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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8章 禮讓黎陽

  就在張鉉還沒有出兵黎陽之事,一個令他極為意外的消息傳來,他原以為已經逃回魏郡的盧明月竟然被太行山匪首雄闊海抓住,押送來檀淵縣,目前就在大營外等候。

  張鉉當即傳令升帳,鼓聲一陣陣敲響,數百名青州軍中高級將領聚集一帳,有士兵高聲喊道:“太行壯士雄闊海求見大帥!”

  “請他進帳!”

  不多時,雄闊海和兩名手下快步走進了大帳,雄闊海在帳前跪下,“太行山民雄闊海參見張大帥!”

  旁邊不少將領都差點笑出聲來,明明是太行十八寨匪首,卻自稱是太行山民,張鉉卻快步上前扶起雄闊海笑道:“陳留一別,沒想到我們又見面了。”

  “多謝大帥在陳留縣救我一命,這次闊海是特地來投奔大帥,望大帥勿嫌闊海出身草莽,給闊海一個效力機會!”

  張鉉心中求之不得,雄闊海可是霍霍有名的猛將,這樣的人才他怎能不要,張鉉便笑道:“英雄不問出身,雄將軍既然生擒了盧明月,我當兌現承諾,賞金千兩,并封為武勇郎將。”

  熊闊海大喜,他正愁沒有錢財安置手下家眷,這一千兩黃金賞賜來得正是時候,他再次單膝跪下抱拳:“闊海愿為大帥效死命!”

  張鉉點點頭,又好言安撫他幾句,便讓旗牌官領雄闊海下去換甲領賞,他又回到座位,厲聲喝道:“將盧明月押上來!”

  兩邊數百將領精神一振,一起向下望去,只見幾名彪壯士兵將捆綁得結結實實的盧明月拎了上來,盧明月盔甲被剝去,披頭散發,臉色冷淡,目光中充滿桀驁不馴。

  他跪在張鉉面前,重重哼了一聲,將頭扭了過去。

  張鉉一拍桌子,冷冷道:“盧明月,你涂炭生靈,作惡多端,幸蒼天有眼,讓你插翅難逃,事到如今,你還有什么可說?”

  盧明月傲然道:“我縱橫河北,殺人如麻,死在我手上之人不知有多少萬,我早已置生死于度外,今天掉了腦袋,投胎再長出來就是了,不要說什么廢話,動手吧!”

  “好!當年我未能殺了你,致使你涂炭河北之民,令我一直遺憾至今,我絕不會再犯第二次錯誤,今天就成全了你我的心愿。”

  張鉉取過自己佩刀,重重放在桌上,“這是盧氏之刀,本來應呈放在盧氏祠堂,以斬盧氏不肖子弟,今天就用它來送你上路,也是你命中注定!”

  張鉉將刀扔在地上,“推出去,斬!”

  十幾名行刑士兵拾起戰刀,將盧明月推了出去,盧明月仰天長嘆,“我盧明月雖得魏王之名,卻無王爵之葬,憾也!”

  在無數將領的注視下,盧明月被推了下去,片刻,刀斧手將盧明月首級呈上,“啟稟大帥,盧明月已斬!”

  張鉉令道:“將盧明月人頭送往洛陽,再賞他一口薄皮棺材安葬軀體!”

  在處理完盧明月后,張鉉隨即率領大軍拔營啟程,浩浩蕩蕩殺向黎陽倉,與此同時,黃河內的二百余艘青州戰船也駛入了永濟渠,向黎陽倉進發。

  黎陽倉老將王辯一直忐忑不安地關注著張鉉和盧明月的大戰,他派出的斥候將一個又一個的戰報送到了黎陽倉。

  張鉉軍隊佯攻內黃縣,卻在黎陽縣北伏擊徐橫義軍隊,殲敵三萬,又揮師南下,在檀淵縣北一戰擊潰盧明月五萬大軍,盧明月進攻黎陽倉的八萬大軍全軍覆沒,盧明月本人生死不明。

  一個個戰報將王辯驚得目瞪口呆,短短一天一夜,橫掃河北的盧明月大軍便全軍覆沒,這是何等輝煌的戰果!

  王辯同時也陷入了苦惱之中,他知道張鉉下一步必然是兵伐黎陽倉,可最初卻是自己寫信求他前來救援,王辯忽然有一種引狼入室的感覺。

  這天晚上,他派去洛陽的信使返回了黎陽倉,信使見到王辯便跪下請罪,“卑職未能完成將軍重托,請將軍責罰!”

  王辯一怔,急問道:“你沒把信交給段達嗎?”

  “啟稟將軍,信是交給了段大夫,但段大夫隨即去王世充的府邸,并沒有把信交給越王。”

  王辯猛地一拍自己額頭,他終于明白了,難怪自己幾次向段達求救皆沒有任何消息,原來段達和王世充有勾結,看來是王世充不愿出兵救自己。

  王辯氣得在房間內來回踱步,他已是五十余歲的老將,精通官場世故,他很清楚王世充為什么不肯救自己,在洛陽的幾支軍隊中,王世充的軍隊負責對外,一旦越王下令救援黎陽倉,任務必然落在王世充身上,王世充不愿意為黎陽倉消耗兵力。

  而且洛陽有興洛倉和洛口倉兩大糧草,糧食布帛不計其數,王世充根本不稀罕黎陽倉的物資,他只想保存實力,和其他幾支軍隊爭奪洛陽控制權。

  王世充居然和越王首輔段達勾結,看來此人野心勃勃,想效仿太祖以軍權控制幼主。

  “將軍,我們該怎么辦?”信使低聲問道。

  王辯嘆了口氣,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次日清晨,天還麻麻亮,黎陽倉城頭驟然敲響了警鐘,當!當!當!警鐘聲傳遍全城,無數士兵紛紛登上城頭,眼前的一幕令他們倒吸一口冷氣。

