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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4章 秘密泄露

  裴矩匆匆走進御書房,只見天子楊廣負手站在窗前,目光陰鶩地望著天空,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和一個月前相比,楊廣足足瘦了一圈,裴矩暗暗嘆息,傳聞天子沉溺于酒色,看來并非空穴來風。

  “老臣裴矩參見陛下!”裴矩連忙上前躬身施禮。

  “平身!”楊廣語氣有些不耐煩,仿佛裴矩擾亂了他的思緒。

  裴矩不敢多言,連忙站在虞世基身旁,虞世基像尊雕像般站在桌案旁,一動不動,裴矩給他使了個眼色,他仿佛也沒有看見,裴矩只得學著他的模樣,一言不發地等候在一旁。

  過了好一會兒,楊廣才從思緒中清醒過來,他看了裴矩一眼,慢慢回到座位上。

  “裴公知道張鉉最近做的幾件事嗎?”楊廣冷冷地問道。

  裴矩心中一驚,張鉉做什么事情他很清楚,但應該和自己無關,圣上為何如此冷漠,難道他是想追究自己當年推薦張鉉的責任嗎?

  裴矩連忙躬身道:“老臣只是略略有所耳聞。”

  “說說你聽到了什么?”

  “老臣聽說他在魯郡、濟北郡和東平郡部署賑災,雖然賑災是好事,但老臣覺得他有收買人心之嫌。”

  事到如今,裴矩也不敢替張鉉分辨,只得實話實話。

  楊廣的臉色略略緩和了一點,“這件事朕倒不想追究他,他愿意賑濟災民,朕求之不得,他攻打盧明月也事先向朕請示匯報過,朕也默許了,他把黎陽倉的糧食拿去賑濟災民。雖然做得很過分,但朕也能容忍,就算他擅自跨域去遼東剿匪朕也不追究了。但朕唯獨不能容忍他擅自和高句麗談判和解,他只是一個小小的河北招討使。他有什么資格和高句麗談判?”

  裴矩默然,他愿以為天子會追究張鉉占領黎陽倉奪取糧食物資之事,原來是天子是恨張鉉擅自和高句麗談判。

  這讓裴矩有些不以為然,和高句麗談判只是不尊禮儀,但擅自賑災和占領黎陽倉才是實質性的問題,天子為何避實就虛?

  一般人或許會認為天子過于注重面子,注重虛禮,對實際利益被侵蝕卻不在意。但裴矩卻是在官場打滾了一輩子老油條,他太了解楊廣,楊廣怎么可能不在意實際利益被侵犯,反而去在意那種虛禮,這里面必然有蹊蹺,裴矩不敢急于表態,只得默而不言。

  這時,儼如雕像一般的虞世基忽然開口了,“陛下,微臣覺得張將軍和高句麗談判其實也是情有可原。”

  “哪里情有可原?”

  “陛下。高句麗是大隋屬國,高元也是陛下之臣,張鉉和高句麗談判。其實是臣子間的協商,符合禮制,如果由朝廷和高句麗談判,微臣反而覺得有點不妥當了。”

  “照你這樣說,這件事就可以不了了之?”楊廣淡淡問道。

  “也不能不了了之,陛下必須責令張鉉做兩件事,其一,須給陛下寫一份詳細的報告,其次。令張鉉將遼東半島之土進獻朝廷,溥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是形式。他也必須要做。”

  楊廣點了點頭,“說得很好,就這樣擬旨吧!”

  旁邊裴矩頓時醒悟,圣上根本就不想責罰張鉉,所以才避實就虛,偏偏高句麗談判一事有漏洞可鉆,就像虞世基所言,只是臣子之間的協商,虞世基一番解釋后,又給了一個臺階,圣上便裝糊涂接受,不再追究張鉉所作所為了。

  但裴矩還是有點不解,圣上為什么要放過張鉉,要知道占領黎陽倉,駐兵遼東都是性質很嚴重之事,和高句麗談判也有僭越之嫌,絕非虞世基說得那么簡單,裴矩覺得這里面應該還有更深的原因,裴矩還是一言不發,不作表態。

  這時,楊廣拾起桌上一份報告,對裴矩淡淡道:“這是張鉉昨天送來的正式報告,他說在得到王辯緊急求援后,因為黎陽倉形勢危急,所以他來不及請示朝廷,便緊急出兵救援黎陽倉了。

  他是河北招討使,救援黎陽倉是他份內之事,朕覺得他可以不必請示朝廷,讓朕欣慰的是,他在檀淵縣大敗盧明月十萬賊軍,斬殺了賊首盧明月,人頭已送去洛陽,著實令朕欣慰,至于他擅自動用黎陽倉糧食賑濟中原災民,他在報告后面也認錯請罪,說他面對餓殍,心中不忍,看在他是為了賑災的份上,朕就不追究他這個小過了。”

  裴矩眼皮一跳,奪取黎陽倉居然是小過,圣上幾時變得如此寬宏大量,雖然裴矩不知道天子容忍張鉉的真正原因,但有一點他卻明白了,圣上一定打算封賞張鉉的戰功了,裴矩便不再沉默,躬身道:“陛下圣明!”

