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崎趕到的時候,正好看到彌正抱頭痛哭。
宋鐘僑劍他來了,獰笑著捏碎了手中的手環和心魔大咒記憶體,大聲質問道:“夏離,你這家伙,居然公然在門中使用這種污穢法器,而且還是外道之器。這一下,我看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王崎沒有理會這個家伙,而是蹲下身子,先假裝查看了一下彌的傷勢。實際上,他倒是帶著一種頗為可樂的心態在看彌裝哭裝可憐。
不過,當他起身之時,眾人便感覺,天變了。還在這兒的人突然就感覺到天光變暗,明明照明的穹頂始終保持著恒定的光亮,但是他們就是覺得眼前發黑。
“夏離”站了起來,死死盯著宋鐘僑。宋鐘僑覺得這位金丹期弟子的表情有些古怪,但是那強大的殺戮劍意卻刺激著他的魂魄,使得他心中生出極大的危機感。
“宋鐘僑,若是你直接沖著我來,我倒是還能高看你一眼…”王崎故意壓低嗓音,用毫無起伏的聲線說道:“渣滓。”
“呵呵呵…哈哈哈哈…”宋鐘僑大笑:“叛逆弟子!你覺得自己很了不起是嗎?我也不怕告訴你,我就是針對你了。你那死鬼師父,還得我們劍宮落入了什么樣的境地…你這家伙,來之后又傷了本門多少師兄弟?你究竟有什么臉面自稱劍宮弟子?還有什么臉面呆在這里?”
王崎不說話,只是繼續加強自己身上的偽劍意。那些稍弱一些的弟子已經連連后退。但是,宋鐘僑卻頂著這莫大的壓力,大肆笑道:“你這家伙,莫要以為領悟了武道真意就可以橫行無忌。不怕告訴你,就在三大長老布陣的時候,我也領悟出了劍意!”
只要領悟出劍意,自己就和這個可惡的小子處在同一水平線上了。到時候,自己就算劍意微弱,遠不如他。可也不會像之前那樣被他吃得死死的…
宋鐘僑這樣想著,一點點的提升自己的劍意,飄渺出塵,初看并不起眼。卻在一點點的上升。
這是他對劍意的理解,這是他對人生的理解。
天行健,君子當自強不息!
這劍意,便是遇強則強!
如同攀登高山一般,他正在一點一點的逼近那個“夏離”的劍意。
一點一點…逼近…逼近…
突然。宋鐘僑瞪大雙眼,臉上滿是不可思議的神色。
夏離的劍意,居然也在節節拔高!
這不是“登山”,這分明就是燕雀與鷂鷹比升空。
永遠也登不上的。
“你不要以為,只有你一個人能夠進步啊。”王崎緩緩抽出了長劍,向著宋鐘僑走去:“我總覺得你夠蠢。我天賦是你十倍,努力是你十倍,到底是什么給了你你能夠超過我的錯覺?”
“說吧,想怎么死?”
三長老茹天棄淡淡的啜了一口茶,總是隱含凄苦的那一張臉淡淡舒展開。
“太初劍神陣確實是了不得的法門。”二長老趙想神現在不吝嗇自己的贊美。對著大長老稱贊道:“我原本以為,這不過是一門護宗陣法罷了,和其他陣法也沒有什么兩樣。不料,布陣之中,還有這等好處!”
三長老這才放下茶碗,正色道:“確實,這非得謝過大長老你不可。光是聚一眾劍意成眾生劍意這一項,我就感覺受用無窮!”
三長老前半生格外坎坷曲折,幾乎未曾享過喜樂之情。但是他這輩子從未有過“放棄”的念頭。他的劍意,便是“有生皆苦。死中求活”這二重。
觀摩劍宮眾弟子劍意,就讓他覺得,“有生皆苦”劍意算是大成,快要達到自己理想當中一劍斬出苦海的境界了。
梅思成點點頭。表情之中卻不見喜色。他嘆道“卻是不知道,我們原先的目的能不能夠達成…”
只要落塵劍宮一日還在對方的監控之下,自己就一日得不到真正的安全。
但是這一點,他們是萬萬不敢嘗試的…
二長老趙想神遲疑片刻,然后道:“既然陣法布好了,我想。我便要去那生死崖走一遭了。這一次與你們、與劍宮諸多弟子劍意交感,我體會到了不少東西,打算閉關五十年,看看能不能徹底消化掉這一次的收獲,讓自己修為更進一步,甚至恢復舊觀。”
茹天棄皺眉:“生死崖?閉死關?”
