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軍大帳內,謝映登憂心忡忡對王君廓道:“一葉可知秋,從今天張鉉組織將領們進行戰役總結,甚至連也士兵參與,便可知道北隋軍為何能屢戰屢勝,為何極少犯錯誤,相反還能常常抓住別人的錯誤,我現在算是知道原因了,君廓,唐軍真不是對手啊!”
王君廓半晌道:“張鉉或許是在培養大將,所以才會召集將領來一起總結經驗教訓,我承認這確實是一個好辦法,不過讓士兵來說重弩的不足,你不覺得是事先安排好的嗎?”
謝映登搖了搖頭,“我并不這樣認為,這種事情誰都能想到,關鍵是能不能做到,我謝映登也曾經考慮去征求士兵的想法和意見,但我做不到,因為面子放不下,但堂堂的齊王卻做到了,這并不是第一次,聽說在遼東水淹燕城,就是一個士兵出的主意,我覺得張鉉會真的屈身去征求士兵的想法和意見,從這些小事就看出張鉉的非凡之處,如果讓我們天子和他相比,我更看好張鉉。”
“謝將軍!”
王君廓的臉沉了下來,厲聲喝道:“你忘記自己的立場了!”
謝映登一言不發,半晌才哼了一聲,王君廓還想再說他,就在這時,一名士兵在門口急聲道:“啟稟將軍,齊王有緊急軍令!”
王君廓和謝映登同時一怔,發生了什么事?王君廓連忙道:“讓傳令人進來!”
片刻,一名報信隋軍士兵快步走進大帳,單膝跪下,舉起一支令箭道:“大帥有令,唐軍立刻召集軍隊,馬上出發。”
“發生了什么事?”王君廓和謝映登同時問道。
“啟稟兩位將軍,斥候傳來情報,突厥大軍開始向西轉移,有可能是渡黃河西撤了。”
王君廓點點頭,“請轉告殿下,我們知道了,立刻集中兵力西進!”
報信兵起身匆匆去了,謝映登有些遲疑道:“這會不會是突厥人之謀,因為攻打大營艱難,便想把我們引出去,然后正面交戰!”
“或許有這個可能,不過我們已經沒有選擇,如果突厥大軍真是西撤呢?”
謝映登默默點頭,站起身道:“我就去召集軍隊!”
這時,王君廓也已經顧不得和謝映登爭論隋唐之勝了,他也連忙起身向大帳外走去。
與此同時,隋軍大營內傳來了轟隆隆的戰鼓聲,這是軍隊集結的信號,一隊隊士兵從大帳內奔出,開始迅速集結,從火到隊,從隊到旅,從旅到營,從營到團,乃至成軍成衛,
北隋士兵以十人為一火,五十人為一隊,百人為一旅,三百人為一營,一千二百人為一團,五千人為一軍,分別由火長、隊正、旅帥、校尉、鷹揚郎將、虎賁郎將統帥,隊以上有副職,分別為隊副、旅副、副尉、鷹擊郎將和虎牙郎將。
北隋四十萬大軍又分為十一衛,不過每衛的人數皆不相同,或者會臨時組合,每衛主將為將軍。
為了便于士兵們作戰集結,北隋軍在團上設立了團旗,以飛獅、飛虎、飛豹、飛狼、飛鷹、飛狻、飛熊、飛象等八旗,又有十二種顏色,使得每個團的旗幟都不一樣,這樣在大軍作戰之時,士兵便可以辨認并跟隨著在自己所屬的戰旗。
隋軍大營內格外忙碌,十萬大軍從四面八方匯集而來,各級軍官將領都在大聲地命令著,一面面大旗揮舞,指引著士兵前往自己的隊伍集結。
中軍大帳內,士兵們也在忙碌地收拾,張鉉負手站在沙盤前,久久注視婁煩郡的西面,婁煩郡以西是呂梁山脈的北部余脈,穿過呂梁山便是大片丘陵地區,地勢起伏,卻沒有了崇山峻嶺,但婁煩郡的最北面又是大山橫阻,唯一的山口便是婁煩關。
可如果過了黃河,北上雖然也是大山和長城阻擋,當關隘頗多,而且沒有了隋軍阻攔,突厥大軍便可穿過大山北上河套,從河套返回草原。
“殿下在想什么呢?”房玄齡走上前笑問道。
“我在想,突厥軍隊到底有沒有能力渡過黃河?”張鉉沉聲道。
“這確實是一個很關鍵的問題,我們審問了很多戰俘,他們也說不清楚,不過我個人估計,他們有一定的渡河能力,但這個能力絕不大,能不能渡過黃河都很難說,不過渡過突厥可汗應該可以辦到。”
張鉉眉頭一皺,“你是說,處羅可汗想拋棄他的軍隊嗎?”
