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話談完,胡先生離去了。
而葉清玄在沉思中忽然不知什么時候就被帶到了一家餐廳里,面前擺滿了玲瑯滿目的美食,而他自己一臉懵逼地坐在桌前,手握刀叉,眼神呆滯,神情茫然,就好像在思索著宇宙的哲學,世間的真理。
我是誰?
我在哪兒?
我要去哪里?
以往葉清玄對這種根本就不會有任何答案的問題從來都是嗤之以鼻的,但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掉進這個坑里。
一旦掉進這個坑里,想要出來就分外艱難了。一時間葉清玄便看起來失魂落魄的,就連撒胡椒的時候多撒了好幾把都不知道,吃到嘴里也吃不出什么滋味兒來。
“你把辣椒罐當胡椒罐給他,真的好么?”
亞伯拉罕看向白汐,白汐撇了葉清玄一眼,聳肩:“反正他又吃不出來,欸,老師,多吃點,你看這個魚籽真不錯誒,不愧是圣城最好的餐廳…”
亞伯拉罕一陣無語,看了一眼葉清玄的呆滯樣子,有些不確信:
“不會是高興壞了吧?”
“聽說遇上這種事情,打兩個耳光有奇效。”
白汐在老師旁邊賊兮兮地攛掇:“我聽說以前東方樂師考入太樂署高興壞了之后就是這么治的。”
“真的?”
亞伯拉罕眼神一亮,抬起自己那一只明晃晃的鐵手來,比劃了半天,嘆了口氣放下手:“我動起手來沒輕沒重的,萬一打壞了怎么辦?”
“我來我來,老師你瞧好了!”
白汐自告奮勇,湊上去,小手掄直了下來,正準備打個爽快。
葉清玄呆滯著毫無反應,但是在那一耳光就要打實了的時候,手腕卻鬼使神差地抬起來,格住了白汐的動作。
白汐愣了一下,葉清玄也終于回過神來,錯愕地看向白汐:“干嘛打我?”
“…這不是擔心你高興壞了嘛。”白汐一臉關切地笑容,“表哥,聽我的,打兩下就沒事兒了,來,乖。”
“等等!”
葉清玄眼見她賊心不死,嚇地從椅子上跳起來:“你先把叉子放下!剛才差點戳死我了!”
“切。”
白汐撇了撇嘴,一臉遺憾地將夾在指縫的叉子放了下來。
“這兩天勞神太多,沒休息好,好好睡兩覺就行了。”亞伯拉罕放下心來,溫聲勸慰:“吃完飯我們回去就早點休息吧。”
葉清玄搖頭,“我倒是沒什么事兒了,但是…”
“啊,對了,表哥!”
白汐忽然發出聲音,一臉好奇地湊過來:“聽說今天在法庭上出了好多大事兒啊!我和師傅在場外聽別人直播都過癮的不行,你現在是侯爵啦?”
“呃。”
葉清玄神情頓時苦澀起來:“這個事情說來話長。可以容后再說,但現在…”
“表哥!還有一件事情我想起來了。”
白汐眨巴著眼睛,一臉天真無邪分外好奇的樣子:“那你會回東方去么?”
葉清玄沉默了。
許久之后,他搖頭:“我還沒想好。”
“想不想好是一回事兒,想不想回去是另外一回事兒啊。”白汐看樣子要問到底了:“你就照實說唄。”
葉清玄想了想,照實說道:“不太想,但又有些想。”
“…那是什么鬼!”白汐蒙了:“你在打啞謎么?”
“從小其實我一直都沒有想過要回去,雖然自己的白頭發很奇怪,但我以為東方人都是這個樣子。我不知道什么是天人之血和龍脈九姓,也不覺得東方有我的家。所以一直沒有想過要回到東方去。”
葉清玄籌措著言辭,仔細地解釋道:“但現在不一樣了,我覺得,我有必要回去一次,搞清楚一些問題。
所以,我還在猶豫。”
“哦。”白汐似懂非懂的點頭。
“別想多了,哪怕我回東方去,我也會再回來的呀。”葉清玄笑著揉了揉白汐的頭發,看向亞伯拉罕:“但是現在…”
“表哥,你嘗嘗這個。”
白汐忽然伸手抓起一根羊排,拍進葉清玄的盤子里:“鮮嫩多汁哦,超好吃!”
