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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九章 云從龍 風從虎

  星辰與太陽的碰撞。

  那一瞬間,恐怖的光云沖天而起,彌漫了整個大營,覆蓋在數萬人的頭頂。

  劍氣縱橫,樂章起伏。

  毀滅的威壓令所有人的臉色蒼白,最接近的幾個觀戰者,各家的繼承者們已經搖搖欲墜,幾乎被樂理純粹的引力所吹飛。

  袁鶴向后連退七步,神情驚愕。

  比起祖父那凌駕于鬼神之上的劍技,他更恐懼的反而是葉青玄,那一瞬間所爆發的力量…純粹的力量,純粹的碾壓。

  仿佛大地升起,蒼穹落下。

  天地合攏。

  萬物將化作齏粉!

  轟鳴聲里,烈日之劍斬滅無盡的星辰,自身也凋零殆盡。

  一聲金屬碰撞的凄鳴。

  當光芒消散之后,所有人看到的,是純鈞之劍和新約之劍的碰撞,兩柄劍刃針鋒相對的格在一起。

  袁長卿的外袍破裂,露出下面古銅色的皮膚,還有健壯到完全不似老人的肌肉,疤痕縱橫交錯。

  而葉青玄的手背也破裂了,破碎的皮膚下面侵出一絲絲猩紅的鮮血。

  勝負未分。

  平手。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時撤劍,后退。

  “承讓了。”

  袁長卿反手將熾熱的純鈞之劍插入劍鞘中,似乎感覺這個結果差強人意,神情有些遺憾。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難纏啊。”

  那一瞬間,他享受到了久違的充實和興奮,全力對敵的愉快。

  可是葉青玄卻沒有用全力,他并未懷抱著殺心,押上所有的樂章,要將袁長卿徹底的轟殺至渣。

  而對此,葉青玄只是頷首:

  “該說承讓的是我才對。”

  難纏的哪里是自己?是袁長卿才對!

  此時此刻,他已經充分的領會到了整個老頭兒的可怕,與其說是他是絕代的劍客,倒不如說,他完全將自己鍛造成了一柄劍。

  非人之物。

  這也是令葉青玄分外不爽的一點:這個老頭兒嘴上喊得兇,但最終…還是留手了。

  面對著遠超出自己數倍之上的力量,那一柄殺伐無雙的凌厲劍刃竟然硬生生地展開了一條道路,憑借著葉青玄此生難以企及的純粹技巧,維持著自身的不敗。

  對于這種人而言,十倍的力量根本不算什么,哪怕百倍、千倍,都難以起到作用。

  這與數量無關。

  而是‘本質’的勝利。

  雖然勝負未分,以平手而論。

  但葉青玄對此心知肚明。

  ——倘若此刻雙方生死相搏的話,袁長卿不可能活下來,但敗得絕對會是自己。

  這是出發點的沖突,一者是為了求存,一者是為了求勝,當這兩者針鋒相對的時候,輸贏簡直一目了然。

  求存的人活著,求勝的人勝利。

  和葉青玄喜歡豪賭一樣,袁長卿也喜歡豪賭,但同樣是賭,兩個人想要的卻不一樣:葉青玄要的是自己的活,而袁長卿要的…則是敵人的死!

  十步之內,人盡敵國。

  怪不得所有人都生怕惹上袁氏這幫瘋子,他們最擅長的竟然是同歸于盡的打法!這種劃定規則的切磋,能發揮出的力量恐怕連一半都沒有…

  眼看著沉思的葉青玄,袁長卿不滿地搖頭。

  “又是一個,想得太多。”

  老人悵然嘆息,自言自語:“這世間的聰明人為何這么多?”

  葉青玄微笑:“自作聰明,至少能活得更容易一些。”

  袁長卿撇了他一眼,徹底喪失了再來一把的興趣,只是揮了揮手,轉身離去。只是在走過袁鶴旁邊的時候,停下了腳步,瞥著自己的長孫。

  “明白你弱在哪里了嗎?”

  袁鶴低著頭,神情羞愧:

  “孫兒受教。”

  “你這死孩子,學什么都快,學什么都好,可跟誰學得這么精明呢?”袁長卿最后撇了他一眼,“別再劍章上浪費時間了,先學著笨一點吧。”

  說罷,他收回視線,離去了。

  風中有失落的感嘆聲傳來。

  “真是…寂寞啊…”

  葉青玄留在原地,沉默地凝視著他的背影消失的地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許久之后,忽得輕聲笑了起來,向著袁長卿離去的方向微微拱手:

  “多謝袁家主賜教。”

