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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八 戰爭號角

  “刁民!亂賊!”

  蔡國熙狠狠甩著袖子,整個人都覺得不順氣。他剛剛得知南直巡按御史已經親往松江去了。其結果肯定不用多說,府縣官是親民官,只要能鎮住場子不叫那些暴民豎起反旗,就算是大功一件。錦衣、刑部奉命行事,也絕對談不上過錯。這么一樁大事,誰來承擔責任?蔡國熙想來想去,好像除了自己沒有別人了。

  早知如此,何必摻合進去?蔡國熙心中頗為郁悶。上回的妄議朝政案還沒有徹底了結呢,今遭又攤上了這么樁倒霉事,還讓不讓人好好做官了!事到如今,只能看高相能否在朝堂上保住他了——萬幸高相還手握吏部!

  長隨看著蔡國熙怒氣漸漸平復下來,這才膽戰心驚上前道:“老爺,翁籩翁少山求見。”他說這話的時候一直捏著衣袖里的銀錠,若不是如此提醒自己,還真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去觸老爺的眉頭。

  “不見不見不見!”蔡國熙整張臉都扭曲起來,抬起一腳便踹了上去,怒道:“該死的狗才!收了人家多少門包,竟要我見他!”他把諷議朝政案的主謀歸在翁氏身上,自然不會有什么好臉色。

  那長隨挨了一腳,滾到一旁又跪著,壯起膽子道:“老爺,翁少山此時求見,無非為了將功贖罪。老爺只需要撥冗見一面,放手叫他去做,總不至于比眼下更糟了。”

  蔡國熙冷笑一聲:“本官做事,倒要你來教了!”

  那長隨嚇得跪在地上,連道不敢。

  蔡國熙雖然討厭翁少山,但是也不能否認長隨說得有道理。他也是做過蘇州知府的人,知道官員雖然風頭無二,更多時候卻是無力得很。翁少山那樣的地頭蛇,往往能有更好更直接的辦法做一些官員無法做到的事。城狐社鼠,也是自有用處的。

  “去跟他說,與其現在來見我,不如事定之后再說。”蔡國熙緩緩道。

  長隨不敢多問。連忙倒退而出。

  翁籩翁少山坐在輪椅上,得到這個答復之后頗有些失望。作為一個商人,他知道該如何獲取最大的利益,眼下人家擺明了要把自己當驢使喚。還得驢子自己備足糧草。如何讓他能夠舒心?不過翁少山還指望跟蔡國熙修復關系,好歹人家也是一省兵備了,眼下談不上位高權重,日后卻有很大可能位高權重。

  尤其是翁籩身后少一個徐階那樣的大佬,又不甘愿給勢家當白手套。這種高官資源對他來說實在是丟一個少一個。

  更何況,他還需要蔡國熙幫他周旋妄議朝政案。此案以來,翁弘農這位翁家嫡長子還在牢里關著。雖然翁家買通了胥吏獄卒上下人等,讓翁弘農在獄中也過得頗為舒適,甚至還白胖了一些,但是作為翁家的繼承人一直被關在牢里總不是個事,顏面上都過不去啊!

  翁籩失望而歸,滿腔的“良方”無從得售,只好退而求其次,指望事態平息之后再去表功。同去的翁家子侄固然心塞。但是對于蔡國熙也毫無辦法,只能憤憤在背后罵上兩句出氣,十分沒出息的模樣。

  翁家的辦法很簡單:以暴易暴,以民鎮民。

  “徐家既然能邀買松江民心對抗朝廷,咱們自然也可以邀買刁民喇虎,打行青手。這些人對那些工商刁民,豈不正是一物降一物?”翁少山身體恢復不錯,對自己的這條計謀頗為得意:“尤其這些人都是松江人,本鄉本土,外人能說什么?反倒可以說他們是‘義民’。正是不堪徐家魚肉鄉里才起身抗擊的。”

  翁籩若不是為了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又豈能如此決絕?自從他中風以來,自覺黃土都堆到了脖子上,若是承繼了自己一身念想的大兒子出事。百萬家財又留給誰呢?還不如拼死一搏,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翁籩是為了搏出一線生機,徐元佐也不是穩坐釣魚臺。

  徐階受到打擊,還可以退往浙江,不失江南士林領袖。而他怎么辦呢?難道跟去浙江韜光養晦讀二十年書考進士去?徐元佐反身自觀,雖然讀書時候成績不錯。但是進入社會之后再叫他沉下心性去讀書,也是難度頗高。更何況這邊考試要讀的書都很不“友善”。尤其看著自己苦心孤詣打造出來的帝國剛剛成型,豈能甘心別人挖它墻角?

  所以說這場戰爭里誰都可以投降,就連徐家都可以,唯獨他徐元佐不可以!

  翁籩在松江收買打行青手、喇虎流氓的事,第一時間觸動了安六爺的耳目。安六爺是什么人?那是打行的頭領啊!他跟徐元佐一起干掉了黑舉人,兩人算是一起分過贓的鐵黨。他一方面派人與翁家談買賣,一邊親自去華亭與徐元佐商議對策。

  在安六爺看來,徐元佐與安六爺見過的所有讀書人、士林子弟都不同。他沒有衛道士那么強烈的道德潔癖,也沒有官員胥吏的貪得無厭。徐敬璉很懂得“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的道理,也知道利益的分潤是多么重要。跟這樣有背景,有能力,有見識的人交往,實在是如沐春風。

  翁籩在蘇州名頭再大,在運河沿岸的店鋪再多,跟徐元佐一比也被比下去了。

  徐元佐這些日子都住在華亭,一方面緩和局勢,一方面給徐璠打氣。徐璠雖然已經脫離苦海,不用像兩個弟弟那樣提心吊膽,但仍舊對徐家的前景充滿了悲觀。這也是人之常情,到底誰都不像徐元佐那樣能夠后知徐家一百年,對他而言當下就已經有覆頂之災了。

  徐元佐在松江的別院也總算派上了用場,非但自己住,還要承擔轉移徐家細軟資產的作用。徐璠見徐元佐對徐家的信心遠勝任何人,對這個義子格外器重,家中重要的古董文玩、皇帝賞賜、金銀珠寶,都藏在徐元佐的別院里。

  安六爺作為徐元佐的重要盟友之一,也是少許幾個能夠登堂入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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