葉清玄一愣,看著盤子里那一塊汁水四濺的羊排,抬頭說道:“但我想…”
“食不言寢不語,圣人古訓,快吃飯,別說話!”
白汐又抓起了一只烤大蝦拍進他的盤子里:“快吃快吃!吃飽了才有力氣說話。”
沉默中,葉清玄低頭。
盤子里被白汐拍成兩段的大蝦和慘不忍睹的牛排。
他抬頭。
亞伯拉罕尷尬的神情和白汐一臉嚴肅的樣子。
他放下了叉子。
“老師,你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他嚴肅地問道。
亞伯拉罕劇烈地咳嗽了起來,白汐擋在前面是用力點頭:“有呀有呀。那就是…”
她停頓了一下,露出驚喜的神情:“我提前申請畢業,而且通過考試啦!怎么樣?開不開心,意不意外?”
“真的?”
葉清玄一愣,笑了:“看不出來啊,你每天翹課竟然能通過考試?不會是作弊了吧?”
“沒有,沒有。”白汐搖頭,拍著自己的小胸脯,一臉嚴肅:“我是天才嘛,表哥你要相信我。”
“哦。”葉清玄點頭,看向亞伯拉罕:“老師你也沒事兒吧?”
亞伯拉罕點頭,僵硬地笑了笑:“老樣子,你知道的。”
“那么現在問題就來了。”
葉清玄的笑容消散了,凝視著他們,低聲問:“夏爾,到哪里去了?”
亞伯拉罕和白汐沉默了,一個人低頭看著盤子,一個人吹了聲口哨,仰頭看著天花板。
“為什么從一開始到現在,我就沒有見過夏爾?”
葉清玄問:“師兄哪怕是隨地吐痰也沒道理被關進審判之塔里吧?而且,就算是被關進監獄里,到現在也應該放出來了吧?而且,你們為什么不想我問夏爾的事情?
老師,究竟發生了什么?”
白汐又竄出來,擠出古靈精怪地笑容:“表哥,其實夏爾…”
葉清玄的手掌猛然拍在桌子上,碗盤震顫,巨響的聲音響徹了整個餐廳,所有人都錯愕地看了過來。
白汐的笑容也僵硬了。
葉清玄看著她,眼神變得凌厲起來:“白汐,如果你現在還要跟我撒謊的話,以后,就不要叫我表哥了。
告訴我,夏爾究竟怎么了?”
白汐不說話了,只是看著他,眼眶變得通紅,眼神蒙上了一層霧氣,咬著嘴唇。
“葉子,不要生氣。”
亞伯拉罕將白汐拉開,溫聲勸慰:“是我讓她瞞著你的。”
葉清玄沉默著,神情變化,到最后,變得慚愧起來。
“對不起,我的情緒有些失控。”
他垂下眼睛:“這是我的錯。但究竟夏爾究竟怎么了?老師,他為什么會被關到審判之塔去?為什么連任何放風的時間都沒有?
我找遍了里面任何一個犯人可以去的地方,可每一個人都沒有聽說過他。
他究竟怎么了?”
“讓我來告訴你,怎么樣?”
身后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他錯愕回頭,看到披著黑色大衣的狼笛。在消失許久之后,葉清玄第一次看到他。似乎很多天都沒有睡覺和刮胡子了,胡子拉碴,眼眶漆黑,看上去分外邋遢。
“你看上去很糟糕。”
“是很糟糕。”
狼笛苦笑:“不要怪他們不告訴你,這件事情牽涉太大了,靜默機關要他們簽保密協議,他們必須保守秘密。況且,你那時候還在坐牢,知道了也沒用。”
“靜默機關?”
葉清玄愣住了:“為什么夏爾會和靜默機關扯上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