太之海中形成了全世界都能夠觀測到的龐大空洞。
作為代價,數噸價比青金的冷卻液瞬間蒸發,變成了奢侈的霧,彌散在高空的颶風里,自從船體之中,龐大的鋼鐵機構彈射而出,落向大地。
原本足以支撐數百次發射的貴重部件,此刻變成了一次性的消耗品,只是一擊就已經燒紅。
而超過驅動之下發射完畢之后,整個游牧之山都進入了半崩潰狀態,無數艙室的警報此起彼伏。
只是一擊便已經耗盡全力,哪怕拼勁全力去修復和更換設備,再來一次的話恐怕也要等到十六個小時之后了。
而如此龐大的損耗,此刻所換來的,便是千萬個太陽爆裂的煉獄光芒!
大地之上,所有人驚愕地抬頭。
因為鐵做的穹廬被燒紅了。
隔著灰黑色的云層能夠看到熾熱的火光在天外舞動,無數熾熱的光芒從天而降。光和云層摩擦,卻發出了鋼鐵碰撞的轟鳴。
自新世界的樂章洪流與長城樂理的碰撞。
震旦有史以來,從未曾有過如此規模的恐怖爭斗。
同時抽空以太之網十分之一的樂章儲備之后,形成數萬名正式樂師同時進攻的效果,集合了軍團之力,與一點進行突破。
被譽為永世之墻的長城,此刻也在如此暴虐的轟擊之中動蕩起來。
無數光流此起彼伏地轟擊著壁障,就像是水流切割機,一點一點地鑿穿,擴大著裂痕,千百道電光如鐵錘一般敲打著漆黑的穹廬之上。
令舉世回蕩著那哀鳴巨響。
到最后,數道裂隙自那被燒紅的天穹之上浮現。
天破了。
來自天空之上的惡毒光流從天而降,不斷地分離擴散,變成了毀滅的雨。
哪怕在層層削弱之下,足以將一整個金宮從大地上抹除的毀滅攻擊已經不復當初,但依舊在震旦的國度之后造成了災厄一般的景象。
哪怕是震旦國度自有層層結界護持,也難以阻攔那些從天而降的毀滅星辰。
轉瞬間,方圓數里之內,所有的建筑都被蹂躪撕碎,踐踏為碎片和塵埃,大地凹陷——自今日起,‘王恭坊’聯通其余四個坊區自地圖上被永久的抹除了。
光流掃蕩之下,就連皇宮的墻壁都浮現出一道裂隙,無數結界不斷地破裂又重生,艱難地維持著皇宮地完整。
天空之上那些首當其沖的樂師,除非見事不對,掉頭就跑的,其余盡數在沖擊到來的第一個瞬間被燒成了灰燼。
大地之上也滿目瘡痍。
除了早就撐起壁障的葉清玄之外,整個皇城有三分之一都被這一炮徹底地推平,其余地方也頂多算是稍微好上那么一丁點而已。
哪怕城內居住的人不多,如此恐怖的毀滅也帶來了數萬人的傷亡,其余的更加無法統計。
焦土和廢墟的環繞之中,葉清玄將燃盡的煙卷丟到腳下,踩滅。
一根煙的時間不到。
繁華都城已然傷痕累累。
葉清玄回首,看向四周,眉毛微微挑起。
“什么啊…還有活著的嗎?”
“干掉他!還等什么?他在裝模作樣你們沒看出來嗎!”
躲藏在那群幸存樂師和士兵之后的指揮者臉色慘白,揮手下令:“現在他已經被長城龍脈封鎖了,一絲一毫的以太都調動不起來!立刻拿下他!”
鋼鐵寒光亮起。
鐵甲摩擦的鏗鏘聲音響起,幾乎被燒成赤紅的裝甲騎士們拔出武器,舉起了白虎云旗,向著葉清玄狂奔而來!
“這還真是傷腦筋啊。”
葉清玄輕聲嘆息。
轟鳴聲響起。
伴隨著光流的消散,天穹上迅速彌合的傷痕中,有什么東西最后落了下來,劃過一道弧線之后,砸落在了地上。
憑借著精準的定位,它穿過了長城的裂痕,筆直地落在葉清玄的不遠處,砸出一個巨大的凹陷。
那是沉重的鋼鐵,足足有數米余高的鐵匣,如同巨人沉睡之棺。
此刻,在葉清玄的手掌之下,鐵棺緩緩開啟。
和空氣摩擦,光華表面燒成了漆黑,可其中精巧而細致的機樞卻未曾損壞,此刻在那精密而繁復的解體之后,鋼鐵如繁華一般盛開,裸露出其中殺意的冷光,將近在咫尺的葉清玄籠罩在其中。
當葉清玄從其中走出時,那個消瘦纖細的年輕人已經被鐵和鋼所籠罩,厚重的青金裝甲倒映著火焰的光。
在他的右手中,提著一個修長的鐵匣。
鐵靴踏在地上,發出低沉的聲音。
在熔鉛武器的風暴壓制之下,他抬起手掌,對準了前方那幾十名狂奔而來的白虎騎士,手掌握緊,于是,狂亂的電光匯聚而起。
在所有人蒼白的臉色之中,本不應存在的以太在他的手中匯聚,形成了岡格尼爾的毀滅電光。
然后,向前飛出。
轟鳴之中,雷光炸裂,圍攻而來的裝甲騎士們被吞沒了,燒紅的鐵水向著四周飛迸,金屬殘骸落在了地上。
脆弱的人身在那雷霆的轟擊之下已經蒸發殆盡。
尸骨無存。
“對了,你剛剛說什么來著?”