“欲得長生,先得清凈。我就到哪兒圖一個長久的參悟罷了。”趙想神點了點頭。
茹天棄想了想:“也好。這落塵劍宮有了這劍陣,還能多撐一些時候。等我將最近的突破、感悟整理出來交個我那個弟子之后,便與你一同去生死崖罷了。”
就在這時,一個元嬰期修士匆匆闖了進來,附在茹天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那個元嬰修士大抵是用了傳音入密一類的秘法,趙想神和梅思成又出于尊重沒有刻意去聽,故而并不知道他們到底說了什么。
不過,元嬰和分神修為差距實在太過巨大,他們兩個還是聽到了一鱗半爪。
那個元嬰修士說完這句話之后,不敢久留,匆匆走了。只留下茹天棄在那里,面色鐵青。
趙想神問道:“可是…可是長谷師侄有什么不妥?”
“小徒又弄出了一些事情,我先去處理一下…”茹天棄似乎不想多留,只是對兩個長老告了個罪,就匆匆離去。
片刻之后,茹天棄就看著躺在病床上、被在斬斷一手一腳的弟子蕭長谷,面色深沉如水。
他看了一眼正在治療的元嬰期修士,語氣低沉,隱含殺意:“蕭長谷這是,怎么搞的?”
那個元嬰期修士戰戰兢兢:“是夏離…是夏離那個小畜生…今日早些,有個叫做宋鐘僑的弟子去…是招惹,招惹了他的妹妹,然后…然后那個小畜生就…就下狠手廢了宋鐘僑。有些落塵劍宮弟子看不過去,便勸阻,誰知那個小畜生手段實在是太強,硬是傷了十幾人。然后…蕭長谷就出手想要制住那個小畜生。但是,誰知道…誰知道…”
“果然是畜生…”如天地低聲罵道。
“什…什么…”那個元嬰期修士意識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畜生就是畜生,養不熟的。”茹天棄很冷淡的說道:“你喂飽了他,他也會反咬你一口。那個連一辰是這樣,他的弟子也是這樣。”
那個元嬰期修士低下頭,不敢回話。
茹天棄開口問道:“那個小畜生現在…算了…”
他原本想要問夏離在哪兒。可是,他很快就反應過來,現在落塵劍宮的劍陣今非昔比。他不能掌控劍陣,但依舊可以借助劍陣監察整個劍宮。
下一刻,那個元嬰修士只覺得眼前黑影閃爍,三長老已經不見了蹤影。
同一時刻,茹天棄便已經出現在了劍宮庭院中央。
此時,清凈的劍宮園林依舊變得一片狼藉。“傷了十幾人”這一句話在別人嘴里說來,也就五個字,可這五個字當中,包含的卻是“十幾個金丹修士參戰、遭劫”的意思。
昔日精致的景致,已經被劍氣余波削的七零八落。劍宮有劍陣消弭劍氣,這些精致之中也自有法度,可這位終究是抵擋不住金丹期修士那足以斬裂山峰的劍氣。鮮血潑灑在這園林之中,將好好的江山奇景,變成了修羅殺場。
“夏離”就站在那一片血跡之中。他身被數十創,傷口血流不止,將那的衣服全部染紅,然后又點點滴在地上。
而另一邊,則是幾個落塵劍宮的元嬰修士靜靜的看著他。
這些元嬰修士本來是不欲參與到這一場金丹期弟子的斗毆之中的。雖然王崎廢了幾個金丹期弟子,但是那和他們沒有什么關系,他們也犯不著為了這件事惹上“以大欺小”的惡名。但是,夏離險險廢了蕭長谷,性質就不一樣了。
蕭長谷原本便被認為是落塵劍宮千年以來天分、才情最高的弟子,而且他本人的心性也極為適合落塵劍宮的修法,若是換別家修法,未必能夠做到如此扣合心意。這使得他在借落塵劍宮修法“分神化念我法如一”兩關上遇到的阻礙,將比別人小很多。
這種人,仿佛就是為了落塵劍宮的修法而生。
這些元嬰修士不得不救下蕭長谷,然后觸手壓制夏離。
可夏離的反擊,卻同樣超過了他們的預想。
這也是一個天才。雖然他不是那么適合落塵劍宮的修法,但是卻極其擅長斗戰,是真的有越階之能,明明只是金丹初期,但是就連一般的金丹圓滿也敵不過他。
但是,金丹圓滿與元嬰的修為之差,何止天淵之別?
現在這些元嬰修士看夏離的眼光,已經充滿了惋惜。
誰也救不了他了。
就算是絕世天才,也有親疏之別。蕭長谷是落塵劍宮傾力培養的未來,夏離只是一個叛徒之子,而且還傷了不少落塵劍宮的修士。這種野性難馴的天才人物,越是表現得強大,就越是容易夭折。
宗門,終究不是開善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