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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編織

  所謂的算器,就是計算之器,本質上乃是用作計算的工具,也是純粹用來計算的用具。

  無論是模擬法術,還是操控機關、陣法,都只是附屬的能力。這些功用,都屬于今法仙道的修士后來才加上去的。

  廣義上用作計算的工具,神州古時就有。最初的算籌、算盤,乃至于中古墨家機關術當中驚鴻一現的“匠心尺”,都屬于這種工具。

  所謂的“匠心尺”,就是機關術當中常用的一種神奇工具。它由三個互相鎖定的有刻度的長條和一個滑動的游標組成。這種奇妙的尺可以用作計算甚至記錄機關構件的數據。

  而無論是算籌、算盤,還是匠心尺,其計算能力都是其結構帶來的,與它們的“靈性”無關。你無論是用石頭、木頭還是天材地寶打造這些計算工具,其計算的能力都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就算你手中的算盤開靈化妖,或者孕育器靈成為高階法器,也不會為它的功用增色一分一毫。就算算盤的每一顆算珠都是蘊滿佛性的菩提子,也只能影響使用算盤的人,對算盤本身沒有幫助。

  而就算只使用破木頭片拼成一副算籌,它依舊可以用作計算。

  換而言之,真正具有“計算”之能的,其實就是這些工具的“結構”。

  相對于先天有靈的人族來說,這些計算之器本身就是沒有生機、毫無靈性的“死物”。

  人想要駕馭死物如同駕馭活物一般得心應手。就需要讓死物聽從活人的命令。

  而想要做到這一點,首先就必須做到讓死物“理解”人的指令,按照人的意識去運作。

  而神州首先做到這一點的,卻非是修士,而是凡人。

  修士想要駕馭一件法寶。便會直接用自己的魂魄去溫養,增加法寶的靈性,并用自己的法力為法寶勾勒靈力循環。這也是駕馭法器的正確方法。有了這個法子,自然不會有人閑得慌去琢磨如何不用靈力駕馭死物。

  而凡人想駕馭死物,就只能靠智慧了。

  最先悟出與器械“交流”之法的神州人,是中古時期南荒百越之地的一個織布女。由于幾萬年時間實在是太過長久了,她的名字甚至已經消失。僅僅作為南蠻子的一種原始信仰。若不是后世有人假借她的名字修持神道、竊取香火。被圣嬰教特地記了一筆,今法仙道也不會有多少人知道還有這么一樁舊事。

  與她的名字不同,她制作出的織機卻是長久流傳,直到今法仙道開始“社稷化大生產”前,那種古老的織機還在被應用。

  那種被稱作“提花機”的古老器械,又稱花樓。它以線制花本作提花之法,再用衢線牽引經絲開口。上機時,腳子線與提升經線的纖線相連,此時,拉動耳子線一側的腳子線就可以起到提升相關經線的作用。織造時上下兩人配合,一人為挽花工,坐在三尺高的花樓上挽花提綜,一人踏桿引緯織造。

  而所謂的“花本”,便可看做一種原始的“程序”或稱“路秩”。

  也正是因為如此,神州大地至今稱制作路秩為“編織”。

  對于算器來說,真正起到計算作用的。也不是靈力本身,而是算器的結構。

  “這便是活人與死物的交流。這種交流,使用的不是活人的語言,不遵循活人的思維。死物自有死物的規律,而活人能夠理解這一規律吧,便可駕馭死物。”

  王崎的身體懸浮在半空之中,淡藍色的靈光環繞著他。將周圍襯托得好似賽博空間。王崎雙手十指顫動,勾勒算符,以算學做經緯,編織這如同藝術一般的路秩。

  他每敲出一行代碼,賈維斯就會自動衍生出十多行甚至上百行去迎合。它原本就是源自王崎的思維,最是貼合王崎的思路。

  靈凰島島面上,那個被植入人道系統當中的算法正在飛快的演化。

  而在這間靜室里,梅思成、趙想神、茹天棄甚至司馬玨、葉天野都如癡如醉的聽著——至少表面上做出如癡如醉的意思。

  這是王崎在講述自己的功法。

  王崎在心情好的時候,偶爾也會指點落塵劍宮諸人幾乎——順便一提,現在這位道種之恥算是脫了韁,想做什么實驗就做什么實驗,所以心情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都很好。在落塵劍宮的許多人眼中,這位王先生似乎意外的好說話。但是,這種集體的講道,還是很少。

  按照王崎的描述和他們之前所知曉的、關于神州的情報,落塵劍宮諸人知道,這就是神州仙盟的立身之本之一——萬仙幻境的秘密。與此同時,悟性最好,也最敢去做的趙想神已經隱隱感知到了,這種東西的力量,甚至與他們體內的咒術有想通之處。

  這讓他們有種被從天而降的餡餅砸昏頭的感覺。

  萬仙幻境乃是仙盟的根基之一啊!與這玄奇寶物有聯系的功法,還不是強大功法?