葉清玄看向那個癱倒在地的指揮者,隔著甲胄,聲音沙啞又模糊。
而就在他的手中,那個修長的鐵匣終于顯露出隱藏在側面的字符。
第九斯坦因密室·便攜型以太儲備器 國有軍備·禁止流通。
究其原理而言,不過是如同戰船和大型戰爭設備中的‘以太池’一樣的東西,劣化和縮小了數倍之后,就形成了如今的規模。
將其理解為‘高壓氣瓶’也沒什么關系。
只不過其中壓縮儲存的并不是空氣,而是已經從流體壓縮成固體的‘以太’,倘若得不到正確使用和儲備不善的話,那種東西恐怕比以太炸彈的破壞力還要更加夸張。
但此刻這種漏洞多多的原型機,對于葉清玄來說,卻正好能夠解燃眉之急。
畢竟是上門要人。
一顆紅心之下,起碼要做好兩手準備。
本來葉清玄都已經準備好皇帝不允許的情況之下,正面強攻震旦國都的準備了。相比起來,如今的陣仗簡直是毛毛雨。
只可惜,相較葉清玄如今的奢侈揮霍方式,這一罐高壓以太,恐怕難以使用多長時間。
“那么,速戰速決吧。”
葉清玄提起了手中的以太儲備器,再度向著皇宮緩慢地走去。
這一日,對于國都中的居民和貴族們而言,簡直仿佛變成了噩夢一般。首先是巨大的轟鳴,天破之后,無數毀滅的流光墜落。
當一切再度靜止之后,遠方便有一道又一道的烈光不斷的升起。
伴隨著大地的轟鳴,雷光之柱自地而起,殘忍地揮灑著暴虐和毀滅,擊垮了一層又一層的防線,向著皇宮地方向緩慢延伸。
直到最后,長街的盡頭,那龐大宮闕的大門已然在望。
“關門,關門!”
當幾個殘存敗走的樂師鉆進門縫之后,城頭上守城的禁軍嘶吼著下令。
于是,在無數機樞的推動之下,足足有數百噸重的鋼鐵之門緩緩地合攏,嚴絲合縫,再不給人留任何可趁之機。
甚至還有比較慢的撤退樂師避之不及,在合攏的門扉之下,半截身子都變成了肉醬。
“升起防御,全軍戒備!”
戍衛的將領一腳將旁邊原本的指揮者踢到一邊去,然后拔出刀來,將這個辦事不利、臨陣脫逃的混賬砍了腦袋。
饒是層層結界籠罩之下,長城投影的加持之中,可此刻高大威嚴的宮闕卻絲毫不能給他一點安全感。
敵人只有一個人,相較于匯聚天下之力經營了數百年的皇宮,簡直像是微塵一樣。
可現在,當那一名年輕人披著裝甲,不緊不慢地向著皇宮進發的時候,所有人心里都產生了那一粒微塵會將這里擊潰的恐懼感。
可是巍巍宮闕,數百層結界,龍脈加持,長城籠罩…而他孤身一人,哪怕是黃之王,無法調動以太的情況之下,只能憑借手中那一點和情況相比簡直杯水車薪的以太。
他又有什么勝算?
而就在無數弩機鎖定,熔鉛武器的瞄準中,葉清玄的腳步停在皇宮門前的龐大廣場中央。
抬頭。
仰望著面前高達百丈的肅穆宮城。
“喂——”
他高聲喊,從裝甲下面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截棍裝的東西,在手里晃了晃:“在翻臉之前,你們有個東西,忘記拿回去啦!”
說著,那一截長度和戒尺相差仿佛的青銅色短棍被握在了手中。
那是給胡先生收斂尸身的時候,在他的手中發現的東西。
看不出里面有什么煉金矩陣和以太通路,仿佛傳說之中的‘神物自晦’,只是在葉清玄的手里晃晃,就令城頭所有人的臉色變得慘白。
——超質量潮汐制動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