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
瀘州城的寺廟不時響起陣陣鞭炮聲，臨近1912年農歷新年，瀘州城漸漸有了些年味。
瀘州城人來人往，隨處可見為了生活忙碌奔波的黃包車夫，各大商鋪生意十分興隆，進進出出采購年貨的人群絡繹不絕。
自從川南大開發以來，各類工廠紛紛建立，與此同時瀘州城新開了不少商鋪，這些都為川南地區的民眾提供了大量的就業崗位。也正因為領到了豐厚的薪酬，所以今年的年貨市場才會這么火爆。
天香茶樓，二樓雅座。
王默品著香茗，靜靜看著樓下這個漸漸繁盛起來的瀘州城，心中既感欣慰，也頗有成就感。
“老秦，聽說你們泰和紡織廠的布大賣，幾個印染廠搶著要貨，真是可喜可賀啊！”王默笑瞇瞇地看著坐在他面前的中年男子說道。
這個中年男子正是王默從上海請來川南的泰和紡織廠廠長秦祥林。
泰和紡織廠生意大好，秦祥林自然心情大好，笑呵呵地拱手道：“托福，托福，這都是托了少帥的福。”
“老秦，過分的謙虛可就是驕傲了啊。十五家廠子，你們泰和可是第一家建起來，并率先開工生產的，我聽令公子說，那陣子你是沒日沒夜地撲在廠子里的。往后賺錢的日子還長著呢，小心別累壞了。”王默打趣道，這段時間以來，他和辦工廠的實業家們很快熟絡了起來。但凡這些廠子遇到什么困難，他都是主動上門提供最大的幫助，相互之間相處得還算融洽。
聽到王默夸贊泰和紡織廠的成績，秦祥林十分高興，不過還是習慣性地謙虛道：“這不是想著早點開工，早點賺到錢，也好把少帥的貸款給還了嘛。”
雖說是無息貸款，可那些開辦工廠的實業家們還是有很大壓力的。賺不到錢是小事，可如果沒錢還川南革命軍的貸款，那就是要命的大事了。沒人敢欠掌握著生殺大權的軍閥的債不還，所以開辦工廠的實業家們竭盡全力運營工廠也就不難理解了。
王默也就是隨口這么一打趣，沒有繼續糾結這點，而是說道：“說吧，找我什么事。這都快過年了，你丟下忙得昏天黑地的紡織廠，總不會就是為了和我在這品茶吧？”
聽到王默這么說，秦祥林臉上絲毫沒有尷尬之色。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很清楚王默對他們這些開辦工廠的實業家非常寬容，甚至是照顧。說真的，做生意這么多年，他還真沒見過像王默這樣不僅不盤剝，反而竭力幫助照顧商人的官方權貴。
秦祥林答道：“少帥，這些日子以來，你對我們這些廠子如此照顧，所以大家伙特意讓我來向你表示感謝。另外，就是過年后，大家伙想把貨賣到川南地區以外的地方，可大家心里又沒什么底，所以托我來向少帥你請教請教。”
“請教？”王默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秦祥林這老狐貍在王默的目光注視下都有點心虛，但還是硬著頭皮說道：“沒錯，大家就是想請少帥給支個招，不管有用沒用，我們川南商業協會愿意給川南革命軍無償捐獻15萬大洋的軍餉。”
當初這些來川南辦廠的實業家們為了抱團，還成立了一個川南商業協會，就連德國人卡爾也加入了這個協會。
什么請教和支招，想得到川南革命軍的庇護才是真的吧。
不過，王默這些人的心思也能理解，現在這兵荒馬亂的世道，做生意如果背后沒有靠山，商業手段再厲害也是被一口吞掉的命。相較于花大價錢去打點其他地方軍閥勢力，還不如直接請求在四川具有強大威懾力的川南革命軍的庇護，秦祥林這些老狐貍精明著呢。
雖然心里清楚秦祥林這些老狐貍心里那點小算盤，但是王默依然決定竭盡全力幫助他們。原因無它，因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工商業的發展對地方經濟的推動作用。否則他這個川南革命軍的少帥，也不會閑著沒事干，整天幫這些廠子解決這樣那樣的麻煩。
斟酌了半響，王默這才說道：“這樣吧，老秦，我過幾天就提議鎮撫府專門成立一個工商業部門。只要是我們川南地區的商人，在外面與其他地方勢力發生什么糾紛，這個工商業部門都可以代表我們川南革命軍出面解決。如果對方不愿意接受工商業部門的調解，那我們川南革命軍也不會介意動一動的！”