  只見在南城外的護城河內,已密密麻麻停滿了戰船,足有數百艘之多,幾乎都是千石以上的大船,而在遠處河岸上,則列隊站著無邊無際的軍隊,至少有十萬之眾,盔明甲亮,隊列整齊,殺氣騰騰,在最前方,一桿黑邊黃底的青龍大旗在空中飄揚,上面繡著一個斗大的‘張’字,向城頭守軍表示,他們是青州隋軍。

  這時,王辯已聞訊上了城頭,眼前十幾艘三千石的五牙戰船頓時使他臉色刷地變得慘白,他知道張鉉已經看破了黎陽倉的軟肋,用三千石戰攻南水門,不但可以居高臨下射擊守城士兵,還可以直接上城。

  更重要是,張鉉船隊昨天晚上就殺進了護城河內,自己軍隊竟然沒有發現,他們完全可以乘機直接攻城,但張鉉并沒有這樣做,而是列陣以待,王辯不由嘆了口氣,這是張鉉在警告自己。

  這時,一名士兵跑來稟報道:“將軍,張鉉派參軍裴弘前來。”

  王辯當然知道裴弘是誰,裴矩的嫡長孫,裴氏家主的繼承人,科舉出身,當過三年聞喜縣丞,后出任禮部郎中,被裴矩硬塞給張鉉,現任青州軍倉曹參軍事,他前來談判,正合其職。

  王辯點點頭,“請他來城頭見我!”

  不多時,裴弘跟隨幾名士兵來到城樓內,從這里可以清楚地看見城外護城河的情形,裴弘躬身行一禮,“青州軍倉曹參軍事裴弘奉河北招討使張將軍之令,前來和將軍商談黎陽倉事宜!”

  王辯見裴弘約三十歲左右,身材中等,舉止從容不迫,沉穩老練,頗有大家之氣,他不由暗暗贊嘆,不愧是世家名門子弟,不卑不亢,果然十分出眾。

  他一擺手,“裴參軍請坐!”

  裴弘坐了下來,從懷中取出張鉉的信件雙手呈給王辯,“這是我家主帥給王將軍的親筆信,請將軍一覽!”

  王辯打開信,慢慢看了一遍,張鉉在信中的語氣頗為誠懇,他希望王辯讓出黎陽倉,他需要用黎陽倉的糧食和布帛救濟中原災民,這有點出乎王辯的意料,居然是為了救災。

  王辯沉吟一下問道:“張將軍在信中說要用黎陽倉糧食救災,這是你們的誠意嗎?”

  裴弘微微嘆息道:“將軍應該也知道,中原七郡遭遇到了百年一遇的旱災,從去年秋天至今滴雨未下,饑荒已經爆發,下官是昨天傍晚才從濟北郡范縣趕到黎陽倉。”

  裴弘語氣十分沉重,也十分誠懇,“我們青州在濟北、魯郡和東平三郡六縣設立了數十個救災點,并部署六百多名官員,下官負責濟北郡兩縣,在我出發時,已經有十余萬災民從東郡和東平郡涌來,我估算至少有三四十萬災民將涌入濟北郡,整個青州接納的災民將超過百萬以上,我們雖然有點存糧,但依然難以應對曠日持久的災情,所以黎陽倉的糧食對我們來說至關重要,希望將軍以災情為重,把糧食讓給我們。”

  “可是....災民為什么都奔向青州,我覺得應該去河洛求食才對!”王辯還是有些不解。

  “將軍難道沒有去過青州嗎?青州政局安穩,匪患斷絕,我們大帥數年致力于民生,釋匪歸田、獎勵畜牧、興修水利、恢復漁業,使青州民生全面恢復,僅農田耕地的數量已恢復到大業三年的水平,人民可謂安居樂業,早已天下聞名,中原遇災,災民當然會跑去青州求食,我擔心災民將遠遠不止百萬,甚至會超過三百萬,青州將面臨嚴峻考驗。”

  王辯不由動容,連裴矩之孫都這樣說,不由他不信,如果真是這樣,張鉉將是中原千千萬萬災民的希望啊!自己又怎能拒絕賑濟災民。

  王辯終于被說服了,點點頭道:“那張將軍希望我怎么做?”

  裴弘笑道:“我家主帥給將軍兩個選擇,一個是將軍撤出黎陽倉,我們來接手,我們負責將一萬守軍送過黃河,如果將軍愿意繼續駐守河北,那我家主帥將保奏將軍為魏郡都督,主管魏郡軍政。”

  王辯當然明白裴弘的委婉意思,就是說,如果自己愿意投降張鉉,便可出任魏郡都督,如果不愿投降,那禮送自己過黃河。

  王辯又想起了王世充和段達勾結篡權,自己若回洛陽,一定會被王世充陷害,趁機吞并自己的軍隊。

  還不如自己投降張鉉,給自己子孫謀一個長遠福蔭。

  王辯是商人世家出身,極善于投資謀取厚利,在他看來,投降張鉉就是一樁為子孫謀取福蔭厚利的好買賣。

  王辯沉思良久,終于長嘆一聲道:“我愿意聽從張大帥安排,鎮守魏郡,只是我家小皆在洛陽,懇請張大帥將他們接去北海郡安住。”

  裴弘沒想到王辯居然如此明白事理,他立刻起身道:“請老將軍放心,我們會立刻飛鴿通知洛陽的斥候采取行動,保證將軍家人一定平安無恙。”

  王辯快步走出城樓令道:“傳我的命令,開城門迎接青州大軍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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