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口一家茶樓上,一名茶客將手里的報紙猛地拍在桌子上,氣憤之極地說道:“王八蛋,日本人實在是太過分了!不知道禍不及妻兒嗎,逼鐵廠工人下跪也就罷了,還要帶上人家的妻兒老,他娘的,換了是我,非跟小日本拼命不可!”
同桌的人也十分憤慨地說道:“甲午以來,日本人在我國橫行霸道,欺負我們還欺負得少嗎?”
另一邊一個年長些的人嘆道:“哎,這些年來,東洋人確實是越來越霸道了,漢口的東洋人武士殺了人,警察都不敢管的。”
“那是以前,沒看現在王都督一聽說這事,火冒三丈,馬上就調一團兵馬查封了漢陽鐵廠嗎?”
“就是,別看王都督年輕,可這事干得就是霸氣,讓人佩服!”
湖北師范學院。
一名學生揮舞著今天的報紙,朝著四周聚在一起議論紛紛的同學大喊道:“同學們,同學們,甲午以來,日本人在我國各地橫行霸道,如今區區一鐵廠日本顧問竟敢如此羞辱我們的工人同胞,我等豈能漠視!”
這個時代,最為關心國家榮辱興衰的要數這些青年學生,最能不計較個人得失為國家和民族奉獻的也當屬這些青年學生,他們熱血、滿腔豪情壯志,他們是一個國家的脊梁和未來!
聽到這名學生的憤慨的高呼,四周的學生們無不出言響應。
“對,不能坐視不理,我提議組織游行,號召大家抵制日貨,抗議日本人的蠻橫行為!”
“沒錯。不僅在咱們黃石這邊,武漢那邊的學校也去聯系組織,徹底把聲勢造起來!”
“抵制日貨,誓死不當洋奴!”
隨著反日風潮漸起,湖北各界,尤其是風暴中心的武漢動靜最大。武漢各大報紙幾乎是每天跟蹤報道時間的最新進展。城內各商鋪漸漸主動和被動地加入了抵制日貨行列。
“老板,聽說那些洋學生要號召抵制日貨,咱們鋪子里日本布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那些學生娃胡鬧,難不成你也想跟著鬧?還想不想繼續在這干了!”
“可是…老板,我聽說洋學生們抵制日貨,是有那個年輕的都督大人在背后撐腰的。”
“什么?你說的是真的嗎,從哪聽的這消息?”
“我是聽我一個在警察署當警員的老鄉說的,他說省政府下命令了,如果有學生游行。不能干涉,只能維持秩序。”
“那又如何,學生娃游行不過是喊幾句口號罷了,能礙什么事。”
“可是,我那老鄉還說,如果學生們到各商鋪砸燒日貨,只要沒傷人,警察必須當做沒看見。就算傷了人。估計也是睜只眼閉只眼。”
“什么?那趕緊把日本布撤下來,先藏到倉庫里去。快!”
這樣的場景對話,在武漢三鎮各商鋪陸續發生,日貨大多都被下架。仿佛一夜之間,日貨就從武漢乃至整個湖北絕跡了一般。
漢口日租界,日本領事館。
啪!啪!啪!
日本漢口總領事松村貞雄一巴掌一巴掌狠狠地扇著田中角昌,一直扇得田中角昌左右兩邊臉頰都高高腫起。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松村貞雄一巴掌用力過猛,將田中角昌扇得摔倒在地。
田中角昌都沒敢痛哼出聲,馬上又爬了起來,回到松村貞雄身前,肅立垂首。
松村貞雄怒氣不減。指著田中角昌大罵道:“田中,你難道不知道漢治萍公司對我大日本帝國是何等重要?王默那個囂張狂妄的軍閥,連英吉利洋人的炮艦都敢打,你竟然還敢招惹他!如果王默就著這個借口對漢治萍公司動手,知道你會給帝國造成了多大的麻煩嗎?”
“嗨!”田中角昌絲毫沒敢反駁,只是躬身認錯。
此時,領事館參贊鈴木浩司一臉焦急地走過來匯報道:“公使,剛收到大治鐵礦那邊的急電,川軍第一師一團已經在礦區外圍展開部署,有將礦區徹底包圍封鎖之意。”
“八嘎!”松村貞雄怒罵了一聲,“我就知道,就知道王默那個囂張狂妄的軍閥不會善罷甘休,可沒想到這個混蛋竟然調了一個主力野戰團過去大治,他這是想干什么?”