  那一瞬間,他抬起了頭,仰望著天穹。

  灰暗的天穹之上沉寂著雨云。

  隨著他的伸手,雨云翻滾著,所有人都看到了天穹之上的震動。

  自地而起。

  颶風自葉青玄的腳下卷起,伴隨著海量的以太,匯聚成暴戾洪流,形成了光芒之柱,沖向天空,將雨云撕裂,灰暗的天穹破碎。

  一隙陽光自陰云的幕后灑下,落在他頭頂虛幻的冠冕之上,黃之王的權柄加持于此,伴隨著新約之劍,迸發出不可直視的威嚴。

  宛如揭開了層層的偽裝,隱藏在封印之下的凌厲氣息自葉青玄身上升起,令大地凍結,天穹碎裂,空氣近乎凝固。

  無何有之鄉的虛影浮現。

  煌煌神威運行于此,令萬物俯首。

  這一瞬間,整個大營,不,整個震旦的所有樂師…都感應到了那一道仿佛要變革整個世界的恐怖權杖。

  無數要素浩蕩地運行在權杖之中,宛如星辰周天巡行。

  浩蕩星空于此降臨,形成了如有實質的恐怖壓力。

  在那近乎窒息的壓力之下,想要不自量力反抗的樂師瞬間口吐鮮血,陷入暈厥。

  整個大營之中警報聲響起,此起彼伏,不知道多少樂師從驚駭中驚醒,看向葉青玄,看到他的背影,卻雙眸刺痛,不敢再看。

  “飯也吃過了,架也打過了,那么,就此告辭。”

  葉青玄向著眾人微微一笑,彈了彈衣袖,向著大營之外走去。

  不見白恒,也沒有去同其余的諸侯和家主會面。

  就這么的,走了。

  就像是住完酒店退房一樣。

  在白恒的營帳之外,名為九嬰的男人遠遠凝視著葉青玄如入無人之境一般遠去的影子,漠然的面孔之上,浮現的是躍躍欲試的殺意。

  就在他抬起手掌,準備下令的時候,卻聽見身旁白恒傳來的聲音。

  “讓他走吧。”

  白恒瞥著他遠去的神情,不知為何,輕聲笑起來:“他想要走,你攔不住的…你的敵人不應該是他,就讓他給我們的陛下去添點麻煩吧。”

  眼看著葉青玄展露出如此高調的姿態,飄然遠去,一時間諸侯們也面面相覷。

  很快,營帳里,所有人都將驚愕的視線看向袁長卿。

  “喂,老頭兒,他說多謝你賜教,你究竟教了他什么?”

  袁長卿的表情抽搐著,郁悶地想要吐血,“我什么都沒教啊!我就裝個逼,是他莫名其妙的就瞎領悟了好么!

  我特么哪兒知道他領悟了啥?”

  簡直沒有比這個在令人懵逼的事情了。

  難道真正的天才就是這樣?

  莫名其妙的就領悟了?

  真是見了鬼了。

  袁長卿端起酒壺咕咚咕咚的灌了好幾口,滿心郁悶:嘿!早知道自己還裝什么逼啊!

  對于葉青玄自己領悟了什么,其他人滿心疑惑。

  但對葉青玄而言,卻很簡單。

  一直以來,他為了將白汐從震旦帶走,做出了諸多計劃,包括已經做好了跟震旦,跟白恒的交涉,甚至做好了開戰的準備。

  可來到震旦之后,內戰的復雜局勢卻令他的計劃全盤落空。

  徹夜思考著關于皇帝和白恒的對策,憂心著白汐的處境和自己如何進行計劃,構思了十幾個方案,否定了十幾個方案。

  到最后,自己陷入了困惑和迷茫。

  面對著錯綜復雜的亂局,他反而開始了一頭霧水,不知道從何下手。

  而直到他看到袁長卿的姿態,才明白了一點。

  自己其實不用管那么多。

  皇帝的態度?白恒的想法?震旦的局勢?內戰的結果?雙方的勝負?

  關自己屌事哦?

  要什么復雜計劃,顧忌什么其他人的想法,耗費那么多腦細胞干什么。

  習慣了自作聰明之后,葉青玄忽然發現,如今的自己已經不需要再想那么多了。

  他已經可以簡簡單單的活著了,就像是他曾經所想的那樣。

  不去想太多。

  也不用去顧忌那些無關者的想法。

  遵從自己的意志和意愿而活。

  這就是他唯一的領悟。

  孤身一人,邁步在荒蕪的戰場之上,葉青玄向著皇城的方向,筆直前行,所過之處,恐怖的以太波動擴散向四方,毫不掩飾自身的實力,也毫不隱藏自己的存在。

  云從龍,風從虎。

  圣人作而萬物睹。

  只是他自身的前進,便隱隱令物質界歪曲,令無何有之鄉的力量輻射向四方,調理著混亂的以太流,將一切重整,令陰暗的天空重新亮起,令荒蕪的大地上再度勃發生機。

  有這一份力量和實力在這里,他已經無需顧忌一切。

  他已經將那些繁復的推測和計劃盡數推翻,只剩下了最簡單的兩個步驟。

  首先,找到白汐;然后,帶走白汐。

  除此之外,誰攔著他,誰就是他的敵人,誰站在他的前面,他就將誰擊倒。

  就是這么簡單。

  從此刻開始起,葉青玄決定,再不掩飾自己的來意的力量,向整個東方、整個震旦宣告自己的到來。

  此刻,那在樂師的雙眸之中,煌煌如烈日一般沖天而起的以太龍卷,便是最直白的話語。

  ——我,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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