然后,他們還開始猜測王崎在仙盟當中地位究竟有多高,到底能夠做多大程度上左右他們這些古法修的生死  在大抵講了講“編程”的道理之后,王崎又隨意從懷中取出一本書,扔給梅思成:“喏,這個,就這玩意,給你,你自己去給我法子刊印…唔,需得記住啊,流傳越廣越好!”

  梅思成接過書,卻看見封皮,身軀一震:“這…這是…”

  《萬象卦文——從入門到精通》?

  萬象卦文?

  萬象卦文!

  這不就是神州萬法門之內最新興起的尖端修法嗎?

  他居然舍得給我們!?

  這…老天爺啊!這個家伙在做什么?

  “你們自己去練習好了。由于你們一身功力都被我的咒術洗練功,魂魄更是被改造了一部分,所以應該可以使用的——只要你們看得懂的話。”王崎的臉上,露出了惡魔一般的微笑:“忘了說哦,理論上,你們只要研究得精深了,就可以不受我鉗制——解掉那個咒術是不可能了,不過,可以脫離我的控制。”

  梅思成身子一顫,趙想神低垂眼瞼遮掩目中神采,茹天棄瞪大眼睛一臉難以置信,而司馬玨臉上浮現出激動之色,翻身拜倒:“安敢不為先生效死!”

  “我暫時也不需要你效死。給我出去吧。現在,我需要一個人修煉了。”王崎依舊懸浮在靜室的中央,歪著頭,側臉看向落塵劍宮眾人。他看著眾人離開的背影,只覺得意外的很有趣。

  那些人心思對他來說就是不設防對方。所以,他在剛才那一瞬間感受到了那些古法修對他的嘲笑與敬畏。

  好像在看一個實力強大的瘋子。

  四長老司馬玨回到了自己的練功房,將門窗閉鎖,如饑似渴的翻看著自己從大長老手中抄錄回來的書冊。原本以他分神期修士的記憶里,根本就是過目不忘。但是,這一本書的條理性卻非他思維所能比擬,所以,他依舊以一種仿佛要將字跡刻在眼底的架勢閱讀那一本書。

  越是讀,他就越是覺得這里面的東西巧妙。他覺得今法修法的玄奧正在不斷的在他眼前展現出來。

  “這個小鬼,果然有兩把刷子,不愧是外道修士當中佼佼者。原來外道竟是這么回事!”

  以前完全不能看懂的東西,此時在他眼中竟是如此的清晰。

  “不過,你竟然敢給我機會…那就莫要怪我了…”

  ——我一定會脫出你的控制,甚至將你那一門制住我的咒術解析出來!

  ——到那個時候,莫說你區區一個王崎,就算是圣帝尊,也還不是任我搓揉!

  茹天棄的靜室已經被王崎強占,所以最近這些日子,他都是借助大長老的靜室。

  此時,他與梅思成相對而坐,手上各自拿著一本書在鉆研。梅思成神色激動,但是茹天棄清楚,這位大長老實際上已經下定決心,全心全意投入到這一本書的研究當中。

  反而是表面上心如死水的茹天棄,心中正在天人交戰。

  梅思成放下書本,然后問道:“還沒決定嗎?”

  “但凡還有一線希望,我就不會放棄…”

  茹天棄看似答為所問,但是卻表明了態度。

  ——但凡有一些希望,他就不會放棄擺脫王崎的鉗制。

  然后,王崎又在剛才自己將那一線機會送給了他。

  梅思成搖搖頭,嗤之以鼻:“天真。真以為他這種可以在無聲無息之中控制住整個落塵劍宮甚至小半個靈凰島正法仙門的人物,會真的給你那個機會?而且,這個‘機會’還不是你自己看出來的,而是別人給指出來你的。你覺得,這種機會真的是機會?”

  “退一萬步說,就算這真是機會,你覺得你學習今法之后,就能夠和今法最天才的修士在今法的領域一較高下?”

  茹天棄低聲道:“我直覺告訴我,不會錯的。那小子說得不假,那一道萬象卦文,真的與我體內咒術相通。但凡有一線可能…”

  “若是你的感覺真能悟通外道,我們又豈會在這里困守兩千年?”

  梅思成翻了個白眼。他至少知道,今法外道最不信的就是心血來潮之感。

  茹天棄表示無言以對。()

  提花機——本位面的古老物品,至少秦漢就有明文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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