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崎不是特別自律的人,前世就不是,今生更是獲得恣意而放肆。≒雜﹤志﹤蟲≒但是,惟獨在涉及到自己“腦子”或者說“思維能力”的事項上,他比任何苦行僧都要嚴苛。
因此,不管是哪一輩子,他都沒有想過用藥物自嗨。
但是,此時此刻,他居然只能想到“毒癮”來形容自己的狀態。
是的,“毒癮”——隨著今法修法刻錄在他功體深處,甚至超過了基因所賦予的本能的“癮”。
“心想老哥”沒有對著他輸入過一個公式,一個符號。所有的東西都是以非陳述性的形式敘述的。它們對于人類來說,都只是一種難以用語言表達的“感覺”——如露,如電,如夢,如幻,如泡影。
來自兩億年前,星空彼岸,還有…真理深處的“夢幻泡影”。
而王崎往日所做的,不過就是將這些來自于“真理”的夢幻泡影,以語言的框架固定。賦予“形式”的骨骼,成為某種堅實的“經驗”——可復述,可傳授,可為他人毫無誤差的理解。
沒錯,心想老哥像王崎灌輸的,正是被稱為“靈感”的東西。
這些“靈感”進入王崎的意識,就好像火花落入油池,恨不得立刻激起爆炸——不,實際上已經在爆炸了。即使王崎在如何不愿意,這些“靈感”也在以一種正常狀態下人類所未曾經歷過,也不能理解的方式推動他的意識向著某個固定的道路前進。
王崎往日一直在荒原之中尋覓道路,而現在,心想哥就直接送了他一輛跑車!
失控的理性狂歡、狂奔!但就在失控的懸崖邊上,最后的本能卻死死的拉住了在欲望的驅使下如同野獸一般的思維,阻止某些東西出現在自己腦海的表面。
——還不是時候…王崎,還不是時候…
——等一等,還不是現在…
——是的,朝聞道,夕死可矣…你不怕死,但是…
——道的“終極”,不是區區現在可以想象的…你在這里窮盡想象的邊緣,也不能“聞道”…
——不過是得到一個“答案”,不算“聞道”…
——必須活著才行…唯有生者,可聞大道…
很多年之前,他還是仙院學生的時候,蘇君宇就告訴過他長生的重要性。只有活下去,才有可能用無限的生命挑戰無限的真理…
——必須活下去…
——現在這些東西,你自己就可以做出來!
他強迫自己思考一點別的東西。
就比如說,他在回合結束之前,心想哥問的那一個問題。
——在龍族認知中,人族是否具有神州后土的主權?龍族是否天然擁有宗主權?
這當然是極其重要的事情。如果這個宇宙里面有個“聯合國”的話,那么那個“聯合國”里“神州后土”所代表的席位,絕對是龍族持有。不,如果真要以地球的政治格局做比喻的話,神州人族就好像是剛剛走出密林的原始部落,有沒有合法身份、能不能試做“公民”還兩說。
至少在龍族以及其他天眷遺族眼中,兩說。、
而根據梅歌牧透露的情報,以及他剛剛從心想老哥哪里問來的秘聞,所謂的天眷遺族,將一般智慧生物當牲口看的也不是沒有。相比之下,龍皇簡直都善良到圣母的程度了。
可這涉及底線的原則問題呢?
如果凡人知曉龍族視人族為附庸,而人族高層接受了這個事實,他們又會怎么想?某種極端的思潮會在有心人的利用下出現嗎?
人族脫離神州呢?仙盟是否已經有絕對的力量,可以護住一個星球的族群?如果是與龍族同等級的天眷遺族對抗,仙盟真的有勝率嗎?
