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鐵片棱角光華圓潤,雖然是原型品但并沒有制作粗糙,外面澆筑著一層極薄的透明水鋼,在陽光的折射下,隱隱能夠看到融入鐵片之中的煉金矩陣,繁復的音符閃現,隨著葉清玄翻動,鐵片在五指之間靈活跳躍了起來。
如同葉清玄所要求的那樣,堅實耐用,大小能夠隨身攜帶,隨便哪個口袋都裝得下,雖然有遺漏的風險。
但會粗心大意到把它也丟了的話,那就只能說活該了吧?
葉清玄甜頭,“看上去不錯,怎么用?”
“就像使用以太球的時候一樣。”
蘿拉回答:“除了作為以太之網的連接終端之外,它完全可以看做是以太球的變體。”
蘿拉拿過葉清玄的手中的終端,握在手中,喚醒激活,一道投影便從鐵片中折射在空氣里,細致的圖標呈現出周圍的以太波動和種種數值。
所有以太球所擁有的功能應有盡有,而且不同于以太球,它的內部還有一層極薄的青金作為核芯,能夠儲存不少小型的樂章,方便隨時調用。
作為示范的就是葉清玄和夏爾當年所編寫的‘方塊’樂章,這玩意自從被創作出來之后,便流行廣泛,不少樂師都喜歡消磨時間的時候玩兩把。
演示完各個效果之后,蘿拉將終端翻面,給葉清玄看背面的金色煉金矩陣——天梯樂理。
“它已經和以太之網鎖定共鳴。只要隨身攜帶,必要時就可以激活,像銀行一樣,以賬號區別,可以設置密碼,綁定自己的心音,雙重驗證。”
隨著天梯矩陣的亮起,九霄環佩的光芒隔空而來,將終端接入以太之網的龐大體系中。緊接著,隨著蘿拉的引導,樂理編織,輕柔的旋律中,溫暖的光芒從她的手中灑落在葉清玄身上。
圣詠樂章。
通過以太之網,哪怕是蘿拉這樣的妖魔混血也能夠毫無阻礙的使用和自己對立的圣詠派系,不用擔心體內樂理會被點燃。
憑此一點,圣城都絕對不會放過他。
但對此,葉清玄依舊絲毫不在意。
無非就是再多點仇恨值而已,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
比起這個,他反而更關注接下來的演示。
“通訊能力呢?”他問:“我記得我向牛頓提過這方面的要求。”
“有以太之網作為渠道,實現這一方面的功能并不費力。”
蘿拉給葉清玄看天梯終端的底部,那一串編碼:“每一臺終端都有自己的編號,只要你有對方的編號,就可以隨時通過以太之網實現信息傳輸,除了聲音之外,還可以進行圖像傳輸,但圖像傳輸占有的資源太多了,無法負擔所有人的使用。”
葉清玄皺眉,“有解決辦法么?”
“這個容易辦。”
蘿拉說:“牛頓讓我告訴你,可以進行權限分級,高權限可以隨時使用,低權限在必要的時候申請,臨時開通。
運營維護方面,按照你的命令,注冊了‘天梯通訊公司’,恭喜你,你即將成為未來通訊行業的壟斷巨頭,簡直財源滾滾。”
葉清玄忍不住苦笑:“收入只是數字而已,重點是將以太之網推廣開來。”
牛頓在報告中強烈向他抗議過,根據計算,以太之網的通訊功能預計會占有總資源的五分之一,也就是說,會有五分之一的力量浪費在這上面。
而相比之下,通訊功能并非是樂師最需要的能力,因為能夠做到這一方面功能的產品早就有了,通過大型協律儀樂師隨時能夠向外界收發資訊,更不用說各種啟示樂章。
以太之網的通訊雖然好用,但對樂師來說沒有必要。
可反過來說…如果是非樂師呢?
如果是平民的話呢?
