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崎盤膝坐在一間靜室之內,在周圍布下陣法——或者說,用一組額外的函數改變了周圍,讓那些普通的居民根本就沒有進來的可能。
隨著他閉上眼睛,周圍的景色也開始漸漸崩解,還原成近乎無窮的函數。
這就是他所見到的世界。
而現在,他開始嘗試全新的東西了。
那就是“病毒”。
沒錯,如果王崎本人在這里,大概會覺得這一幕真的是意料之外與情理之中。
即使是自己已經忘記了關于神瘟咒法的一切,他也絕對能夠在恰當的條件之下,將這一門不可饒恕的邪咒重新發明出來。
仿佛他就是為了發明這一門修法而存在的…不,仿佛這一門邪咒,就是為了讓他使用而存在的。
王崎會開發神瘟咒法,就好像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對于彌師兄·王崎來說,這卻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怎么說呢…
盡管他自己確實刻意刪除了很多記憶。
比如說自己在神京城的記憶,又比如說靈凰島…
但是,虛相功法的記憶還在。并且,他也可以根據自己的性格,以及虛相功法的發展史,大致推斷自己之前干過什么。
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
而在確定了這一點之后,一切就都好說了。
他確實不記得神瘟咒法了。
但是,只要“神瘟咒法”的結構客觀的存在,那么他總歸是能夠重新發現它的——或者用“發明”。
所謂“發現”與“發明”之爭,有一部分因素是因為有限的認知無法涵蓋無限的思考,還有一部分是因為自然語言非要分出這兩個概念。
就算沒有記憶,智慧總是自己的。
就算失去了最關鍵的東西,也能夠重新獲得。
除非有大能將王崎打成個傻子,徹底剝奪他的神智。不然的話,“王崎”這個人物,就一定會成為強者。
他現在,就要找回自己丟失的一部分東西。
在這個虛擬的世界,做出電子病毒——神瘟咒法。
歸根結底,編程是尋求一種機制,將指定的輸入轉化為指定的輸出。
對于用戶來說,這個過程可以是個黑箱。但是對于程序的編織者來說,這個過程是可見的。
不過,這一次,王崎卻沒有準備那么些花里胡哨的東西。他現在只不過是想要做個試驗而已。
他小心翼翼的將一組全新的函數嵌入這個世界,然后輸入變量。
這一組函數,如果用圖像來顯示,便會形成一個閉合的扭曲圖形。
它是循環往復的運動的。
而它的基本功能也只有兩個。
“自我復制”和“開關”。
只要扣下機括,就會無限的自我復制。
這算是一種非常原始的神瘟咒法了。
王崎并不打算利用這種東西做點什么。他只是想要試探一下這個世界的防御機制而已。
雖然這個世界BUG很多,但是,卻一直都沒有產生瘟毒。
王崎懷疑,這是存在某種類似于“防火墻”的機制。
他倒是不止一次的見過這個世界的修士用來隔絕自身、抵御外敵的“防火墻”。但那都不像是針對“瘟毒”這種東西的。
他或許會觸發一個這世界上從未被觸發過的東西。
王崎當然明白,這有可能讓他一直以來的偽裝被戳破——不過也有可能一直都沒有什么偽裝。救濟神主可能一直都在看著他。
畢竟,自己的本體都有可能落在救濟神主手里。
再者,他曾經在地下從一個不明的情報源之中知曉,這種禁術,可能對某一個層次的強者無用。
救濟神主很有可能就在這個層次上。
這件事就是無謀的行為。
但話又說回來了,如果不黑掉一個權限的話…
一個外來者,又怎么能和一個系統的用戶較量呢?
他必須得想辦法提權的。
想要和救濟神主這個層次的大能對抗,不冒一點風險是不可能的。
這個過程當中,他掌心出現了模糊的色塊。
那是類似于像素的東西。
這個世界,終于遇到了它無法處理的東西。
這是能夠急速復制的垃圾。
這個世界原本的函數不知道如何處理它們,在這里,它們完全擾亂了函數組的正常運行。無可名狀的錯誤就這樣出現了。
就好像一團混合的烏七八糟的顏料掉落到畫布之上一樣,王崎手中的那一團混沌快速擴張。
王崎則靜靜的等待著。
他打算等這神瘟咒法有了一定的規模后在將之停下來。
但就在這一瞬間,那些不規則色塊的擴張停止了。
王崎則瞪大了眼睛。
隨后,這些色塊開始飛快的收縮。
而王崎則急忙調取后臺數據。
整個世界在飛快的迭代當中。無意義的數據在被飛速擦除。
而在這極短的時間里,王崎也找到了自己這個瘟毒停止擴張的原因。
有一個莫名的變量被輸入了。整個函數組都無法處理…
不,不對…
王崎察覺到一絲異樣。他查看著保留下來的記錄,逐行查看。
不,不對。
被輸入的,不是自變量,而是因變量。
原本做出“輸出”的因變量,被輸入了。
一個“錯誤”的結果被硬塞進這一組函數之中。
無法理解。
沒有這樣的規則。
王崎甚至無法檢索到底輸入了什么東西。他只知道,有什么從輸出端輸入進去了。
這在理論上是完全不可能的。
這就好像你在電腦屏幕上寫字,然后鍵盤上的按鍵自動敲下,形成你寫的字。
一開始就沒有這樣設計的理由!