人族的未來…
呵,你不是那種人啊,小子。這是混雜在無窮無盡之靈感中的一點雜訊。
王崎臉皮抽搐,沒有理會。
我的回合結束了,又到你了,小子。
某種如同“天啟”一般的感覺如同潮水般褪去。王崎渾身顫抖,逐漸感受到自己肉身各處傳來的信號——在剛才,所有的“知覺”都被心想事成所給予的“靈感”所淹沒。
王崎坐立起來,大口呼吸,如同溺水的人。只有他自己知道剛才的感覺。
——仿佛靈魂被放逐到“真理”彼岸的感覺。
“真是浪費啊。”心想老哥語氣唏噓:“你知道剛才‘思如泉涌’的狀態對于一個求道之人來說,不是夢寐以求的嗎?”心想老哥大笑:“如果換了你所討厭的那個算君…不,任何一個萬法門修士來到這里,恐怕也已經完成了七八篇有資格傳世的論文,或者自開一門新的算學工具…”
“這些…給我足夠的時間,我自己就可以搞出來…”王崎喘著氣,擺擺手。
心想事成這種做法,大約就是喪心病狂的將他的“天資”臨時性的提升到一個比算君還要喪心病狂的程度吧。如果王崎真的放開了自己的思維,那么只怕很多東西都可以被他一筆寫成。
哪怕是這次之后,光靠回憶那些塞進去的“靈感”,他都可以省下數年的苦功。
說不定還有多的。
“那么,來吧,到你的回合了,來問吧。”心想事成笑道:“來問一些‘給我時間我也不一定能夠得到答案’的問題吧——哦,對了,記得控制自己的心跳啊!剛才你的心臟跳動挺快的,我都記下來了。”
“混賬…”王崎一驚,立刻開始深呼吸。。
對于“心想事成”這種能夠直連天人數據庫的偽神諭機來說,“信息”“定律”什么的根本不值錢。如果采用和王崎一樣“自愿結束回合”的做法,那么心想事成完全可以一次性吧王崎的魂魄灌爆。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也為了平衡雙方,王崎提出了“以時間為單位進行輪換”的規矩。一個回合之內,王崎提問的時間有多長,那么下一個回合心想哥給王崎灌頂的時間就只能有多長。
只不過,對于心想事成這種存在來說,“時間”這個概念本身也就只有的份兒。無論王崎使用什么計時器,恐怕心想事成都能講計時器送入另一個時間流,使得王崎和計時器的時間流速不同步,達到扭曲時長的效果。
原本心想哥或許不至于這么卑鄙,但是王崎想到了這個可能性的話,他就一定會這么做。
所以,王崎只能做出規定,以他本人的心跳進行計數。
如果王崎心跳一千次以內問完了問題,那么下一回合灌頂的時間只能持續一千次心跳。
當然,王崎和心想事成都不得有意識的干涉心臟的跳動。
“我說你啊…你這也略狡詐了一點吧?我給你灌頂的時候,你心跳明顯會更快,這樣算下來,我吃虧了不是?”
“逐字閱讀,和掃一眼之后在腦內閱讀文章,這二者之間的效率差距可達幾倍甚至幾十倍,這么算下來,可是我吃虧了。”王崎指著自己:“你別忘了,在我的回合,你只能使用語言和圖像回答我的問題…”
“哈哈…說的也是。”
“而且,從語氣上看,你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吃虧啊?”
“是啊…”心想哥雖然還有笑意,但是語氣森然:“愚蠢的人族小鬼,你在定規則的時候,是不是忘了什么特別重要的事情?”
王崎錯愕:“什么?”
“你是不是忘了…回合數上限?”心想哥幻化出一只手,親切的搭在王崎胳膊上:“你看,要是你定下一個‘九十九回合之后若未分出勝負則雙方自爆’的規則,那么你還有一線生機吧?可是現在…回合數沒有上限啊!”
手臂揮舞,道:“你啊,你,紅塵煉心過了沒有?真的有了長生的覺悟了嗎?你的心性真的轉化為長生種了嗎?就算你身心都已經是不死的野獸,可以一直追逐自己的欲望——現在你,還能撐多少的回合?一百個?一千個?還是一百萬個?”
“但是,不論多少個回合,只要你動搖了一次,那就是滿盤皆輸…”
“在‘無限’這個數字面前,任何概率極其微小的事件,發生的可能性都無限趨近于‘一’啊!”
王崎笑了,鼻子輕輕一噴:“嘁,老哥,你現在還想動搖我的心念嗎?”
“不行嗎?”
“歸于不公平的條件,想必你也不會答應吧?”王崎攤手“我說過啊,在你拔除了心魔大咒與神瘟咒法之后,我就已經沒辦法改變局面了。實際上,這場交鋒,就只能向著我最恐懼的局面走去,而我是不可能改變這一切的。”
然后,王崎隨手拍掉了幻化的胳膊:“而根據規則,你也一樣——只能遵從絕望的你,甚至不能扭曲這個局面。”
“實際上你說得一點也沒錯啊,作為一個求道者,我巴不得這樣的局面可以永遠持續下去。”
那么,繼續你的問題了。這個問題,你要問龍族的事情嗎?
“不,我想要知道梅歌牧的一些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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