那些和親友交流還停留在寫信,一封信等三四個月甚至半年的普通人…
葉清玄能夠斷定,只要以太之網的終端向平民開放供應的話,那么絕對會有海量的人愿意砸鍋賣鐵,花一筆相對昂貴的錢,來入手以太之網的終端。
就為了這一個功能。
屆時,以太之網將多出一大批忠實追隨者,而其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擁有學徒的資質,能夠成為樂師,光是他們本身對以太之網的弓弦,都足以賺回葉清玄的投入。
從一開始,葉清玄就沒有限制過以太之網的獨立,也沒想過把以太之網變成只屬于自己的東西。
以太之網的本質決定了它必須開源,開放權限,使用的人越多,它的力量才越強。
它沒有直接殺傷能力,也無法進行防御,更沒有種種神奇的效果。作為天災來說,它可以說是最弱的天災了,但它本身卻擁有著無限的潛力。
每一個使用者都會變成以太之網的一部分,令它越發壯大,也為它分擔壓力。
隨著以太之網的載荷上限測試結束,目前葉清玄對它的極限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同一個瞬間,它能夠支撐四萬名正式樂師同時使用樂章,再多的話,就會產生混亂。
但這只是它本身的承受極限而已。
實際上葉清玄并不打算依靠它來承受所有壓力,甚至沒有講它本身的承受能力列入考慮,只打算拿來作為應急使用。
真正承受壓力的,是和它關聯在一起的協律儀。
每增加一臺大型協律儀,就能夠增加一百二十名正式樂師的份額,與此同時,將壓力向下轉移,一直轉移到最底層,還可以令所有使用者進行共同分擔。
每個人所承受的壓力幾乎都微不足道。
可使用者每增加一千人,以太之網就能夠增加一名大師的權限。倘若對使用嚴格實行管制,甚至可以增加一倍。
以太之網不是一個人能夠負擔得起的東西,哪怕是三王也不行。
而葉清玄所需要做的,就是將越來越多的人綁上自己的賊船…
不得不說,牛頓畢竟是牛頓,每一個細節都做的完美無缺,將葉清玄所有的設想都完美實現,甚至還有所超出,挑不出任何毛病。
最后,葉清玄點頭,問出最后一個問題:
“還有呢?”
“嗯?”
“還有什么嗎?”葉清玄問。
“你覺得還有什么問題嗎?”蘿拉笑了。
可葉清玄沒有笑,他看著蘿拉:“你還有事情沒說,蘿拉,我看得出來——當你端出那一副教授的樣子出來時,就是你準備騙人的時候了。”
蘿拉沉默了,神情變得復雜起來。
許久,她說:“你前些日子讓調查的東西已經有眉目了。
“你的朋友,維托,已經死了”
“嗯。”
葉清玄低著頭,說:“繼續。”
“我們的調查員找到了當初載他偷渡的船,船長跟勃艮第一個殖民地的金礦簽了合同,將偷渡者送到那里。
礦上的人說,維托在船上感染了肺病,到了那里不久就死了。”
蘿拉將一個紙袋放在了桌子上。
“這是他的遺物。”
“我知道了。”
葉清玄并沒有去翻那個袋子,微微頷首:“沒什么事的話,你先回去吧,我這里還有工作要繼續。”
蘿拉看著他,眼神復雜,許久,起身離去。
門關上了。
漫長的寂靜中,午后的陽光透過窗簾,斜斜的落在桌子上,照著那個小小的紙袋。
紙袋里裝著一枚紋章。
那是維托身上最值錢的東西,他總是跟別人說,這是他父親留給他的東西,但所有人都覺得這東西是他不知道從哪里偷來的。
曾經維托拿著它,對葉清玄說將來自己要出人頭地,再也不向誰低頭,要尊貴的像貴族一樣。
那時候的魯特鎮不大,但裝得下兩個人的童年,給他們的安身之所。
可現在魯特鎮已經沒有了。
國土部門的災后普查隊告訴他:魯特鎮變成了廢墟。應該是深淵破裂時的獸潮將那里夷為了平地。
在葉清玄乘著船離開那里的時候,心里隱約明白,那里已經不再是他的歸處,可到現在,他才發現,訣別來的太快。
快得他措手不及。
他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再見,維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