房玄齡點點頭,“在危急關頭,他一定會這樣做,此人生性涼薄,御下苛刻,在草原極不得人心,所以才不斷有其他突厥貴族反對他,想謀他的汗位,從他怎么對待鐵勒軍隊就知道了。”
張鉉點了點頭,前天晚上偷襲隋軍大營,處羅可汗不管兩支軍隊的死活便北逃了,由此便可看出此人在關鍵時刻一定會拋棄突厥大軍。
“不管處羅可汗是想渡河北上,還是策劃誘兵西進,和突厥大軍的一戰我們避免不了,以不變應萬變就是最好的策略。”
這時,行軍司馬賈潤甫走進大帳笑道:“大帥,就只剩下中軍帳沒有拆除了。”
“好吧!我們去集結處。”
張鉉帶領眾人走出了大帳,向大營外的軍隊集結處走去。
呂梁山脈的北部由蘆芽山和管涔山兩座方圓數百里的大山組成,這一帶森林茂盛,高山草原眾多,溝壑、峽谷縱橫,地形十分復雜,突厥大軍偷襲隋軍失敗后,便改變了策略,轉而向西進發,雖然偷襲損失近兩萬人,但突厥主力依然還有九萬大軍,有足夠的軍力和隋唐聯軍決一勝負。
突厥大軍從靜樂盆地向西進發,兩天后便進入了呂梁山區,如果突厥大軍不去離石郡的話,穿過呂梁山的通道至少有五條道可選,突厥大軍選的是中間的一條道,大約長一百五十里,需要走兩天才能穿過整座山脈,兩邊是低緩的草坡,上方是茂密的森林,他由于突厥大軍攜帶了大量牛羊,行軍速度并不快,眾多高山牧場也給了他們戰馬和牲畜豐富的食物。
第二天中午,突厥大軍的后軍約兩萬人在一個小盆地內停腳休息,數里外都是大片森林,士兵們點燃了上百堆篝火,紛紛圍在火邊炙烤羊肉,說說笑笑,熱鬧異常。
在不遠處則臥伏著上千頭駱駝,這就是突厥軍隊的后勤物資運輸隊了,每頭駱駝都背負著沉重的物品,因為只是暫時休息,駱駝背負的物資都沒有卸下,便于隨時出發。
這些物質卻不是帳篷,帳篷由士兵們自己攜帶,這些駱駝有一半都背負著大將們的私人物品,光處羅可汗的各種物品就需要三百頭駱駝背負,另外一半駱駝則背負著渡河的皮筏子。
不管是高官可汗們的私人物品,還是渡河皮筏子都是十分重要的物資,所以突厥軍隊也部署了重兵護衛,專門有五千士兵護衛這千余頭駱駝。
這時,在北面數里外的一片森林內,一隊隋軍斥候出現在森林邊緣,借助林木的掩護遠遠觀察著這支突厥軍隊。
隋軍斥候約五十人左右,為首一名二十七八歲的將領,正是郎將孫英。
前不久發生了大營被突厥軍隊偷襲,盡管主帥認為這是斥候的軍隊部署出了問題,和斥候士兵無關,但隋軍上下還是將責任壓在了斥候軍的身上。
這次應對突厥南征,沈光和他的斥候衛主力并沒有出戰,他們留在北隋各地進行內部防御,隨戰的斥候只有兩千人,便是由鷹揚郎將孫英統領,偷襲戰給孫英帶來了極大的壓力,也給他帶來了巨大的恥辱,他發誓要洗掉這個恥辱。
孫英便親自帶隊深入敵軍駐扎處探查情報,這一次孫英主要是探查突厥軍的羊皮筏子,這是關系突厥軍西進的真正目的,是一個極為關鍵的情報。
孫英昨天已經探查了突厥前軍和中軍,都沒有發現羊皮筏子,而今天探查后軍,終于發現了一千頭背負重物的駱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