“雖然目前川軍還沒有動武的跡象,但這已經對大治鐵礦的日常生產經營造成巨大的阻礙了。如果這種情況再持續下去,恐怕對國內八幡制鐵的礦石供應會出大問題的。公使,我們該怎么辦?”鈴木浩司滿臉擔憂,實在是大治鐵礦太過重要了。別說被查封,哪怕是礦石產量稍稍降低一些,國內八幡制鐵的生產就得停滯。
松村貞雄滿臉鐵青,他如何不明白大治鐵礦對帝國的重要性。如今帝國海軍大肆擴張,每年都有新軍艦建造,對鋼鐵的需求不斷擴大。他很難想象,如果大治鐵礦在他手里弄丟了,他要如何向東京本部交代。
“走,我們去見見那個該死的軍閥,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封鎖大治鐵礦!”松村貞雄說罷,顧不得再懲戒惹出大禍的田中角昌,當即走出日本領事館,前往王默在漢口的臨時府邸。
王默與日本人的沖突不僅在中國民間造成巨大的影響,漢口租界里的各國洋人同樣對此次事件十分關注,尤其是一直想找機會教訓報復王默的英國人。
漢口英租界,英國領事館。
英國總領事葛福手里拿著報紙興致勃勃地閱讀者有關于王默和日本人沖突的新聞報道,看起來似乎心情不錯的樣子。
咚——咚——
敲門聲響起,葛福頭都沒有抬起來,依然專注地看著報紙,只是隨口回應了一句道:“進來!”
推門進來的領事館武官威爾上校,神情似乎略微有些興奮。
“總領事閣下。剛剛收到消息,川軍第一師一團已經在大治鐵礦礦區外圍展開部署,與日本人的護礦部隊正在緊張對峙,我們大英帝國是不是要做些什么?”威爾上校有些迫不及待地說道,似乎很希望英國參與到這個事件中去。
葛福放下報紙,慢條斯理地說道:“上校。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也很希望能有機會狠狠教訓一下那個膽敢挑釁大英帝國威嚴的軍閥。不過,很抱歉,內閣和議會是不會允許我們在遠東直接參與或者挑起一場戰爭的。”
聽到這樣的回答,威爾上校很是失望,依然力爭道:“可是,總領事閣下,如果不給那個該死的軍閥一次深刻的教訓,那我們大英帝國在揚子江上的權威將會遭到嚴重的質疑和挑戰!”
葛福微微笑道:“放心。我們不直接參與,不代表著不能打擊和重創那個狂妄的軍閥。日本人在漢治萍上和他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只要我們站在背后支持和鼓動日本人,相信日本人會有足夠的勇氣和實力一戰的。”
威爾上校眼睛一亮,笑道:“沒錯,最好是日本人的內河炮艦能拼掉九江和漢陽江防炮臺上的那十門120mm加農炮!沒了這些加農炮,那個該死的軍閥就再也無法對我們大英帝國的內河艦隊構成任何威脅。到那個時候,揚子江上游還是我們大英帝國說了算!”
“好了。我們還是在旁邊慢慢欣賞即將爆發的戰爭吧。相信這一戰過后,那個狂妄的年輕軍閥會明白。我大英帝國的威嚴是不容冒犯的。”葛福笑瞇瞇地說道,悠閑輕松地端起桌子上的咖啡,神情迷醉的品嘗了一口。
這其實也是歐洲殖民者慣用的老套招數了。
英國殖民地遍布全球,他們根本不可能,也不想頻繁地動用本隊直接參與或者挑起戰爭,因為無論戰爭勝利與否。都必須付出巨大的耗費。一旦出現意外情況,很可能會陷入戰爭的泥潭。南非的布爾戰爭,就是最好的例子。
因此,殖民者一般都會在殖民地扶持起土著代理人或者勢力,用以牽制或者打擊反抗敵對勢力。
日本。就是英國養在遠東地區的一條狗,什么時候需要咬人了,自然就放出來。
毫無疑問,現在正是時候將日本這條狗放出來,狠狠咬王默那個膽敢挑釁大英帝國權威的軍閥一口,從而保證大英帝國在揚子江上的絕對權威和利益。
就在英國人謀劃著支持和鼓動日本人和王默開戰的時候,松村貞雄急匆匆地趕到王默在漢口的府邸,試圖平息沖突。
松村貞雄一見到王默不僅沒有心平氣和地進行協商,反而態度強硬地警告道:“都督閣下,我代表大日本帝國向你提出強烈抗議,請你馬上撤銷對漢陽鐵廠的查封,以及解除對大治鐵礦礦區的封鎖!”
王默搖了搖頭,說道:“松村公使閣下恐怕是誤會了,我并沒有查封漢陽鐵廠,只是鐵廠工人不堪日本顧問田中角昌的欺壓羞辱,集體辭職導致鐵廠停工而已。至于封鎖大治礦區更是無從談起,川軍第一師一團只是奉命前往大治駐防罷了,并沒有進入礦區影響礦區的日常工作。”
說到這,王默目光凌厲,冷冷地說道,“而且,這是我國內政事務,川軍也是在我國領土內行動,你們日本還沒有干涉的權利!”
盡管早就知道王默這個蠻橫無理的軍閥態度會很強硬,但松村貞雄還是被王默的肆無忌憚給氣得五竅生煙,怒聲道:“都督閣下,大治鐵礦與我國有重大利益關系,你這是違反國際法和國際慣例的無理舉動。如果你執意不平息事態,那我大日本帝國有權采取任何行動保障我國利益!“
王默不屑地冷笑,問道:“任何行動?包括戰爭嗎?”
松村貞雄深知此時不能示弱,咬牙切齒地說道:“包括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