函數的天元軸和地元軸,X軸和Y軸也不能輕易的逆轉。不是每一個函數,都能夠在數軸倒置之后依然成立的。比如三角函數 不是觸屏的電腦屏幕一開始就不可能成為輸入端。同理,程序的輸出端和輸入端也沒有逆轉的可能性。除非一開始就刻意這么設計,將輸出端和輸入端封裝在一起。
這是…
王崎再次仔細查看。
這個干掉了神瘟咒法的輸入靈犀,只是留下了痕跡,但是它本身卻處在一個無法解讀的境界。
“不,不對,不是‘無法解讀’…而是‘沒有方法就無法解讀’…”
就好像量子計算機輸出的量子比特沒辦法被簡單解讀一樣。
可以說,這個數據層面的幽靈,就是過去未來歸于一身的強者,這個超圖靈機的實體,所輸出的“逆時序比特”。
只需要一個逆時序比特,或者一個逆時序字節,所有的瘟毒,都仿佛在因果層面上被逆轉著滅殺了一樣。
“真是…珍貴的數據。”王崎嘆息。
他現在總算明白,為什么明明惡性BUG不斷,這個世界卻還能夠繼續存在下去了。
因為,有一個前知者在盯著這里。
或許她的能力還不夠強…不,也有可能是除了什么意外,導致救濟神主沒辦法發揮自己完整的實力。她沒辦法清除掉所有的惡性BUG——其實她應該有這個能力的。從她為這個世界設計的源代碼就可以看出來。
至少在最基礎的層面,她是不會出錯的。
或許救濟神主現在狀態不對——也是是逆亂帝的功勞吧?她已經沒法清掉所有BUG了。
但是,游戲行業之中所謂的“第零級BUG”——會導致游戲無法運行的BUG,會導致閃退的BUG,這一類,是絕對不會出現的。
所有的第零級BUG,都在生效之前,就被逆時序的字節打爆。
“也就是說,只要是會最終導致這個幻界崩潰的東西,都不允許出現嗎?”
王崎閉上眼睛,運轉古老的觀想法。他的意識脫離了這個世界,脫離了函數層,完全潛藏在自己思想之中。
“這里”不是幻境的一部分。
王崎可以在這里完成對瘟毒的構思,然后再釋放出去。
這聽起來很像是用自己的心智培育神瘟咒法。可實際上,就好像寫在紙上的電腦病毒代碼什么都破壞不了一樣,在王崎的思想表層,神瘟咒法的代碼也不可能生效。
而在這一步完成之后,它就會將之直接拿到環境之中。
——隱藏自己,檢索數據,建立后門,更迭代碼,不斷演化…
這一次,王崎設計出了更狠辣的東西。
它不會真正無限制擴張。實際上,它的作用也僅僅是留下一個后門罷了。
王崎甚至都不要求操縱權。
他只是想要從這個巨大的幻境之中竊取一些機密數據而已。
這一次,嵌入的過程非常順利。甚至沒有引發任何異象。
這和那個制造大量垃圾數據的神瘟咒法,有本質上的差異。
王崎笑著感受那東西融入虛空,然后笑著進行檢索。
緊接著,這個世界以道文的形式對他進行報錯。
他所檢索的對象并不存在。
只有亂碼。
“看起來,救濟天魔王很小心…”
“不,應該說,是所謂的‘前知之能’告訴她,那個東西很要命嗎?”
對于前知者來說,神瘟咒法是一個逆時序字節就可以干翻的可憐的東西。
它們甚至還不如普通的火球術來得有價值。
王崎前前后后又試了幾次。
每一次結果都是一樣。
“看樣子,這個世界真的不怕黑。”王崎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