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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四 新領域

  月例工食銀三錢,人人皆是如此。

  有這三錢銀子,起碼三口之家是不會餓死的。

  只是人人平等,讓老嚴和一些骨干師傅有些不樂意。

  憑什么學徒也拿那么多呢?

  梅成功雖然遲鈍,卻也感覺到了眾人的情緒,連忙往下念到:“下面可就是重頭了。本社薪酬除了月例之外,還有職位津貼、崗位津貼、工齡津貼和獎金四等。職位有五等,頭一等是總工師,負責統籌全社,只設一人,嚴師,你這個職位每月另有五兩銀子。”

  老嚴頭眼睛差點落出來。

  總工師下面是能夠獨當一面的工程師,工程師之下是助理工程師,再之下是技工。技工之下就是散工學徒了。

  總工師每月五兩,到工程師每月三兩,助工每月一兩,技工每月五錢,散工學徒每月一錢。一共五個檔次的職位津貼,類似后世的職稱,給了這些工匠往上爬的動力。

  崗位津貼是給高危崗位的,比如要上房架梁,這些崗位容易出事,要額外給些銀子刺激一下,并非常例。

  工齡津貼則是論年算,入職滿一年的,加一錢。滿五年的,每年再加兩錢。如果服務滿十年的,工齡工資則是從第十年開始每年多加五錢。直到服務滿二十年,每年再加一兩,加到退休。

  如果一個十六歲的學徒,一直干到六十歲退休,頭一年的收入是每月三錢,一年三兩六錢。

  第二年開始有工齡津貼,到第五年能多拿四錢。

  服務五到十年階段,再多拿一兩。

  十年到二十年時,一共能再拿三兩。

  過了三十六歲,每年的工齡津貼就是一兩八錢,到退休就有四十三兩二錢。

  如此算下來,如果有人能當一輩子學徒還不被開除,那么他到手的銀子就是二百十一兩五錢。

  如今唐行一帶的地價被炒高了三成。一畝好地也就五兩五錢。干一輩子能換來三十八畝地,這已經很對得起祖宗了。

  當然,不可能有人在徐元佐的產業里干一輩子都是最低級的散工學徒。有能力的,必然能升上去;沒能力的。不到三年就會被踢出去了。

  在徐元佐的安排之中,學徒三年升技工。考核不過的,開除。

  技工五年之內要升助理工程師,考核不過的,開除。

  助理工程師在八年內要升工程師。考核不過的,開除。

  到了工程師,才勉強算是進入了保險箱,不用擔心因為考核問題而被開除了。

  到底總工程師只有一個人,必須要保證這個頭銜的稀有度和權威性。

  這些東西當然不會落在紙面上讓人知道,乃是徐元佐記在小本子上的秘密。

  梅成功宣讀完了薪酬制度,又把徐元佐列出來的例子讀了,好讓這些沒有系統學過數學的人有個直觀感受。

  職位最低的學徒當然高興,他們之前只是有口飯吃,如今也有月例拿了。

  作為金字塔頂尖的老嚴頭。第一年就能六十三兩六錢,這就算在年景最好的時候都做不到。

  在各自籌算了自己可能的位置之后,人人臉上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

  樸實的人已經開始為徐元佐考慮起來:光是人工就給出這么多銀子,怎么才能不虧本啊?

  在場所有人都是了解行情的。他們之前就屬于臨時合伙,由工頭找活計,大家依本分分錢。市場上起一座屋多少銀子,蓋一座橋多少銀子,都是明擺著的。即便有高有低,相差也不會太遠。

  ——東家給出這么多銀子,就算活計不斷。一年到頭刨去人工,也剩不下多少了。

  眾人都是這么想的。

  直到有人顫聲問道:“那個,工程師都有誰?”

  “工程師和助理工程師都有個評選標準,合格的就是評上。不合格就不評。”梅成功道:“由我們佐哥兒、嚴師,還有兩個外人一起考評。”

  佐哥兒是大老板,嚴師是總工頭,外人是什么人?

  “是張、陳兩位師傅。”梅成功宣布了謎底。

  眾人一聽就知道了。

  都是行里人,地位還要略高于嚴師。當日被請來一起修房子,但是大頭卻被嚴師撈走了。想來不會服氣。

  這兩人的手藝在行里沒得說,都是高人。不過高人有高人的脾氣,徐元佐能夠降下身段請他們來幫忙考評,卻不能長久忍受他們的剛愎自用,所以注定彼此就是短期合作,不可能成為長久的合伙人。

  嚴總工知道這兩人,也知道老匠人絕不會在手藝上玩虛活。把好的說成差的,把差的說成好的,他只要今天敢這么亂來,明天就得吃祖師爺的責罰!

  在這個每天要給祖師爺上香上供的時代,真真是舉頭三尺有神靈啊!

  徐元佐雖然沒給他們主體工程的活計,但是零星的小活還是有的。

  張、陳兩師傅手底下也有徒弟,也有學徒,能撈到多少活總比餓著強。這回徐元佐一人封了五兩銀子過去,作為聘金,他們自然也是心頭喜悅。

  “不過徐相公,您這么慷慨大方,恐怕真難賺到錢。”張師傅一向高傲,要不是徐元佐的生員身份,他甚至都懶得跟這個小屁孩說話。

  “不全在賺錢上。”徐元佐嘴上這么說,心中卻是暗道:你們這些連政府采購都不知道的人,只能玩玩草臺班子。

  “不賺錢養這么多人吃飽了撐的?”一旁的陳師傅是脾氣躁,說話口吻生硬。

  徐元佐知道他沒壞心思,只是粗魯罷了,并不跟計較,當然也談不上解釋,隨口道:“圣人書里說的,男有分女有歸,這是大同之世的基石。我們徐家提供一些職司,叫鄉里男子有個養家糊口的工作,乃是踐行圣人之道罷了。”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放在哪里都是真理。

  就連《曲苑雜譚》頭版的社論也是這個基調。

  隆慶三年六月初八,《曲苑雜譚》第五期刊行三千份,達到了紙張、油墨的極限。換言之,松江一府之地,要想短時間里再調集足夠合乎標準的紙張和油墨都不能夠了。

  銀子自然是徐家出的。

  徐階如今正在大搞文化事業,越來越多的士林文士知道了《故訓匯纂》計劃。這對于徐階在學術領域上的聲望上升有極大的好處。與此同時,徐階也需要一些造福鄉梓的善行,這是兩條腿走路,不可偏廢。

  徐元佐直接將建筑社的事報了上去,在以工代賑的基礎上提出了“就業崗位”的新概念,打開了縉紳造福鄉梓的全新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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