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二二八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程宰對徐元佐其實頗為佩服。∈♀頂點小說,一方面是這少年不聲不響得了案首,另一方面則是唐行客棧帶來的影響,幾乎改變了整個唐行鎮。而且客棧時常爆滿,并沒有像之前許多人期盼的那樣關門倒閉。

  “幾位先生都在里面。”程宰道。

  徐元佐拉住程宰的手,道:“程兄,先與他們說話,然后小弟有事相商。”

  程宰點了點頭。他一直都是謀士身份,對誰都是一副略顯謙遜的模樣。許多人都喜歡這點,所以他在唐行的地位夠高,卻沒有多少自己的產業。

  如今這個經濟書院說起來沒有多少回報,卻還是程宰第一個非土地性質的產業。

  好歹也能刷刷名望嘛。

  徐元佐進了屋子,里面有商鋪的老賬房,有當過別人的幕友的師爺,總之都是一些混得不怎么好的小知識分子。因為經濟書院給的聘金足夠高,所以他們也樂意過來教學生。

  書院分有會計科和民商法科,會計科就全靠他們了。此科教學內容包括了三角賬、日記賬、算術算盤,以及查賬法式。其中查賬法式也可以解釋成“假賬制作方法”,是請經驗豐富的老師傳授假賬是怎么做出來的,又該如何識破。

  徐元佐并沒有把本福特原則拿出來,那個東西太好學,還要留給自己手下的監察部門當殺手锏。

  民商法科則是由程宰親自擔綱。教授內容包括大明律例集解中的民商事部分,以及各種契約文書的寫作、合伙利潤分配之類。更肩負著立法研究,琢磨各種合同條款的增減。

  徐元佐用自己的銀子建這所學校,就是要以最快速度充實自己手下的財務和法務人員。因為這兩門學科需要專業知識,同時學生畢業之后可以從事市場、總務等工作,決不至于浪費。而那些市場、總務部門的少年。卻無法承擔這兩門專業工作。

  與幾位先生都打過招呼之后,徐元佐便拉著程宰私下聊聊。

  “海巡撫就在唐行。”徐元佐低聲道。

  程宰眉毛一跳,心中暗道:我是本地人都不知道,看來還是你手眼通天。

  他只以為這是因為徐元佐作為徐階孫子的身份,卻不知道是有家客棧的情報傳遞。

  徐元佐繼續道:“看來這位巡撫與別的官不一樣啊。”

  “微服私訪,可見是有心做些事的。”程宰道。

  “我還聽說。縣尊要對牙行動手。”徐元佐再給了程宰一個消息。

  “唔?”

  “為了嚴格法令,增加稅賦。”徐元佐說罷,道:“不過這些與咱們都沒干系,你家也沒開牙行吧?”

  “是。”程宰暗道:既然如此,你告訴我這個消息,是讓我提醒仁壽堂么?

  徐元佐繼續道:“我想請先生出頭,幫我找些精通大明律,尤其擅長打田土官司的先生。”

  程宰疑惑道:“敬璉是有什么麻煩么?這事我就能幫你辦了。”

  徐元佐笑道:“我怕到時候伯析兄忙不過來。”

  “唔?”程宰不信:“敬璉為何有此一說?”

  “因為我們這位海青天海巡撫,這回就是沖著田土來的。”徐元佐道。

  程宰若有所思。

  照著徐元佐的思維慣性。這種時候肯定是組建一個律師行更撈錢。

  然而律師這個職業實在太有特殊性了,在改革開放之前都屬于“黑道”。雖然從戰國時期就有了訟師業務,也算是縱橫家的一份子,然而到了唐律,訟師正是被打上了黑色標簽。由宋朝開始形成行業以來,凡是提及訟師,多是“狡詐”、“陰狠”、“貪婪”等等負面形象。

  徐元佐可是很在意自己形象的,自然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韙跟訟師混在一起。

  程宰實際上是松江府有名的訟師。但他也不敢承認這一點,每次代理案件都是套個拐彎抹角的親戚關系。否則大有可能被提學老爺開除學籍,然后抓起來打頓板子。

  徐元佐跟程宰說了找訟師的事,又問了書院招生的事,情況比較樂觀。包吃住,只要考核合格便安排活計,待遇優渥。自然有不少人家愿意把孩子送來。尤其是眼看科舉無望,不愿再花錢讀書的人家。

  這些人在入學時候都要簽訂契書,合格者自然要服從安排,干個十年八年。不合格者也要出來當學徒,起碼干足十年。否則他們伙食費從哪里來呢?這種霸王條款在后世會被稱作賣身契。在當下卻是平民改變家庭命運的第一步。

  只要這一代人能有個穩定的收入,下一代人就有可能讀書進學,走科舉道路。

  徐元佐與程宰說完,便要告辭離去。

  “敬璉今晚住在客棧?”程宰問道。

  徐元佐其實有些遲疑,因為唐行客棧的房間比較緊張。

  程宰不等徐元佐回答,又道:“莫若住在寒舍,晚上還可以把酒深談。”

  徐元佐沒有客套,道:“也好,正要打擾伯析兄。我先去客棧看看,然后直接去尊府。”

  程宰自然也要早點回去準備一下,人家好歹是前任元揆的孫子,寒舍可不能太寒。

  在路上,程宰一直在考慮徐元佐說的兩件事。一者是縣府要整治牙行的事,第二便是海青天處理田土,徐元佐為何要準備許都訟師。

  相比較而言,后者倒是容易猜想,徐家怕是土地太多,為了防止卷入訴訟,多找些人幫忙。

  至于前者,程宰卻有些想不通了。

  ——縣尊整治牙行的事多半還是在謀劃之中,徐元佐若要賣人情,大可以直接告訴袁老。他告訴我…難道是在試探我?

  程宰腦中閃過一道靈光,越想越對。

  這消息本來并不值什么錢,該來的總會來的,即便現在叫袁正淳知道,他們也不可能關門不做生意。無非就是多幾天功夫準備,買通一些人罷了。

  程宰總算不笨,算是理解了徐元佐的意思。其實徐元佐也沒有試探的必要,只是單純要程宰站隊。如果程宰站在他這邊,袁正淳倒臺之后,空出來的大餅可以跟他一起分。如果程宰提前告訴了袁正淳,只能說明這人的眼光還不夠好。

  ——咦,難道徐元佐要對袁正淳下手?

  程宰打了個冷顫。(

大熊貓文學    大明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