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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二章 求婚

  沈家是希望能夠借徐家的東風。

  雖然不在同一個府,但放眼看卻都是南直地方,也算是徐階的大本營。不過因為南直隸只是一個地理概念,而非政治概念,更不能等同一個省,所以徐閣老的庇佑加成會衰弱許多。

  “所以大舅用功讀書,還是很重要的。”徐元佐岔開話題道。

  大舅沈本蕪面色微紅:“可惜這么多年,科場不順。”

  徐元佐見大舅穿著燕居道袍,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問道:“大舅是生員?”

  沈本蕪臉色更紅:“還不是。”

  “童生?”

  “差一點…”

  “哦!明白…”徐元佐暗道:這就是讀了幾十年什么都沒撈著的典型啊!

  沈本菁道:“大哥雖然尚未讀出名頭來,但是侄兒倒是頗有天姿。”他說到這里,突然掩口。

  其他人也紛紛神色黯然。

  徐元佐從走進沈家大門就覺得有些壓抑,此刻更是明白了——大舅的兒子恐怕夭折了。

  徐母也站了起來,顫聲問道:“什么時候的事?”

  大舅長嘆一聲:“五年前,落水沒的。”

  十幾歲的孩子最是調皮,尤其在水邊長大,從來不把水放在眼里,最容易出事。而這個兒子又恰恰最有希望博取功名,讓沈家往上走一個臺階。

  “別說這些傷心事,先帶敬貞去休息吧,這一路也累了。”老太爺結束了話題,吩咐身邊仆人收起了賀禮。又道了一聲困乏,先走了。

  沈本菁接過了這差事了,請大哥先去讀書,自己親自領妹妹過去。

  “你出嫁之后。家里也沒動過你的閨樓,仍舊住老地方吧。”沈本菁領著三人穿過后院,越走越深。

  徐元佐知道這非但不是欺負庶出姑娘,反倒是一種照顧,看來母親在家時也是很受父親疼愛的。若是父親當年真是年輕有為,家世也算門當戶對。那么外公還真是在擇婿上沒少操心。可惜人無前后眼,誰知道將來會變成什么樣。

  潛力股也有跌破發行價的。

  “表弟,我帶你走走。”沈玉君突然對徐元佐道。

  沈本菁小有訝異,不過還是沒有出言阻止。

  徐元佐看了看母親,見也沒有反對,想著也不需要自己鋪床疊被,表姐肯定是有事要說,便點頭道:“正好,小弟也想四處觀賞一番。”

  “好啊好啊!”徐良佐也興奮地跳了起來。

  “你跟娘走!”徐母一把拉住了小兒子。什么都不解釋就往閨樓去了。

  徐元佐跟著沈玉君踏上了另一條石子路,二十來步外有一座月牙門洞。穿過門洞,一片竹海展現在兩人面前,在風中刷刷做響。

  沈玉君大步走在前面,三轉兩轉將徐元佐帶到了一座竹亭里。

  兩人站定,徐元佐道:“表哥要與小弟說什么?”

  沈玉君苦澀一笑,流露出無盡疲憊,道:“你可以叫我姐姐。”

  “唔。表姐。”徐元佐順從道。

  沈玉君露出一副“早就知道你知道”的模樣,道:“我沈家現在看起來架子極大。那是我爹還撐得住。大伯家的兒子沒了之后,長房空虛…”

  “啊?大舅沒有再生?”徐元佐疑惑道。

  沈玉君搖了搖頭。

  多半是大舅子息困難。

  這是生理隱私,徐元佐也不能多問,靜靜聽沈玉君繼續道。

  “現在沈家小輩之中,就我一個了。”沈玉君長嘆一聲:“我父親雖然也正是春秋鼎盛,可惜…一直沒能添個弟弟。”

  徐元佐點了點頭。循著當時人的邏輯問道:“請人看過風水么?”

  “沒用。”沈玉君道:“所以我只能當男子一般,在外奔走。”她說著說著,頗有些委屈,道:“不能裹足,不能在屋里刺繡。日曬雨淋,長得這般粗大。如今已經十八了,四里八鄉,誰肯娶我?”

  徐元佐點了點頭:“這倒是…唔,其實也不一定,瞎貓也能碰到死耗子啊!”

  沈玉君臼齒一錯,目露兇光。

  徐元佐笑了笑:“玩笑,開玩笑的。”

  沈玉君深吸一口氣,平復內心的憤怒,道:“我就是想問你一問:可愿入贅否?”

  徐元佐脫口而出:“你也開玩笑的?”

  雖然有的贅婿很成功,但不可否認,那并不適合絕大多數人。尤其是自己苦心孤詣抱住了徐家的大腿,如今到處打著閣老孫子的旗號招搖撞騙——呃,是送往迎來——不,是拋頭露面…好吧,姑且就是拋頭露面,一個堂堂縣試案首怎么能去給人當贅婿!

  “我早料到如此。”沈玉君道:“你當了我家贅婿,沈家產業不都是你的么?”

  “不好意思,我糾正一下。”徐元佐道:“我當了贅婿,沈家產業還是沈家的。只有你嫁給我,沈家產業才會改姓徐。”

  “都一樣。”沈玉君分明蔑視了徐元佐的智商:“你家還有個弟弟…”

  “再不好意思,我還得說一句。”徐元佐道:“父母將我過繼給了郡城徐家,只等弟弟年長幾歲,不怕夭折了,我便是徐閣老的孫子,太常少卿之子。”

  沈玉君顯然有些慌亂,眼珠一轉方才定了下來,面露頹色:“也罷,你既然有這等顯赫的高枝可以攀,斷沒有叫你來這兒當贅婿的道理。”

  徐元佐雖然直言拒絕了沈玉君,終究是自己母親的娘家要斷后,便開導道:“難道沈氏宗親之中,沒有合意的少年可以過繼么?”

  沈氏是江南大姓,宗族繁茂,別家不說,徐階的元配、徐璠的生母——就姓沈氏。

  大家族里過繼個兒子承祧香火,這是很正常的事。古人對道統看得極重,對血統卻是“有則最好,無則也罷”。

  沈玉君咬唇道:“宗親這一輩中都是年長之人,即便有想過繼來的,也都心懷叵則。我家本是旁支,誰知道會否被人騙了家產,卻斷了我家香火?”

  也不是沒有這種先例。先過繼給親戚,占了家產,卻又等人過世之后回歸本家。這在道德上是個污點,但是在宗法制度下,這種卑鄙行徑卻有漏洞可鉆,不能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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