“少帥，你說得是真的？”秦祥林簡直驚喜到難以置信，本來他們商業協會不過是想借用川南革命軍的旗號威懾四川其它地區的軍閥勢力，減少開拓市場的阻撓。沒想到少帥居然要專門成立一個工商業部門，為他們工商行業保駕護航。
到了這一刻，秦祥林才真正再不懷疑王默扶持工商業的誠心與決心。如果是其他地方軍閥，不對他們這些工廠敲骨吸髓地盤剝就謝天謝地了，哪里有可能向王默這樣不遺余力地保駕護航？
王默鄭重點頭道：“我相信鎮撫府會通過我的議案的，不過工商業部門還需要不少熟知工商業情況的專業人才。老秦，你們商業協會也可以推薦一些青年才俊進鎮撫府的工商業部門任職，我看你兒子就不錯嘛。”
“我兒子？”秦祥林大感意外，他完全沒想到，自己兒子居然還能進這個即將成立的工商業部門。
這對他，對泰和紡織廠都是百利而無一害的大好事，秦祥林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既然少帥看得起犬子，那我就替犬子應下了這個差事。我以茶代酒，感謝少帥對我們的照顧！”說完端起一小杯茶水一飲而盡。
“這就客氣了，老秦。”王默同意端起一小杯茶水，細細品琢。
就在秦祥林還想就即將成立的工商業部門的詳情詢問一二的時候，天香樓外街道上突然傳來陣陣喧鬧聲。
“號外，號外，宣統皇帝頒布退位詔書，大清王朝壽終正寢！”
十幾個報童，手持中華復興報在街面上一邊跑，一邊叫賣。
清廷正式退位這樣的重量級消息，猶如一顆高爆炸彈投入平靜的湖面，頓時引起一陣轟然巨響。無數人涌上街頭，搶購報童手中的中華復興報，天香茶樓二樓的客人更是紛紛擠到窗邊探頭查看街面上的情況。
“天啊，皇帝頒布退位詔書了？”
“大清完蛋了？這是真的嗎？”
“這大清終于完了，也不知道新朝會是誰當皇帝？”
“聽說現在是中華民國，新皇帝是南京那個姓孫的。”
“這你就不懂了吧，現在不興叫皇帝，得叫總統！”
“咱們四川山高皇帝遠的，管他是皇帝還是總統，咱們照樣喝咱們的酒，摟著婆娘過咱們的日子。”
人們議論紛紛，唾沫橫飛，興致勃勃地談論著這件影響全國的大事。不過，對于大多數普通老百姓來說，清廷退位也不過是他們茶余飯后的談資罷了。
與普通老百姓不同，秦祥林聽到這個重大消息，神情復雜，只是感慨地嘆了口氣：“大清，亡了…”
王默卻是立即起身告辭：“老秦，我先回去了，清廷退位影響重大，我得回去和家父商議一二。關于成立工商業部門事宜，我過幾天再找你們商業協會商議。”
離開天香茶樓，王默便趕往鎮撫府辦公樓，相信此時鎮撫府也應該都知道清廷退位這個重大消息了。
當王默走進鎮撫府總長辦公室時，王浩山正和心腹軍官郝剛、張立還有葛長春商議著些什么，他們面前的桌面上擺著一副巨大的四川地圖。
王浩山看到走進來的王默，招招手說道：“默兒，你來得正好，我們正商議著我們川南該如何應對清廷退位可能造成的影響，你也說說你的看法。”
在場的都是自己人，王默也沒有客套，直截了當地說道：“父親，清廷退位，也就意味著南北和談即將達成。按照民黨與北洋的約定，只要袁世凱迫使清廷退位，那么臨時大總統一職就必須由袁世凱擔任。從這一點來看，袁世凱掌控全國大權基本已成定局。”
郝剛大大咧咧地說道：“北洋離咱們四川遠著呢，管他袁世凱擔不擔任大總統，和咱們川南革命軍沒多大關系吧。”
“老郝，話可不是這么說的。等袁世凱坐穩了大總統的位置，他肯定要找由頭收拾各地方勢力，我們川南革命軍雖然不怎么起眼，恐怕也避不開的。大帥，我們是不是派人去和北洋聯系聯系？”葛長春向王浩山提議道。
“這個…”王浩山斟酌著投靠北洋的主意靠不靠譜。
投靠北洋？開玩笑，那只會被北洋連骨頭帶渣一塊吞下肚。
王默毫不猶豫地表態反對：“父親，投靠北洋絕不可行！就算袁世凱愿意接受我們川南革命軍，恐怕早晚也會把我們這些人清洗掉，然后換上北洋的人把持部隊的。”
王默這番話將王浩山四人嚇出了一聲冷汗，沒錯，別說是袁世凱那樣的梟雄，就是換了他們，收編川南革命軍之后，也絕對會找時機換上自己的心腹親信把持部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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