  虞世基暗罵裴矩老奸巨猾,什么叫陛下圣明,就是陛下做得一切都是對的,這句話雖然表了態,卻又等于什么都沒說。

  虞世基笑道:“陛下不是一直在說,張鉉為大隋收復了遼東半島,剿滅了高開道,應該重重封賞嗎?這次他滅了盧明月,索性就一并封賞。”

  楊廣從御案上取過一張素箋,他看了一眼上面寫的備忘之事,便對裴矩道:“朕決定封張鉉為右翊衛大將軍,齊國公,開府儀同三司,執御史大夫符節替朕巡查河北諸郡,同時賞金萬兩,裴公就替朕跑一趟清河郡吧!”

  裴矩嚇了一大跳,竟然封右翊衛大將軍,齊國公,開府儀同三司,齊國公可是高熲的爵位,屬于一等國公,高熲被殺后,爵位被剝奪。一直沒有授人,現在居然給了張鉉,當初宇文述平定楊玄感之亂后也不過如此,圣上為何如此大手筆?

  但在楊廣凌厲的目光之下,裴矩不敢多想,連忙躬身道:“微臣遵旨!”

  裴矩慢慢退了下去,楊廣臉色的笑容驟然消失,目光變得格外狠毒,他又拾起張鉉報告看了片刻,不由狠狠向地上一摔,負手走到窗前,注視著遠去的裴矩背影,略微浮腫的眼睛里閃爍著無法掩飾的兇光。

  旁邊虞世基暗暗得意,連裴矩也不知道天子的真正內心,恐怕普天之下只是他虞世基能看懂天子之心。

  所謂重封張鉉,是因為天子要急于收拾另一人,所以不得不暫時先用重爵穩住他,防止張鉉起兵造反。

  “陛下能肯定張鉉之言屬實嗎?”虞世基低聲問道。

  在三個月前,張鉉秘密向楊廣匯報了一件事,瓦崗李密的真實身份是李淵長子李建成,李密早已死去,由李建成頂替他上了瓦崗,這件事被楊廣秘密掩蓋住了,直到今天楊廣才開始清算。

  楊廣冷冷道:“你以為朕會無動于衷嗎?朕得到張鉉報告的當天就派人去秘密調查此事了。”

  “陛下一定得到了準確結果吧!”

  楊廣點了點頭,“朕從獨孤家族內部得到了證實,這件事是獨孤順和竇慶的決定,由李淵之子李建成頂替李密上瓦崗。”

  說到這,楊廣不由重重哼了一聲,“這么多年,朕居然被李淵的假象瞞住了,以為他是個懦弱無用之人,可實際上,他的心機比誰都深,他的野心比誰都大,他才是應驗那句讖語之人,朕殺李渾是殺錯了人。”

  “可是.....李建成上瓦崗是獨孤順和竇慶決定,似乎李淵也沒辦法。”

  楊廣狠狠瞪了虞世基一眼,“你想替他說情嗎?”

  虞世基嚇得連忙低下頭,“微臣不敢!”

  “哼!諒你也不敢。”

  楊廣又取出一封密信,扔在虞世基面前,“這是高君雅和王威給朕的秘密上書,李淵在大敗毋端兒后,私下從降卒中挑選了兩萬精銳進行訓練,還有張鉉的報告,他本想去河內郡剿滅李建成,但李建成事先得到消息,率軍逃入了并州,從種種跡象判斷,李淵要起兵造反了,朕必須要在他起兵之前干掉他!”

  楊廣并沒有完全說出自己的擔憂,如果僅僅只是一個李淵,他還沒有這樣如臨大敵,他真正擔心的是關隴貴族,李淵造反也就意味著關隴貴族開始公開與自己為敵了。

  渤海會雖然令楊廣憎恨,但楊廣還真沒有把它放在心上,而關隴貴族是大隋立國的根基,是大隋第一大勢力,如果關隴貴族造反,大隋社稷將岌岌可危。

  這才是讓楊廣感到恐懼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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